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鸢第二日没能顺利报道。
她在混沌的黑暗中猛然惊醒,刺骨的寒意瞬间爬上脊背。她下意识想要坐起,却发现自己的四肢沉重如灌铅,动弹不得。
不对劲,她猛地睁开眼睛,却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她慢慢挪动,却很轻易便飘得老高。
飘?
她发现,自己正漂浮在一片粘稠的血池之上,池中跪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是个被铁链禁锢的少女。
少女双手被高高吊起,整个人浸泡在齐膝深的血水中,因跪姿的缘故,暗红的液体几乎淹没至她的腰际。她的轮廓清晰,却又像蒙着一层雾,让人无论如何都看不清她的面容。
“这是哪里?”宸鸢喃喃自语,声音在地牢中荡出轻微的回音。
无人应答。
她试探性地向前迈步,脚下却没有实感,仿佛踩在虚幻的影子上。血池在她脚下如镜面般平静,没有一丝涟漪。
——她只是神魂在此。
宸鸢小心翼翼地靠近少女,蹲下身,嘴唇几乎贴近对方的耳畔:“姑娘,醒一醒,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少女毫无反应,头颅低垂,长发湿漉漉地贴在颈侧,像是早已失去意识。
宸鸢伸手想要触碰她的肩膀,指尖却径直穿透过去,如同拂过一缕烟。
“果然碰不到。”她收回手,眉头紧锁。
就在这时,地牢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宸鸢警觉地抬头,只见一个全身裹在黑袍中的高大身影踏入地牢。那人戴着惨白的面具,兜帽下的阴影里透不出半点面容。
他沉默地走到少女身旁,粗鲁地解开锁链,拽着她的手腕便往外拖。
少女的身体像破布一般被拖行,血水在地面蜿蜒出一道刺目的痕迹。
“嘶——”
一声压抑的痛呼从少女喉咙里挤出,她终于被剧痛惊醒,猛地挣扎起来:“放开我!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对本公主?!”
黑袍人充耳不闻,反手一记重击,少女闷哼一声,又被施了禁制,双腿如灌铅般无法动弹。
宸鸢下意识冲上前:“住手!”
可她的声音和存在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黑袍人毫无反应,继续拖行着少女离开。
宸鸢咬牙跟上,却发现自己无法离开少女超过十步的距离——仿佛有一根无形的锁链,将她们牢牢拴在一起。
“该死。。”她低声咒骂,被迫跟随。
少女被拖行了一段路后,终于缓过气来,咬牙切齿道:“等我父君找到这里,定要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黑袍人依旧沉默,只是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少女的腕骨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宸鸢看不下去了,试探性地开口:“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少女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缓缓转头,目光如刀般扫过四周:“谁?!”
她的视线明明对准了宸鸢所在的位置,却像是穿透了她,看向更远的虚空。
“我在你右边。”宸鸢轻声道,“你看不见我,但我确实在这儿。”
少女眯起眼,冷笑一声:“装神弄鬼?有本事现身!”
“我做不到。”宸鸢苦笑,“我和你一样被困在这里了。”
少女沉默片刻,突然嗤笑出声:“有趣,一个看不见的‘狱友’?”
她的声音里带着讥讽,却也有几分微妙的试探。
宸鸢没有接话,只是问:“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少女顿了顿,声音忽然低了下来:“魔界。”
这个词像是一块冰,沉甸甸地坠入两人之间的沉默里。
宸鸢心头一紧。魔界——三界中最危险的地方,弱肉强食,毫无规则可言。
“你怎么会被带到这儿?”她忍不住问。
少女却不再说话。
黑袍人已经听到少女的自言自语,转过头来检查一番,没发现异常,便警告似的颠了颠手,少女闷哼一声。
宸鸢被无形的力量拖着一路随行。
高台之上,妖冶男子静立等待。他的黑袍滚着暗红纹路,魔纹自衣领蔓延至眼角,在苍白肌肤上如活物般微微闪烁。他垂眸看向被丢在法阵中央的少女,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台下则是一层层有序地围绕着更多的面具黑袍,排成了整齐的方阵。
少女被黑袍人甩在高台的阵法之上,随后阵法被妖冶男人开启。
宸鸢心有顾忌,不敢跟着入阵,站在阵旁问少女:“你认识这个人吗?”
少女刚说出一个“不”字就晕了过去。
宸鸢看着法阵放光,自地上冲起一道通天光柱,天上也开始风云变幻,阴云滚滚,不时闪现一两道闪电,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东西。
台下众多黑袍人开始齐声赞颂:“恭喜吾尊得到雷霆之子——三界一统在即——吾尊千秋万代,我族荣尊三界——”
宸鸢站在一旁看得干着急,这是什么族群啊,她怎么没听说过,都这时代了怎么还有这种脑残宣言!
