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了相当久的时间，李南翊在梦里打转，似乎又看到那棵很大的生命树。
只是这次树下好像多了点什么东西，李南翊走近一看，在交叉的枝干下，层层落叶堆起一个小堆，下面盖着什么，鼓鼓囊囊的。
李南翊掀开树叶，一条缩小版的小金龙扇了扇翅膀，睁开明亮的眼睛盯着他。
奇异的是，他却并没有从小龙身上感觉到危险的气息。
反而有种想亲近它的冲动，他轻轻地伸出手，小龙似有灵智一般蹭过他的手，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一阵落地的大风卷起满地落叶，一条大龙落在他们身旁，李南翊眨眨眼，只觉得这条大龙十分眼熟，金色的小龙威胁地压低身体，舒服的咕噜噜声变成了威胁的吼声，李南翊拍拍它，小龙委屈地缩起翅膀，一骨碌钻进李南翊的怀里。
温度烫人，翠绿的枝条从树上吊下来，落在他的肩膀上，他睁开眼睛，一瞬从梦中醒来。
已经很多个月了，小腹有了明显的垂坠感，但从外表看却没有多大变化，顶多腰腹胖了一圈。
路修安早就醒了，语气带着点委屈：“我做了个很坏的梦，有条小龙和我抢你，还对我哈气。”
李南翊惊喜地转头：“你也做了那个梦？”
路修安叹气，不满地咬了一口他的脸，李南翊嘶了一声，肚子动了动，像是被里面的崽子踢了一脚。
“它又踢你了？”路修安摸了摸他的肚子：“应该是胎梦，基于那棵生命树，每个新生的幼崽的父母都会做胎梦，看来我得给它提前做个窝了。”
“小崽子，老实点。”
路修安咕哝着手在肚子上摸来摸去，李南翊拍了下他的手：“别打主意。”
“有了它以后你都不怎么理我了……”
他的下巴抵在他肩膀，一只手环过他的腰，摸着他的小腹，顺着腹部一路向上，停在了那个位置使劲按了按，凑到他耳边说：“到这个位置，应该可以的吧。”
“什，什么？”
“医生说再过几个月就可以了，你会答应我的吧，毕竟我都为这事死过一次了……”
李南翊抬手就往后一肘，给了这个不要脸的外星人重重一击，听起来生气了：“闭嘴！”
适度的装可怜总能得到爱人的心疼，但是过度就不太妙了。
“抱歉。”
路修安当机立断认错。
“你以前做的事，我无法认定，但现在，我们因敬畏死亡而珍视生命，所以，不要再死了。”
他的声音低下来，路修安乖巧地抱紧他，不再开口。
……
EDFH，严珩泽瞪着那个正在和钟意大献殷勤的秃鹫还是狮鹫什么的拟态外星人。
“如果你不想要，那我也不勉强了，我知道，我……”
听听那茶里茶气的口气，他翻了个白眼。
刚好今天赶上李南翊过来定期做检查，毕竟头儿的崽子，总是要特殊点，他刚一进门就被一群人像大熊猫似架走了，独留背包又提着东西的路修安站在门口。
严珩泽手撑在膝盖上，眼睛微眯：“两天前我打的电话是不是你挂的？”
“什么？”
路修安泰然处之。
“那通电话，现在我算是知道了，就是你挂的。”
“哦？不要冤枉人，我什么都不知道。”
严珩泽倒吸凉气，他的心死了，他的嘴巴还会强吻别人，他的脑子还会装傻，可怕的很。
“你们在说什么？”
李南翊恰好做完检查出来，看他俩又势如水火地一坐一站，生怕他们又在总部打起来，到时候拆了家他还得赔。
“没什么，和你老公唠唠谁当干爹。”
“嗯。”
严珩泽和路修安相当自然地转移话题，孕夫情绪不能波动太大，他顺理成章包揽了孩子的干爹一身份，虽然说话还是夹枪带棒：“你要是不舍得我帮你付钱养孩子。”
眼睛瞟着路修安，带着挑衅。
口气生硬，但态度却和缓。
“不必了，虽然我比不上你，但养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哎，我头有点晕，可能是被信息素熏的，小翊，我们走吧。”
严珩泽：……你们这帮外星人都带着点绿茶味儿吗？
向铮鸣：啥，不是说好我当干爹吗？
李南翊扶着他的手走出门，无奈地摇摇头：“故意的是不是？”
“什么故意的？”
路修安突然压低声线：“我听见了，他们说我是你老公……”
李南翊充耳不闻，低头看手机。
“走路不要玩手机，会摔倒。”
路修安才不给他当鸵鸟的机会，抽走了手机继续说：“你当时没有否认～”
李南翊继续置若罔闻。
“小翊～”
路修安站在他面前，手臂环住他。
