血与火的战场上,硝烟弥漫。
云无尘单膝跪地,长剑深深插入地面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的白衣早已被鲜血浸透,左肩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仍在汩汩流血。身后,正道联盟的残兵败将们惊恐地望着前方那个不可战胜的身影——魔教教主萧临渊。
"无尘师兄,我们...我们还是撤退吧!"身后的小师弟颤抖着声音说道,手中的剑几乎握不稳。
云无尘咬紧牙关,强撑着站起身,拔出插在地上的长剑。他的动作牵动了伤口,疼得眼前一阵发黑,却依旧挺直了脊背。
"别担心,"他回头对众人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声音虽轻却坚定如铁,"我们一定能战胜他。"
这句话在寂静的战场上格外清晰。
对面,一身玄色长袍的萧临渊闻言,薄唇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他手中那把刚刚刺穿云无尘肩膀的软剑还在滴血,却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收剑入鞘。
"呵..."萧临渊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这位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教教主竟从袖中抽出了一把三尺长的乌木戒尺。那戒尺通体漆黑,边缘因常年使用而泛着光滑的包浆,尺身上刻着细密的戒律条文。
云无尘的脸色瞬间变了。
"师...萧临渊!"他下意识后退一步,声音里突然带上了一丝慌乱,"你要做什么?"
萧临渊没有回答,只是用戒尺轻轻拍打着自己的掌心,一步步向前逼近。那熟悉的"啪啪"声让云无尘浑身肌肉都绷紧了,童年时无数次被这把戒尺教训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站住!"云无尘色厉内荏地喝道,却控制不住地又后退了两步,"我们正在交战,你——"
"交战?"萧临渊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提高,"就凭你这三脚猫功夫也配与为师交战?"
那声"为师"让云无尘如遭雷击。十年了,自从他叛出师门加入正道,萧临渊就再没承认过这段师徒关系。
萧临渊步步紧逼,云无尘节节后退。这一幕荒诞得让两方人马都目瞪口呆——方才还勇猛无畏的云无尘此刻竟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慌乱,而萧临渊则如同教训顽徒的严师,气势逼人。
"真是翅膀硬了,"萧临渊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在寂静的战场上清晰可闻,"我养大的还想和我作对?"
戒尺突然扬起,带着凌厉的风声朝云无尘挥去。
云无尘本能地侧身闪避——这本该是个简单的动作,以他的身手完全可以轻松躲过。可不知为何,面对这把戒尺,他的身体仿佛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啪!"
清脆的响声回荡在战场上。戒尺重重落在云无尘的左臂上,恰好打在一处未愈的旧伤上。钻心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却不敢还手。
"第一下,打你不敬师长。"萧临渊冷声道,戒尺再次扬起。
云无尘终于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仓皇后退,却因伤势过重而踉跄了一下。他脸上浮现出羞愤的红晕,却仍固执地咬着下唇不说话。
"躲?你还敢躲?"萧临渊眯起眼睛,声音危险地上扬,"看来这些年,你连最基本的规矩都忘了。"
戒尺如影随形,云无尘退到哪里,它就追到哪里。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萧临渊严厉的训斥:
"这一下,打你不知天高地厚!"
"这一下,打你莽撞行事!"
"这一下,打你..."
云无尘退无可退,后背抵上了一棵枯树。他的呼吸急促,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不知是因为伤痛还是因为羞耻。战场上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教教主,正在用一把戒尺当众教训他曾经的徒弟,而那个在正邪大战中所向披靡的云无尘,此刻竟像个犯错的孩子般毫无还手之力。
"够了!"云无尘终于忍无可忍,抬手想要格挡,"萧临渊,我们已经不是师徒了!我——"
"啪!"
戒尺重重落在他挡在前的手臂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谁准你直呼为师名讳?"萧临渊的声音冷得像冰,"看来这些年,你确实欠管教。"
云无尘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明明已经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高手,明明在正邪大战中屡建奇功,可面对这把戒尺,面对萧临渊,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在雪地里罚跪的小徒弟。
"我..."他的声音低不可闻。
萧临渊忽然上前一步,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云无尘下意识要挣脱,却发现对方的力道大得惊人。
"都伤成这样了还逞强?"萧临渊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心疼,"跟我回去。"
这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命令。
云无尘恍惚间想起小时候每次生病,萧临渊也是这样不容拒绝地带他回去医治。那时他还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是萧临渊从雪地里捡回了他,教他武功,授他诗书...
"不行..."他艰难地摇头,"我不能...跟你走..."
