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掌的是江曜桐。
按照所有励志文学的套路,此刻房间里的其他人都会受到江曜桐的感染,纷纷献上掌声。
然而现实是,空旷的房间里,只有江曜桐一个人的掌声空旷又尴尬地传开。他的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欣赏。
编剧助理抬起手拍了两下,见其他人都没有加入的意思,又尴尬地放下。
岑阙从脖子一直烧到了耳朵,他看着前面桌子上副导演的桌子,不敢说话。
掌声终于停下,副导演呵呵笑了两声,原本只是为了缓和气氛,但跟在江曜桐的掌声后面,怎么听都像是嘲讽一样。
岑阙自然也会错了意,将头埋的更低了。
“其实还不错。”
导演说,“看得出江同学很喜欢——江同学应该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不是出于队友的捧场吧?”
说着,导演转过头带着打趣的意味问江曜桐。
江曜桐笑容得体,“当然不是,是由衷地觉得他演的很好。尤其是最后对谢深言没能说出的话,我认为很符合那时洛康安这个人物的心情。”
啊?是这么理解的吗?
岑阙都不免惊讶地抬头看过去,他不信江曜桐没看出来他就是忘词了。
“试想一个木讷内敛的人,面对没有到场的、决裂的曾经的朋友,能说出什么话呢?”
江曜桐继续说。
他这番话无疑也是对编剧的一种挑战。
原本洛康安这里还有一大段对谢深言的道歉和后悔,但是他却认为什么都不说更好。
作为一个新人演员上来就对剧情挑剔,是很容易挨骂的。
现场再次安静下来,岑阙感受到一种莫名的紧张氛围。
导演沉思片刻,竟点了点头,“的确……”
他低头又在纸上写了什么,接着他看向岑阙,“岑同学刚才这段准备好的剧情表现得其实还算不错。
那么接下来,我们希望你能再向我们展示一下,谢深言发现洛康安在劝说温禾后,两人争吵决裂的那一幕,可以吗?”
所以导演就这么接受了这种解读?
岑阙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导演已经向他抛来新的考题。
直到一旁的助理将台词递给他,岑阙才回过神,朝对方温和一笑,“没关系,台词我记下了。”
听到岑阙这么说,导演眼中也出现几分欣赏,“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导演,既然是和谢深言的对手戏,我可以和他搭戏吗?”
江曜桐出声道。
“当然可以。
那么请二位给我们呈现这精彩的一幕吧。”
导演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江曜桐起身,向岑阙走去。
看着他靠近,岑阙不仅没有任何轻松的感觉,反而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在身上越来越重。
岑阙认同江曜桐的优秀,也在此时害怕他的优秀。
他怕两人搭戏会将他的缺点全部暴露出来。
“我可以开始了吗?”
江曜桐温柔礼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和他平日里简直判若两人。
“啊……嗯。”
岑阙没什么底气,连回答都有气无力。
在对方的示意下,岑阙转过身去。
几秒钟后,他听见身后传来江曜桐的深呼吸声。
接着,他被一股大力扯着转身,对上那张愤怒的脸。
“你在跟她说什么!”
谢深言厉声质问洛康安,失望和难过都被熊熊燃烧的怒火烧成灰烬,谢深言满脑子只有:自己在这里最好的朋友正在用各种让人难堪的说辞,让他喜欢的女生远离。
“谢、谢深言。”
洛康安不是什么不要脸的人,被谢深言在这种情况下抓到,他自然也是慌张的。
他瑟缩着脖子,向后退了一步,挡在温禾面前。
“你把刚才跟她说的话,再说一遍。”
谢深言咬着牙,看着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一字一顿地说。
褐色的眼瞳颤动一瞬,在那0.001秒里,岑阙脱离了洛康安的身份,回到了记忆中与此刻几乎相同的某个场景。
洛康安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勇气,让他停止了脊梁,梗着脖子正视谢深言的眼睛,“我说,你们是不会有未来的。在你的世界,你是所有人都捧在手心的主角,那里没有她的一席之地。
你把她带去,随便一场风、一阵雨将能将她击碎。”
“她怎么可能有那么脆弱。”
“她没有那么脆弱,可她注定不是你世界里的人。”
“那又怎么样?她不需要融入我的世界,我会在我的世界里给她创造一个属于她的世界。她喜欢花我就给她种,她想学新知识我就——”
谢深言眼神执拗,深情的承诺轻易就许下。
“别说大话了!”洛康安皱着眉打断他,“你现在只是一个连城市都回不去,被父母抛弃在这里的小孩。”
“你说谁被父母抛弃!”
脆弱的底线被触碰,谢深言暴怒地攥住洛康安的领口,举起拳头就要砸下去。
洛康安眼里没有半点恐惧,他隐忍的怒火正在通过某种糟糕的方式表达。
是温禾将两人拉开了。
“我说的没错,你就是个纨绔子弟,早晚要回去享受花天酒地的生活。温禾那么干净,她不该沾染那些。”
不知道是在反驳谢深言还是催眠自己,洛康安低声说着。
“你说我脏?”
