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安文一路大步走回去，脸上的表情格外凝重，吓得001大气不敢喘一下。
深夜淅淅沥沥的下了点小雨，雨滴携着初春尚未回暖的凉意，打在人身上激起一阵鸡皮疙瘩，洇染出一片又一片的暗色。
沙安文心情格外不好，也懒得用灵气避雨，任由雨水泼打。很快她的头发就湿成一片，水珠顺着发的弧度，又浸湿了她的衣袖。
雨突然下的更大，瓢泼的雨水带走了沙安文身上的暖意，却冲洗不掉她心中的阴霾。
江冬术或许是为了安沙安文的心，这才在对话的末尾添上那句话。
可那时经历过一波回忆的沙安文本就如同未完全熄灭的火星，表面看上去已风平浪静，实则一缕风、一根稻草就能让她死灰复燃。
而江冬术的那句平安归来就是这最关键的一个钩子，沙安文好不容易压下去糟糕的回忆又恢复活力，在她脑海中搅动四方，乱了她的心绪。
沙安文这边正在安安静静的内心变态，江冬术那边也不遑多让。
江冬术不敢睁开眼，现实的窘迫过于残酷，她选择将头扎在被子里，充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脸被埋的有些红，江冬术后知后觉的感觉气有点儿喘不上来，猛然一个抬头，大口喘息新鲜空气。
雨下的有些大，潮湿的水汽与微凉的空气混在一起。江冬术鼻腔被冻的有些麻木，却敏锐的嗅出了这个房间内独属于另一人的气息。
那是一丝淡淡而又幽远的苦涩味，许是气味的主人长期炼丹沾染上的药香，配着这湿润而又寒冷的空气，生出了几分孤独感。
不知道这味道为什么会显得孤独，江冬术却无端在脖子处感到格外寒凉，她下意识伸手按在那块地方，突然想到那块皮肤前不久正好被一柄剑架着。
由剑思人，江冬术又想起了令自己逃避的人，先前过度迷茫下忽略的一切又重新回忆了起来。
那柄剑很冷，可执剑人也不差，若非有闻及沙安文轻重一致的呼吸声，江冬术甚至认为她与剑无异，都是死物一个。
沙安文脸上的表情更是冷酷，黑着一张脸，好似准备夺人性命的嗜血罗刹，半边脸被剑反射的寒光笼罩，更显无情凶恶，活生生一个可以止小儿夜啼的经典形象。
江冬术却是不同寻常，致命的利剑她毫不在意，狠厉的表情她也无所谓，毕竟她十分有十一分的把握，沙安文根本不可能无缘无故伤她。
先前尚未完全清醒，脑海中依旧茫然的她尚且完全信任沙安文，彻底恢复的她更是在这条道路上一心走到死。
江冬术越回忆，脑子里的一切越清楚，甚至无师自通点亮了隐藏的编故事的天赋，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想得一清二楚。
剑是不得不出鞘的，至于横剑架在江冬术脖子边，那肯定是因为她心魔作祟，想要做出或者已经做出了什么特别过分的事，这才逼得平时疼爱弟子的沙安文不得不违背自己的本心，做出了不想做的事，防范于未然而已。
而且那把剑只是贴着皮肤，可是一点都没有伤到江冬术，可见沙安文本意就是不想伤人的，要不然的话大可以一抹脖子了事。
江冬术越想越通畅，甚至还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对沙安文所做的一切无比认同，总之反正沙安文绝对不会有错。
故事编到尾声，沙安文所做的一切都特别合理，可唯有一点，江冬术没有办法忽略过去——那就是始终缠绕在沙安文身上那股悲伤的气息。
说实在那股气息淡的很，可江冬术就是下意识忽略不去，她回忆起那道逆着月光被衬得有些暗的身影，总觉得沙安文当时受伤的很，自己隐约窥见了她隐藏于心不愿见人的伤痕。
那道伤痕并非是近年形成的，而是遭受重大变故，时间经年累月侵蚀下，遗留下来的永恒的痕迹。
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总会在某时某刻，牵引起一阵又一阵的心痛，如一条伏地潜行的蛇，时而会给人沉痛一击。
江冬术不知道这道伤痕是谁造成的，也不知为何自己会勾起这经年累月的暗伤，江冬术却清楚明白自己的内心，自己在想，沙安文为何而伤心，我又能为她做些什么呢？
江冬术思来想去，唯剩一句无能为力，她自诩为沙安文最疼爱的弟子，平日也极尽本分，但这个时候想起，突然发觉自己对师父可谓是了解不深。
有很多涉及家里人、在收江冬术为徒之前的事江冬术一概不知，沙安文不跟她讲，江冬术自然也不会多嘴去问，免得显得自己咄咄逼人。
可如今，江冬术有些后悔，她的师父在她未察觉到的遥远的时光中受到了不小的委屈，可自己却是无能为力，也无从下手。
江冬术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摊开的双手，在情绪的驱使下，慢慢抬起手，一口咬了上去。
疼痛从小鱼际传来，泪水很快泌满了江冬术的眼睛，隔着朦胧的视线，江冬术想着，好疼啊，真的好痛。
身体上的疼痛并没有掩盖过内心的伤痛，反倒助长了它的火焰。江冬术有时真真是恨死无能为力了，药王谷被围剿，她无力抵抗，躲在众人的荫蔽下逃过一劫，师父伤心时，更是无从下手，只能借由自伤的行为，体会几分师父曾经的痛苦。
江冬术松嘴，淡淡的血腥味从嘴中传来，她瞥了一眼牙印处随掌纹洇开的鲜血，毫不在意的任由它流着。
江冬术觉得痛苦牵涉到全身，她闭眼向后一倒，柔软的床被借纳了她，那颗心却依旧无所落脚。
江冬术翻来覆去，始终无法从痛苦的情绪中挣脱，她在想，是否是因为自己太弱了才无法分担沙安文的痛苦，又或者是这个师父长幼辈分令她俩注定局限于现在这个师慈徒孝的场面。
江冬术状态本就差，内心里又积压着很多情绪，疲惫的后浪更加大，抓住她松懈的片刻，将她拉入了虚无的梦乡。
江冬术眼皮越来越重，在意识彻底下线的那一刻，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出现了，如果自己与师父同辈，她是不是也会更依赖一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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