萧临渊的眼神骤然转冷。他松开云无尘的手腕,后退一步,戒尺再次扬起。
"既然如此,那就在这里教训到你认错为止。"
云无尘闭上眼睛,准备承受接下来的责打。然而预期的疼痛并未降临,他疑惑地睁开眼,发现萧临渊的戒尺停在了半空。
魔教教主的表情复杂难辨,最终只是冷哼一声,收起了戒尺。
"滚吧。"他转身背对云无尘,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漠,"下次见面,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云无尘怔在原地,看着萧临渊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今天萧临渊若真想取他性命,他早已死了十次不止。
"无尘师兄!"身后的师弟们终于回过神来,纷纷上前搀扶他。
云无尘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目光却始终追随着那个渐行渐远的黑色身影。直到萧临渊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他才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随即因失血过多而眼前一黑,向前栽去。
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似乎听到有人惊呼:"快!带师兄回去疗伤!"
...
当云无尘再次醒来时,已是在正道联盟的医馆中。窗外夕阳西斜,将整个房间染成温暖的橘红色。他试着动了动身体,发现伤口已经被妥善包扎,虽然仍有些疼痛,但已无大碍。
"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床边传来,云无尘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去。
萧临渊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中把玩着那把乌木戒尺,见他醒来,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先...先生?"云无尘结结巴巴地开口,随即意识到不对,立刻改口,"萧临渊!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临渊没有回答,只是用戒尺轻轻敲了敲床头柜,发出清脆的响声。云无尘条件反射般瑟缩了一下,随即为自己的反应感到羞恼。
"你...你不是说下次见面不会手下留情吗?"他强作镇定地问道。
萧临渊挑眉:"我说的是'下次见面',这次不算。"
云无尘哑口无言。这种强词夺理的诡辩,正是萧临渊一贯的风格。
"为什么..."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为什么要在战场上用戒尺?"
萧临渊的眼神微妙地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怎么,为师教训徒弟,还需要理由?"
"可我们已经不是师徒了!"云无尘固执地说。
戒尺突然抵在他的下巴上,强迫他抬起头与萧临渊对视。那双深邃如墨的眼睛里,云无尘看到了熟悉的严厉,以及...一丝他读不懂的情绪。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萧临渊一字一顿地说,"你以为叛出师门,就能抹去这层关系?"
云无尘沉默了。他想起十五年前那个雪夜,萧临渊将他从死人堆里抱出来时,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那时的萧临渊还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教教主,只是一个武功高强的年轻侠客。
"先生..."他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您不是说这次打架不用戒尺打我吗......?"
萧临渊闻言,忽然轻笑一声,收回戒尺,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就像他小时候每次生病时那样。
"不敬师长该打。"萧临渊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宠溺,"不过看在你伤得不轻的份上,剩下的先记着。"
云无尘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他急忙别过脸去,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软弱。可萧临渊却不容拒绝地扳过他的脸,用拇指轻轻擦去他眼角未落的泪水。
"傻孩子..."萧临渊叹息般说道,"明明可以好好待在为师身边,非要跑去什么正道联盟吃苦。"
云无尘倔强地抿着唇:"正邪不两立..."
"呵,正邪?"萧临渊冷笑,"你以为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就干净了?他们背地里做的龌龊事,比为师多十倍不止。"
"那不一样!"云无尘激动地反驳,却因牵动伤口而皱起眉头。
萧临渊立刻按住他:"别乱动。"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递到他嘴边,"吃了。"
云无尘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张嘴吞下。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清凉之意瞬间流遍全身,伤口的疼痛立刻减轻了大半。
"这是...九转还魂丹?"他惊讶地问。这可是魔教的镇教之宝,据说有起死回生之效。
萧临渊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好好养伤,别辜负了为师的药。"
云无尘心中一暖,却又立刻警醒起来。他不能因为萧临渊的一点温柔就心软,他们终究是站在对立面的...
"先生为什么要来?"他低声问道,"若是被正道的人发现..."
"发现又如何?"萧临渊不屑地哼了一声,"就凭那些废物,能奈我何?"
云无尘无言以对。确实,以萧临渊的武功,整个正道联盟加起来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我只是来看看,"萧临渊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我养大的小崽子死了没有。"
云无尘知道这是萧临渊式的关心,却还是忍不住反驳:"我才不会那么容易死..."
"是吗?"萧临渊突然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那下次见面,为师可不会再留手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云无尘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等他回过神来,萧临渊已经直起身,转身朝窗外走去。
"等等!"云无尘下意识喊道。
萧临渊回头,挑眉看他。
云无尘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最终,他只是低声道:"...保重。"
萧临渊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随即纵身一跃,消失在渐浓的暮色中。
云无尘望着空荡荡的窗口,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下一次见面,他们将不得不兵戎相见。而那时,萧临渊不会再拿出戒尺,他也不会再退缩。
可此刻,在这个安静的黄昏里,他允许自己暂时放下立场,单纯地思念那个将他养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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