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的某个中午,太阳晒得人昏昏欲睡。柳如烟见街上没人,干脆提前收摊下班。
她指尖在袖中悄悄一勾,一缕看不见的灵丝悄然无声地缠上几步外的压布方砖。那砖头像是自己长了腿,"呲溜"一声就滑进了藤箱。摊布自动卷起,桌椅自己归位,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简直比专业的家政阿姨还利索。
"这缠丝手简直太方便了!"柳如烟美滋滋地想,"收拾摊位都不用亲自动手,简直是懒人修仙必备技能!"
收拾妥当,她想起李老汉前几天指的路,决定去镇西老林子里转转。
越往林子深处走,越是阴森恐怖。树木遮天蔽日,四周静得只剩下风声和自己的脚步声。更诡异的是,她明明一直往前走,却总觉得在原地打转。
"该不会是遇上鬼打墙了吧?"柳如烟停下脚步,不但不害怕,反而有点小兴奋。她运转起刚领悟的瞳术,双眼闪过一道微光。
果然,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灰色雾气,这些雾气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流动着,干扰着人的方向感。
“果然有古怪。”她心中暗道,目光如炬,仔细观察那雾的源头。
忽然,她注意到在左前方一处岩壁缝隙后,有一点极其微弱的灵光正闪烁明灭着,那些扰人的灰色雾气正是从那里逸散出来。
“就是那里!”她精神一振,目光紧紧锁定那一点微弱灵光,脚下步伐不乱,径直朝着灵光处走去。
没过多久,眼前豁然开朗,那些扰人的灰雾和晕眩感骤然消失。一个被大量藤蔓和灌木遮掩了大半的山洞出现在她面前。
洞口黑黢黢的,阴风阵阵,果然隐约有阵阵如同女子哭泣般的尖啸声从深处传来,听得人毛骨悚然。而那点微弱的灵光源头,正是贴在洞口岩壁的几张黄色残符。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观察。只见那几张符纸已然泛黄发脆,上面用朱砂绘制的符文还依稀可辨,但其本身蕴含的灵光却已极其黯淡,如同即将断电的灯泡,时亮时暗。
“原来是靠这些符布下的迷障……”柳如烟恍然大悟,“看这破烂程度,布阵的人怕是早就把这茬给忘了。"
她沉吟片刻,使出缠丝手,用灵力捻住一张残符的一角,小心翼翼揭了下来。那符果真年代久远,她刚揭下没多久,便碎成了齑粉四散。
屏息等待了一会儿,洞内并无异动传出。
心中稍安,她不再犹豫。
为了以防万一,她体内真气流转全身,裸露在外的肌肤仿佛掠过一层金属光泽,而后她施展起临风步,足尖轻点一下地面,如同柳絮般轻盈地飘入了洞中,最大限度避免触发任何可能存在的机关陷阱。
洞内并不深,但岔路不少。那鬼哭声忽左忽右,更添诡异。柳如烟循着声音找去,发现居然是几块多孔的黑色石头,风一吹就发出怪声。
除了此之外,洞中并无他物。
"就这?"她有点失望,正打算离开,忽然发现角落岩壁的纹理不太对劲。
她走近细看,试着用手触摸,果然发现了一处藏得极好的石龛。用力一按,机括轻响,石龛开启,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兽骨。
这兽骨只有巴掌大小、色泽暗沉、触手冰凉却隐隐透着一丝温润,像是被人盘了很久,已经玉化了一般。
柳如烟心中一跳,用灵丝将兽骨取出。
只见兽骨质地如玉,正面刻满了密密麻麻、极其古老扭曲的文字,她一个都不认识。
而兽骨的背面,则刻着一个更加复杂玄奥的暗红色“契”字,笔画勾连,仿佛蕴藏着某种无形的力量。
她尝试着将体内那缕微薄的灵力注入其中,兽骨毫无反应。她又试着滴血,依旧如石沉大海。
“奇怪……”她蹙起眉头,忽的回想起《锐炎心经》中关于“神识”的记载,神识是修士的精神所化,常用于操控法器、感知周身、内视己身。
“莫非……需要神识?”一个念头闪过。
她环顾四周,这洞窟深处倒也僻静。于是她盘膝坐下,将兽骨置于掌心,闭上双眼,努力收束所有杂念,将意识缓缓探向那块兽骨。
起初是一片黑暗与沉寂。渐渐地,在一片纯粹的意念黑暗之中,她模糊地“看”到了掌中那物件的轮廓,冰凉、沉静。
她持续集中精神,如同推开一扇沉重的大门。终于,她的意识仿佛触碰到了什么,一段庞杂的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涌入她的脑海!
《蕴神饲鬼篇》(残)
——以神识为引,淬炼己魂,亦可役使幽冥,纳魂于契。夫神弱者,魂易散;神强者,可御万鬼……背面“契”文,乃拘魂之本,念动咒诀,神识锁之,无主游魂皆可纳……
信息流持续了片刻才停止。柳如烟猛地睁开眼,额角已渗出细密汗珠,神识消耗不小,但她心中却满是惊喜。
这竟是一篇修炼神识、并用以驱使鬼物的法诀,而背面那个“契”字,配合特定咒文和神识锁定,便能将无主的弱小魂体吸入骨中,炼化为己用!
