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道长廊巡逻着许多漂浮的眼球状机器人，赤霄思忖片刻，扔出一枚烟雾弹，浓厚的烟气蔓延在航道，飞行中的机器人忽的亮起红光。
「警报！警报！入侵者！」
红外光线辐射般四面八方射过，红线结成一张结实的罗网，缝隙收紧。
赤霄沉默一瞬，暗自庆幸没有贸然行动，他盯着右上角的小地图，那些密密麻麻的头像聚集在这条舰道，旁边有条斜道头像却很少，他几乎没有犹豫，转身就朝那里跑。
沿着舱道一路前行，穿过几道铁门，使用机甲暴力破坏后终于来到最后的主控室。
他抬起枪，打算如前面一样一发姐姐的这扇铁门，却在扣板机的下一刻惊讶地发现铁门滑开了一条足以他进入的缝隙。
这也许是个陷阱，但在这种情况下，战舰下所有人都在苦战，他已经没有选择了。
巴尔萨站在控制台前，蓝光隐隐照出祂庞大的影子，那对龙角晃了晃，气定神闲，半分没有被他人入侵的慌乱。
“你就是路修安看中的人类？”
赤霄的枪口对准祂的脑袋，保持沉默。
他不需要听这只异种说话，只要想办法干掉祂，这就是他冒着危险进来的目的。
战舰下所有人都在拼命给他争取时间，李南翊毫不犹豫扣下扳机，火弹打在巴尔萨的胸甲上，只擦出一丝白烟。
祂甚至连避都没避。
冰刃插进赤霄的脚下，金属的地板瞬间被洞穿一个裂口，李南翊微微喘息，要不是他反应快，那把冰刀就插进他的胸口了。
滚烫的岩浆沿着地板浇筑下来，巴尔萨单手提起由岩浆凝固成的刀，虽由岩浆，但刀锋偏冷，锋面折反出那张充满杀意的脸。
赤霄试探着抬腿横扫，巴尔萨却早早预判他的动作，快捷闪开，刀锋已然当头劈下。
火焰席卷了整座船舱，赤霄微微一动，四面八方射来红外线，那是……
李南翊心念一动，移动视角向上看，一直隐藏在背后出谋划策，预算他们行动轨迹的超级AI——伊甸。
那只巨大的黄金眼球滚动着，带给人极大的压迫感，它定定地悬在半空，全息投影下虚幻的电子数据串时不时闪过，眼球看着下方的赤霄，或是透过机甲看穿了里面的人。
李南翊看了一眼，疑心自己看错了，否则怎么会从一个人工智能的载体里看出一丝阴冷和厌恶。
“看来你很不把我放在眼里。”
巴尔萨从背后出现，李南翊只觉一股冷风吹起，还没来的及扭头，就被一股巨大的冲力推飞出去。
巴尔萨甚至用的刀背，他撞向坚硬的墙壁，只能在砸穿之前用手做出那个也许已经没用的防御姿势。
轰隆隆——
铁墙近乎塌了一半，巴尔萨却一点也不心疼，像一个老道的猎人，甩甩刀就走过来。
祂一把揪起赤霄的头雕，即使有机甲防御，他的全身依旧被无法完全抵消的重力压的疼。
“狂妄又愚昧，人类真是和我几千年前见到的一样，一点也没变。”
“干脆一刀结果了你，看看路修安那小子会不会回头？居然连机甲权限都给了你，祂真是一点将军该有的血性都没有，如果自己的Omega死了，祂会变成什么样？”
“我真的很好奇。”
巴尔萨戏谑地笑着，手上尖刀已对准赤霄的头颅。
李南翊很难想象巴尔萨是路修安的父亲，也很难想象一位父亲会用这种不入流甚至堪称卑劣的方式——只是为了测试祂的儿子有没有血性。
不，这不是儿子，这态度就像对待一个血缘关系的试验品。
手臂下压，刀尖已然接近他，面甲被刺出火星，沉寂的伊甸突然开口：“巴尔萨将军，损毁的舰舱是否需要现在修复？”
“伊甸。”
“我说了，不要在执行任务时打扰我。”
祂有一种雅兴被打扰的恼怒。
伊甸默了默，李南翊隐约感到有星点的蓝光落到他身上，奇怪的感觉浮上心头，他怎么感觉，这个AI好像在拖延时间？
右侧的舱门受到剧烈撞击，巴尔萨转过头，只在片刻，冰锥刺穿战舰外壳，有人从外面暴力撕开了右侧的铁壁。
一双伤痕累累的又有别于人类的手从缝隙中伸出，大块金属剥落，那道迟来的身影撕开黑暗，带进天光。
李南翊的瞳孔微缩了一下。
来人声音低沉，却暗含难以克制的愤怒：“巴尔萨，我叫你，把人给我放下。”
……
地面战况焦灼，有少量的居民因为时间急迫离得远，并没有完全撤离。
警戒线后，在城市便利店的角落，一对姐弟蜷缩在一起，姐姐紧紧护着弟弟，谁也不敢睁眼。
大的才13，4岁的模样，小的也不过9岁多，弟弟呜咽一声，姐姐一把捂住他的嘴，尽管自己也害怕的瑟瑟发抖。
他们祈求着平安，却不知八条腿的蜘蛛异种正缓缓靠近这里。
异种探头之时，姐姐吓得尖叫一声，死命拽起弟弟就往另一边跑。
奔跑的脚步和着逐渐变小的呼救声。
“救命！！救……救……我们！有人吗！”
“姐姐，呜呜……”