只见黑云越聚越多,甚至卷起漩涡,整个天空都仿佛要被漩涡拉下。台下众人的赞颂声也越来越热烈,宸鸢更是急得要冲进阵中。
在宸鸢的脚刚要抬起时,整个天地骤变的场景仿佛被按下暂停键,云不滚了,风不吹了,打了一半的闪电也扭曲着停在那里。
然后宸鸢的脚跨进了阵内,整个画面又活过来。
宸鸢注意到了,急忙将脚缩回,暂停键再次被按下。
宸鸢不信邪,又试了一次。
在场的众人看不到宸鸢,但注意到了这诡异的反复,赞颂戛然而止。
一旁的妖冶男子开始检查阵法,又是重新施法又是加**力输出,忙来忙去却丝毫不见起效。
最后黑着一张脸看着这风云凝固,乍势将起的静止画面。
不多时,台下走出来一个佝偻老者,难得的没带面具,但宸鸢觉得那面具还不如带上。
老者抓起身旁人的手划了一个口子,然后直接用手指沾血在空中画符。
老者的手指移动很慢,颤颤巍巍的,仿佛手指下挂着块大石头。明明是老者在画符,宸鸢却看到一旁被取血的人身体在抽动,越来越萎靡,最后缓缓瘫了下去毫无生气。
竟是在以生命为代价画符,这可是被三界禁止的邪术。
照这样的架势,恐怕阵法开启,那少女也必会一命呜呼。
老者的符终于画完了。老者把手放在符上,闭上双眼,良久才张口:“这不是真正的雷霆之子,她是残缺的,不能开启阵法。”
妖冶男人寒声问道:“如何才能补齐?”
老者面露疑惑:“此时此地,雷霆之子就是完整的。”
这是互相矛盾的结论。
妖冶男人面色越发阴沉,抬手将老者掀翻:“本座限你三日内查明原由,若是误了本族大计,休怪本座不客气。”
少女又被拖回了地牢,宸鸢一路紧紧相随。
回到地牢后,少女依旧昏迷不醒。
宸鸢守在她身边,利用地牢里微弱的光线计算着时间。
直到第四天清晨,她突然发现自己能离开少女超过十步了。这个变化让她既惊又喜,立即决定趁此机会探查周围环境。
踏出地牢的瞬间,刺目的血月高悬于漆黑天幕。
放眼望去,黄沙漫天,荒芜的丘陵起伏如巨兽脊背。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血腥的气息,却不见半个巡逻士兵的身影。
宸鸢正疑惑间,远处传来兵戈相击的声响。她循声飘去,在一处隐蔽的山谷中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演兵场。场中数百名黑袍人已换上漆黑战甲,正在两两厮杀。
更令她震惊的是,这些人下手狠辣至极,招招致命。不多时,演武场上已倒下近半人数,鲜血渗入黄沙,将地面染成暗红色。
"这哪里是操练?分明是养蛊......"宸鸢看得心惊肉跳,不敢久留。她又在附近搜寻许久,却再没发现其他建筑或活人,只得返回地牢。
第五日破晓时分,少女终于苏醒。
她刚恢复意识,就被闯入的黑袍人按住,用骨刀在手臂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取血。
少女咬紧牙关不吭一声,但宸鸢却突然感到自己手臂相同位置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她低头看去,虽然没有伤口,但痛感却真实得令人窒息。
宸鸢惊骇地望着自己的手臂:为什么能感受到她的痛苦?
待黑袍人离去后,少女虚弱地抬起头。血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将散乱的长发黏在颈间。
虽然看不见宸鸢,她却对着虚空轻声道:"你,还在吗?"
宸鸢连忙凑近:"我在。你感觉怎么样?"
"这血池..."少女喘息着说,"在吞噬我的力量...我撑不了多久了..."
"别胡说!"宸鸢急道,"你父亲,不,你父君一定会来救你的!"
少女苦笑摇头:"我是从妖界被掳来的...父君根本不知道我在魔界..."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鲜血,"就算知道...也来不及了..."
宸鸢心头一紧,正欲再劝,却见少女猛地抬头:"等等...你能离开这个地牢?"
"最远能到山谷那边。"宸鸢如实相告。
少女静默片刻:“你是何来历?”
宸鸢如实相告:“你是妖界的,我是仙界的。我本来在睡觉,不知道为什么被拉到了这里。”
“仙界,,”少女一声嗤笑,又不说话了。
宸鸢想想也是,仙、妖、人界彼此相隔,她就算出去了也去无法妖界为少女送信。
就在这时宸鸢忽然感觉到一股吸力传来,她急忙喊:“我能回去了,你等我!”
等她干什么呢?宸鸢也不知道,她只是下意识不想让那少女绝望。
一阵天旋地转后宸鸢慢慢醒来。
她睁开眼看到的是正从门外进来,手里拿着水杯的戚严。
戚严看到宸鸢醒了,激动得大步向前,手中的水杯一倾斜,泼了宸鸢一身的水。
“哎呦喂,我的小殿下,你可终于醒了~你要是再不醒,,”
“再不醒你就怎样?”宸鸢看戚严要掠过这话题,接着问了下去,手上不停地汲出衣服里的水,并将之对准戚严,细长的水珠悬停在空中。
戚严卡住了。
宸鸢可不想放过他:“我不是告诉过你,祁珩仙君让你回去,要重用你了吗?你还赖在我这扶桑宫干什么?”
“哎呦喂,殿下您可真冤枉我了,我的心从来都是向着您的。去找祁珩仙君是想助您一臂之力。我只是答应了祁珩仙君我会和您一同去他那边。”
宸鸢眯眼,明显不信的表情。
戚严继续解释:“您看我现在不还是在这儿呢吗?您睡了好几天,医馆的医生都说您没事。可您一直睡着哪是没事的样,吓得我去请了帝君来。”
“您重新给了我选择后我想了很多,最后决定就追随您了!在这九重天我最看好您的!您一定可以带我在仙途上步步高升的!”
宸鸢懂了,戚严这是在押宝,押上了自己的未来,誓要同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换句话说,他又在催她上进!
宸鸢叹口气,她只是占有欲强,心底里还是很舍不得戚严这个全能管家的。
宸鸢挥手将水珠划入花盆内,抬手示意戚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戚严很是受宠若惊。
“你且和我说说,我是如何醒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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