他终于没绷住笑了一声，耳尖微红，别过脸说：“嗯，是。”
他笑着说：“老公。”
路修安愣住了，说不清的狂喜爬上眉梢眼角，比当初得知李南翊怀孕更甚，让他恨不得当街化回原形来跳一曲龙之舞。
“我……”
“先回家。”
“我好怀念当时你和我初见的样子。”
他颠颠地开了车门，说话都有些兴奋。
“怀念什么？怀念我把你轰进地心的感觉？”
李南翊揶揄。
路修安猛地亲了他一大口，又细细从上到下啄吻他的脸：“特别怀念！”
……
时间一直到元旦日，新年的钟声敲响时，街上放起了除旧迎新的炮仗，烟雾不大，都是改良过的，放个仪式感。
门口的春联换了一对，树枝冒了新芽，人来人往的医院迎来了一对气质相貌都很优越的夫夫，护士站的护士忙里偷闲抬头看了眼，戴眼镜的男人穿着得体，气质出众，他身旁的那位是个气质温和，长相干净的年轻人。
不过男人的头发凌乱，外套也没扣上，衬衫扣子都歪了好几个，扶着他旁边的那位Omega急匆匆往产科去。
护士眨了眨眼，很快低下头继续工作。
距离预产期还有几天，路修安这几天紧张的眼下全是乌青，半夜总是瞪个大眼盯着李南翊睡觉，李南翊看他这小心翼翼的样子哭笑不得，究竟谁是怀孕的那个？
他絮絮叨叨和李南翊说着话，手攥着李南翊的手，手心微凉：“最近拉库姆也找到伴侣了，那家伙还老说我，结果他自己谈起来比我还腻歪，还有费列扬，和你们那个小姑娘……”
由于EDFH的引导，已经有不少藏在人群中的异种慢慢向自己的伴侣坦白，庆幸的是，越来越多的人类伴侣开始接纳全部的他们了。
他紧张的胡说的样子让人想揉揉他细软的发丝，李南翊艰难地回身抱了抱他：“别担心。”
路修安顿了顿，把头埋进他的肚子里：“我真的很紧张，这里的科技水平不像我们那，你生他，很受罪。”
“没关系，我还有你和他们，我相信宝宝不会让我难受的，路修安，别哭。”
这只强悍的异种似乎在这种时刻格外脆弱，病号服上沾了些水。
李南翊也不是完全不害怕，但他爱的人在这里陪着他，他就不那么害怕了。
……
凌晨，病床滚着骨碌碌的轮子被推进产房，陆续有医生和护士进入，路修安焦急地在病房外走来走去，直到产房上的灯光跳转，婴孩的第一声啼哭嘹亮响起，产房外等候的一干人才松了口气。
路修安连孩子也来不及抱，直接去找李南翊，年轻Omega的脸色苍白，额角鬓发沾上汗水，麻药的劲还没过，他的瞳孔依旧有些涣散，但看到扑过来的路修安，他还是笑了笑。
“小翊，我们不生了，没有下次了。”
路修安的声音带着哭腔，还有颤音。
严珩泽抱着孩子，手臂僵硬，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像找不到发力点，求救的眼神频频看向孩子的两个父亲。
向铮鸣添乱一样凑过来，看了一眼襁褓里的幼儿啧啧道：“这脸皱巴巴的，真丑啊。”
震天的哭声在下一刻响起，严珩泽似乎一瞬耳鸣了，他眼里尽是不可置信和无处发泄的愤怒，用眼神死死瞪着向铮鸣，誓要用眼神杀死这个说话不过脑的愚蠢东西。
钟意在一边捂着嘴笑，手机咔擦咔擦的声音却没停下，这在几十年后也是不可不看的黑历史啊。
姗姗来迟的秦大宇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还是选择了去看看人类和异种结合诞下的新种子。
大家各有各的忙，但万物复生，欣欣向荣，元旦是一年的起始，也是一切的新生。
他们是一些不那么幸运的人，总是在旅途中失去太多，但幸好，新巢筑于废土之上，绿芽发于枯木之中，他们最后还是得到了一个不错的结局。
什么选择才是对的？
爱永远是最好的答案。
“这孩子在元旦出生，元旦，元诞，一切的开始，就叫他路元煜好了。”
“爸爸！”
李南翊低头牵起蹦蹦跳跳的孩子，前方是拎着奶茶等候的路修安。
李南翊走上前，路修安接过孩子的手轻轻抱起他。
两条影子在昏黄的灯光下拉长，并肩前行，孩子趴在路修安的怀里，睡眼惺忪。
对大多数人而言，团圆总是稀有的，遗憾才是常态，至少现在，他们现在已经很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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