小孩子的腿跑不过八条腿的蜘蛛，弟弟崴了一下，两人重心不稳一下歪倒在地，姐姐拼命站起来想要拖着弟弟，可他腿软的不行，再怎么拖也无济于事。
姐姐蹲下来抱住弟弟，眼泪哗哗地溢出眼眶，恐惧和绝望的心绪一并喷涌而出。
他们不该不听话的，不该今天偷跑出来买零食，如果听到警报就立马逃走，就不会遇到这种情况了。
姐姐闭上眼睛，一只手捂住弟弟的眼睛，比她小的孩子哭的脸色涨红。
蜘蛛异种缓慢地追上来，玩弄猎物一样沿着他们绕了个圈，他的一条前腿抬起，狞笑着正要戳下去——
砰！
一辆越野车从斜里窜出来，直接撞上了异种。
秦大宇拿起配枪，那双苍老的手稳稳当当，钟意一打方向盘，一脚油门踩到底，引擎咆哮着轰向那只蜘蛛一样八条腿架在半空的异种。
她的心脏急速加快，动作却一点犹豫也没有。
秦大宇向后一倾，滑铲从坡上滑了下去。
他抬起枪，弹壳随着起伏迸出火星，落到地上。
一枪，两枪，三枪……
瞬间就清空弹匣。
钟意面色发白，即使如此也没有后退半步，挂档，提速，越野引擎轰隆，缓慢向前撞，居然真的把那只异种推开了一点。
一枚手榴弹被抛向半空，秦大宇迅速上夹，子弹填入膛口，在空中飞出一道猩红的轨迹。
一击即中！
“趴下！”
秦大宇嘶吼的嗓音要喊出血。
巨大的爆炸波震碎车窗玻璃，钟意抱着头趴在驾驶座下，碎玻璃弹了她一身。
蜘蛛异种随着火光四分五裂，断肢和金色的体流满一地。
秦大宇喘着粗气，觉得前些日子才好些的腰椎盘突出又犯了。
寂静半晌，他突然哈哈大笑几声，自嘲道：“我这把老骨头也算有用了一回。”
说罢捶捶腰，从地上爬起来，钟意心惊胆战地打开扭曲的车门，从变形的越野上下来，余悸未消。
她抹了把额上的冷汗，蹲下把两个孩子牵起来，一边安慰着一边往安全区走。
“别怕，别怕，你们安全了。”
还好，来的及时。
钟意不敢想如果当时她听到声音没有选择进来看会发生什么。
远处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秦大宇和钟意一下警惕起来，刚走了一只蜘蛛异种，难不成祂还有其他的同伙？
是一只狮鹫型的异种，两人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
费列扬正忙着阻挡其他异种前行的步伐，巨大的爆炸声吸引了他，狮鹫纵观全局的鹰眼一眼看过去，就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他没说话，只在三步外停下，一步都不再上前。
怀中的孩子抖着，钟意咬咬嘴唇，朝秦大宇点点头，小声说：“走吧。”
秦大宇眼神莫变，视线在两人奇异的气氛间游移，可惜腰椎盘不容许他再多站，唉了一声，默许地往前走。
他们走一米，费列扬也走一米，一直维持着三步的距离不远不近地护卫着。
有了他的保护，他们很快护着孩子走到了安全区。
钟意正要转身说谢谢，一阵风略过，身后已经没了人影，她有些怅然。
李南翊奔跑在交错的船舱，不断射击或避开一路巡查的眼球机器人。
脑海中回荡起路修安的话。
路修安：“保护自己的Omega，是Alpha的天性，更何况，我爱他，胜过我的生命和一切。”
巴尔萨：“懦夫。”
“小翊你先走，我拖住祂。”
“就凭你？”
路修安已然拦在赤霄面前，剑刃对刀锋，寒冰的气息和熔岩的灼热对碰，白气弥散。
李南翊摇摇晃晃站起身，局势已经由不得他再磨蹭。
他闭了闭眼，张口道：“你自己小心。”
最后的一眼，他只能看到巴尔萨手腕下力，一刀往路修安胸口捅。
在哪里呢？核心中枢到底在哪里？
战舰刚才往下投射了好几枚导弹，战区内几乎成了一片废墟。
他急迫地跑着，恨不能速度再快些。
“你知道吗？我们的文明，有一棵很大的树，我们叫他生命树，我们的祖先，就是诞生于那棵树，他供给给我们生存资源，赋予我们智慧和**，是我们的母亲，最后，毁于我们贪婪的战争。”
“那棵树的标志，就是你手环上的那个标志，太阳，月亮和星辰环绕成三角，共同守卫着一株巨树。”
三角？！！
李南翊低头看了眼手环，脑海中模糊有个印象一闪即逝，他的视线猛地转向另一边。
他进来时似乎路过某个舱室，看到了那个图案。
脚步放慢，随即又加快，这次，他似乎有了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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