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声些!”
以她这敏感的身份,跟顾兰年未婚妻撞名,很光彩么?
所幸左右无人,贺青俭三两步冲上前,及时锁住霍熙文命运的咽喉。
霍熙文被她卡着脖子拐到个犄角旮旯,一脸莫名:“怎么了?”
贺青俭别别扭扭:“以后别叫我那个了,叫‘阿俭’吧。”
“为什么?”霍熙文眨着双黑葡萄般大眼,记忆沿旧事追溯回十几年前,突然很真诚地冒出句:“我最初遇见你时,你脑子似乎很不好……”
贺青俭:“。”
“……当时你说已记不住了许多事,让我一定记得你叫‘甜甜’,虽然后面不知道为什么要记得你叫‘甜甜’,但这名字你大概挺喜欢吧?”霍熙文接着道。
贺青俭不知区区一个小名背后还有这故事,闻之心口莫名微涩,恍然记起“穿书宝典”略提过原主幼年便与家人走失。
或许……“甜甜”是原主亲生父母惯叫的?
可惜后面招来的“父母”却是弑心派去做戏的属下……
“嘶……”想得深了,她兀地吃痛出声。
“怎么了?”霍熙文忙问,“头不舒服么?”
贺青俭一只手捂着脑袋,蹙眉咬牙道:“没事,等会儿就好。”
这两日不知怎的,一翻起原主的身世账,脑壳里就像有个斧子在劈,疼得厉害。
旧日种种,已俱往矣,她不再多思,缓过那阵头疼,再开口时回归先头的话题:“我不喜欢,别再叫了。再者,这名字跟擎谷年家的圣女撞了,我叫着也不好。”
“为什么?”霍熙文较起真,“又不是因为她叫,你才叫的。圣女又如何,还不准人重名了?”
贺青俭不欲提那点“避嫌”的小心思,只好道:“跟人家没关系,是我自己觉着重名多有不便,一个旧时小名而已,不如改了。”
她都这么说了,霍熙文总算不再多问,点头应下。
这次轮到贺青俭问了:“你怎么出来了?”
不同于其他峰头,天玑峰众弟子因其彪悍的杀伤力,一向被严令在峰内练武,不得随意出门祸害公共花木。霍熙文出来定不是为着练鞭,而她又不像会在拜师第一日就溜出来玩的性子……
贺青俭不由猜测:“你在等我?你有话跟我说?”
闻言,霍熙文唇畔梨涡登时浅了三分,面上黯色一闪:“昨日忙着结交同门师兄姐,都没得空跟你说几句话。”
她不惯兜圈,拙劣地铺垫两句,很快问出正题:“当年我是亲眼见证你开了灵脉的,现在怎么又……”
原是要问这个。
一次又一次希望落空,对开灵脉这事,贺青俭早就麻了。她耸耸肩,洒脱道:“一年前受伤,睁眼就没咯~”
“损及灵脉的伤,一定很严重吧?”霍熙文一阵后怕。
“也没……”
穿个书而已,眼一闭一睁的事儿~
“不用安慰我了,”霍熙文却固执地心疼起她来,“当时定是险象环生。”
贺青俭:“。”
不愿诓骗老实人,无奈老实人执意挨骗,她只好斟酌着措辞,尽可能严谨道:“嗯……算是……死里逃生吧……”
从现实的死逃进书里的生,怎么不算死里逃生呢?
“你别……”见霍熙文头垂得更低,贺青俭深感无奈,搜肠刮肚攒了句蹩脚的宽慰,“没准儿我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
尽管她自己也时常觉得人生惨兮兮的,但看别人对着她一副心疼表情,她还是忍不住地浑身难受。
霍熙文有被安慰到,朝她相当笃定地点点头:“阿俭,你日后一定有大福气!”
“就是可惜了那灵脉,你当年开它委实费了老劲呢……”短暂振作过后,她仍难免惋惜。
听见这话,贺青俭心里更是一阵哀嚎。
“穿书宝典”只告知了她大致剧情,有关原主的许多琐事她知道得没那么细。听霍熙文的意思,原主开第一条灵脉都费力至斯,她想开第二条岂不更难如登天了?
“三年的努力啊,就这么付诸东流了,我真替你心疼,”霍熙文犹在哀叹,“这回想要再开,不知又得吃多少苦头……”
“没关系。”
贺青俭仰天闭目,一句毒鸡汤在心里幽幽兜转:虽然开第二灵脉需要很久,但她的小命短啊,尤其当前形势于她极不乐观,她总隐隐预感再苦也没有几年了。
霍熙文不知她后头的腹诽,只听见那句豪情万丈的“没关系”,她抬起头,深深看了贺青俭好一会儿,激动地说:“阿俭,昨日见你我还以为你变了许多,但现在看来,你还是那么坚强乐观。”
贺青俭:“。”
不知所云,唯有尬笑。
“也还是那么喜欢挑着左边眉毛,再勾着右边嘴角这样笑。”霍熙文又惊喜道。
这回贺青俭倒怔了怔,据她所知,笑这么欠的人可不多。她跟原主倒是有缘,这么冷门的小习惯都能重合。
不过她转念又想:她既能如此丝滑穿进这具身体,或许正因冥冥中与原主有些相似之处,并不足为奇。
贺青俭又谨慎叮嘱:“从前我开过灵脉的事是秘密,万不可说与旁人知晓。”
霍熙文又不解了:“为什么?”