谢深言不可置信地看着洛康安。
这个木讷的少年是他在这里碰到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最好的朋友。因为他喜欢对方的直白和坚韧,却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被这一点伤的体无完肤。
温禾也轻声呵斥洛康安。
洛康安这才惊醒,后知后觉地试图挽回自己说的那些话,“我不是……”
“你闭嘴吧,我不想听了。
洛康安,就当我认错你了。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别让我再脏了你的眼。”
谢深言最后看他一眼,愤怒燃烧殆尽,眼中只余失望。
“我会带温禾走,会如我所说的给她一片自在的天地。你就守着你的破一亩三分地,在这落后无趣的乡下过完你干净的一生吧。”
后来,一语成谶,温禾以另一种方式归于天地;洛康安也没能再离开贫瘠落后的村庄。
谢深言走了,洛康安想喊住他,却像是被棉花堵住了喉咙。
挽留的歉意喊不出来,能让他清醒的氧气也吸不进去。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最后只能在沉默中谢深言离去。而他喜欢的女生,也紧随其后追赶去安抚对方的情绪。
“啪啪啪——”
这一次,评审席是实实在在地响起了掌声。
“不错不错!”
导演脸上满是欣赏,“洛康安不错啊,是我们要的那种感觉,看起来老实木讷,逼急了不过脑子什么话都能说。”
虽然这对人物的评价听起来不像什么好话,但是对岑阙来说,无疑是对他的一种认可。
他松了口气,不禁转头看向江曜桐,眼里带了几分感激。
“谢深言——”
导演话头一转,看向一旁的江曜桐,“情绪带的不错,但是刚才那一段,‘她不需要融入我的生活……’这里,应该看着温禾说,你怎么一直盯着洛康安?”
“抱歉。”
江曜桐笑笑,没有反驳。
“行,那岑同学,你今天的试镜就结束了,结果我们会在三天内通过短信的方式发送给你。”
导演说完,示意岑阙可以离开了,并让助理叫下一位进来。
岑阙鞠躬道谢向门口走去,他听见身后江曜桐也跟导演打招呼要离开。
“你就是专门来看岑阙的?你们成员之间感情还挺好。”
导演调侃道。
岑阙没听见江曜桐说什么,但随后身后就传来脚步声,一只大手揽上他的肩膀,和他一起离开。
两人一出试镜间,岑阙就感觉到肩膀上的力度猛地加重了。他被江曜桐带着,拐进了卫生间。
进了卫生间,江曜桐先确定里面没有人,紧接着就把岑阙抵在门板上。
“这头发哪来的?”
岑阙愣了一下,耳旁短短的发丝被捻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
本来今天出门的时候他把头发随便扎了一下就走了,后来在车上快到地方的时候陆尹给了他一顶假发,为了让他更贴合角色,岑阙就戴上了。
“老板给的。”
他说。
江曜桐嗤笑一声。
“怎么?你那个老板没给你要个男二的机会?”
“男二戏份太中,我担不住,唔——”
岑阙实话实说,刚说完,就被江曜桐捏了一下双唇。
“演的挺好的,自信一点。
这部剧不错,作为你的第一部影视作品不亏。”
“嗯。”
“谢深言的人设我也很喜欢——刚才他的那些台词都往心里听了吗?”
江曜桐突然问。
岑阙眼睫颤了两下,撒了谎,“没有。”
“行。那等正式开拍了我再跟你对几遍,一定对到你也滚瓜烂熟。”
江曜桐也不恼,笑着说。
岑阙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抬手推了推,“我要走了。”
“坐我车走。”
“不用了。”
来的时候陆尹就跟他说,试镜结束要听他汇报工作。
“要去找你那个老板?”
江曜桐语气染上酸味,手也不安分地从岑阙的裤子口袋伸进去,贴着他的大腿向里摸去。
“江曜桐!你干什么?”
岑阙按住他的手,额头急出薄汗来。
被他制止,江曜桐挑了下眉,将手抽出来,举在岑阙面前。
在他的两指之间,夹着一只金色的平安符。
他觑起眼睛,“你别告诉我,如果今天试镜通过,你会觉得是这破玩意起作用。”
“我没有这么觉得,而且试镜还不一定会过呢——你还给我!”
岑阙小声说着,伸手去抓,抓了空。
“江曜桐!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什么你的东西?余氤燃送你的就这么宝贝?”
江曜桐眼神危险,将平安符捏在指尖。
“那是队长的心意,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但是也不能让你随便糟蹋,还给我!”
岑阙语气严厉起来,又一次说道。
“碍眼。”
江曜桐还给他,表情还是很臭,“回去随便找个地方塞着,别贴身带着,万一把那人的厄运沾上了。”
“你别胡说了!”
不知道是不是还没从洛康安的角色里出来,面对江曜桐的时候,岑阙也是勇敢了许多。
见他表情和语气都冷下来,江曜桐撇撇嘴,换上另一副委屈的表情,“就是因为我的脸肿了几天,不好看了,你就不喜欢我了?”
岑阙被他气的无话可说。
本来也没喜欢过你。
他心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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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双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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