穿书之事玄而又玄,受此波及,原主先头那灵脉消失得也奇而又奇,初随顾兰年上山,白道臻就把过她的脉,并未探出那条枯竭灵脉半点痕迹,贺青俭索性伪装从无灵力傍身,省得前尘旧事不好交代。
这事若捅出,后续的连篇鬼话便都有了戳破的支点,加之她那灵脉能枯到白道臻这种大能都瞧不出端倪的程度,自是古怪之极,八成七曜还会严查她。
贺青俭没法跟她说这些,只好诓她道:“你想,开第一灵脉再怎么也总比开第二灵脉容易吧,我假装没开过,师门或许觉得我还有救。若知道我死乞白赖开过又废了,怕会失望不再管我。”
霍熙文恍然,直道她想得周到。
见她如此信任,贺青俭更觉不是滋味,一时说话兴致都淡了许多。
二人都是新弟子,尚保有初入门的拘谨,不宜在外私谈过久。
不多时,霍熙文便告辞:“阿俭,我先回了,半盏茶后我还得去参加初入门弟子培训。”
还有这种培训?贺青俭从前只关注开灵脉和应付弑心,没怎么了解过这种琐事,不由好奇问:“整这花里胡哨的是要干嘛?”
霍熙文想了想:“就是说些基础规章吧,几时晨起几时就寝、不可恃武滋事、师徒间不得发生不正当关系之类的……”
听她说前两个,贺青俭还瞧热闹似的,听到后面那约束师徒的,她双肩陡然一颤,瞳孔不由微扩。
避无可避想到昨日拜师那会儿,顾兰年那句“出于私心考虑,我不能当你师父”,难不成他那颗私心没偏到未婚妻那里,而是……
恍恍惚惚告别霍熙文,贺青俭再往前走,难免心不在焉。
世间好些事不容细想,她从来都知道,尤其旁人心思,最是深思无用的东西,思来想去,困住的只有自己。
可此时此刻,她的思绪竟绕不出那道自设的藩篱。
他“私心考虑”的究竟是什么?
昨夜为何又非来寻她一趟?
好端端的来,她又没惹他,到最后怎么就带着气走了?
……
越想越是心乱如麻,脑海里顾兰年昨夜的神情挥之不去,每闪过一次,都让她心里一梗。
万般心绪错节,缠缠绕绕,无从排释,她仰头闭目,深深做了几个呼吸。
不能再想了。他没明说,她就合理认为他的私心跟她没关系。那么大的人,准确表达想法很难么?
作为一个举头三尺有阎王、脑袋悬在裤腰带的“战五渣”,陷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无异慢性自杀。
她要斗志昂扬往前走,奔向自己光明的峰头!
这么想着,她信心满满睁开眼,然后……险些被一鼓作的磅礴正气给呛住。
近在咫尺,谯笪岸然一双贼眉鼠眼正玩味打量着她,表情像在研究什么珍稀物种。
贺青俭:“。”
一路走来,她的熟人浓度有些过于高了。
转瞬就换了张冷脸,贺青俭问:“你一个新弟子,不夹着尾巴好好表现,出来瞎晃荡什么?”
谯笪岸然不答,只管盯着她瞧,良久才啧啧两声:“道友,怎么还两副面孔呢~~”
贺青俭哪有心思理他,只施舍了抹高冷的余光:“有事快说,没事快滚。”
“好吧,我确实有点事找你。”不知是不是错觉,问心阶后,谯笪岸然待她态度要好了些许,他竟真的有事快说了:“盗取天罡秘珠的事,或许得缓缓。”
贺青俭心头一喜,但眉头很做作地蹙起:“为什么?”
“我不知那珠子现在哪儿。”
“你不是说做好了标记?”
“是做了标记。”提起这茬,谯笪岸然就有些气,“但中途被打断,所以记号很浅,得在方圆十米内才有感应。昨夜我探了玉衡峰所有藏宝阁,每一个都没有天罡秘珠。”
“什么叫‘中途被打断’?”贺青俭不关心偷什么猪,但她时刻焦虑着裤腰带上的脑袋,“是不是你行事太高调,被人盯上了?那我可得离你远点,别受了牵连。”
说着,她退后一大步,那距离不可谓不夸张。
谯笪岸然:“。”
“自私自利。”
“贪生怕死。”他冷哼。
“我怎么会……看见你……”
最后半句他声音很小,像自言自语,但贺青俭还是听到了。
“你特地在这儿等我,看见我很奇怪么?”她用看傻子的眼神睨他。
“你不懂。”谯笪岸然不欲就此多说,回归先前话题,“就是因为要低调行事,当察觉天罡秘珠里进了外人灵识,我才匆匆收了手。”
“外人灵识?”贺青俭心一揪,直觉不太妙。
通常说来,人要么处在秘珠之外,要么全身心进入秘珠幻境中,二者视野都相对有限,要么仅观其表,要么聚焦一隅。
谯笪岸然道:“我也很意外,可惜辨不出是谁。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若有人仅散出部分灵识参与秘珠内部幻境,大部分心神仍在外游荡,内外夹击之下,我动手脚很容易被察觉。”
越听,贺青俭手指越不由自主蜷起,她凝重问:“在幻境中散进部分灵识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么?”
“想什么呢?”觉得她没见识,谯笪岸然不无嫌弃地看她一眼,嘴角张开熟悉的弧度,似又要冷嘲两句,不知出于什么又咽下了。
“难度挺大的,”他正常地作出解答,“长老们都不够格,七位掌峰里头也只有掌门白道臻、天璇丘阳子、天玑朴尔云能做到……”
“哦,”又想起什么,他追加一句,“还有一人,你那位顾少主。”
这两章偏过渡,主要埋点伏笔交代些信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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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山头处处是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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