“居然爆装备了!”她心脏怦怦直跳,又惊又喜。这法术虽然听起来就邪门,却刚好可以填充她空荡荡的技能库,对她这种修真萌新而言真是雪中送炭。
她强压下激动,美滋滋地把兽骨和符纸残片收好,又仔细检查了一番石龛,确认再无他物后,迅速离开了这个阴森的山洞。
回到镇尾小屋,她的心情依旧难以平静。
接下来的日子,她日日都把兽骨带在身边修炼,虽然不敢真的去"饲鬼",但光是带在身边,就感觉神识敏锐了不少。
她也时常摩挲着那块兽骨,默默记忆那“契”字咒文,熟悉这种神识沟通法器的感觉。
这日,她刚从一场沉浸式的修炼中回过神来,便听得镇西方向传来阵阵锣鼓喧闹和嘈杂人声,间或夹杂着尖锐的呵斥与隐隐的哭泣。
此刻日头偏西,槐树下的摊贩们已经纷纷收拾起了家伙事,准备结束这一天的营生了。
柳如烟也呼出一口气,将三枚温热的铜钱收回袖中,准备收拾收拾下班。
她正低头整理布幡,卖炊饼的王婶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柳先生,听说了吗?镇西头老白家,怕是惹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柳如烟动作微顿,抬眼投去询问的目光。
“唉,他家那小儿,病了快半个月了,”王婶脸上带着同情与些许隐秘的兴奋,“镇上的郎中都瞧过了,药灌下去不少,就是不顶用!整夜整夜地哭闹,小脸蜡黄,眼见着就瘦脱了形。白家夫妇急得没法子,今早天没亮就让人去邻村请那位‘王神婆’了!这会儿怕是已经到了!”
旁边编草鞋的李老汉也插嘴道:“可不是嘛!敲锣打鼓闹腾一下午了!那王婆子手段狠,要价也黑,这回白家怕是得出大血!”
柳如烟闻言,顿时来了兴趣,她收拾好家当,也朝着喧闹处走去,打算去吃个瓜看看热闹。
越靠近白家院落,人声越是鼎沸。乡民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伸长了脖子往里瞧。
只见那院内设着香案,烟雾缭绕,一个头戴花冠,脸涂成惨白,穿着花花绿绿的老婆子,正手持桃木剑,围着院中一棵老柳树跳脚作法。
她面目狰狞,口中念念有词,身旁还有两个同样身着彩衣的大汉跟着她手舞足蹈。人群中白家老小跪了一地,个个面色惶恐,如临大敌。
柳如烟人缘不错,一出现在人群外围,就有人同她打招呼,她赶忙一一回应。这动静一起,那王神婆立时就瞧见了她。
想起前几天这外乡女人凭“看相”抢了些风头,王神婆心下不忿,决意今日不仅要拿下这单生意,更要好好煞煞这同行的威风,让她在这地界待不下去!
只见王神婆猛地将桃木剑指向人群外的柳如烟,声音陡然拔高,对白家人厉声喝道:“好啊!狐仙大人示下,根源在此!就是这外来的晦气冲撞了家宅,引来了邪祟!此等旁门左道,自身不净,才带累了小儿!”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人群目光唰地聚焦在柳如烟身上。白家人看向她的眼神也顿时充满了怀疑与恐惧。
"啊?我?"柳如烟一脸懵逼,下意识指了指自己。
她本来没想多事,毕竟自己也算半个“同行”,都是混口饭吃没必要给人拆台。但被这么指名道姓泼脏水,那就不能忍了。
不过她对这个世界的神异仍怀警惕,便先不回嘴,只暗中运转灵力,朝这神婆看去。
一看之下,差点笑出声。那王神婆身上别说灵光,连点清气都没有,只有一股油腻的浊气。而她所谓的法坛,更是毫无灵气波动。
更可笑的是,王嬷嬷此时正在表演狐仙显灵,她手一抬,坛上一个纸扎的狐狸脑袋自己就动了起来。这一幕在普通人看来神奇无比,但在她的瞳术下,那拙劣的机关和细线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原来就是个变戏法的。”柳如烟心里了然。
那神婆见她不还嘴,以为她是怯了,便得意地回身对白家人道:“再看这树下!阴气盘踞,怨念深重!必是邪祟巢穴!若不彻底清除,白家永无宁日!”
她这话是江湖骗子惯用的恐吓套路,旨在夸大问题好多要些银两。
然而,白家夫妻一听“柳树下”三字,脸色骤然变得惨白起来,眼神躲闪,仿佛被瞬间戳中了最见不得人的秘密。
柳如烟眼力好,凝神一望,便瞧见那棵老柳树的树干上,贴着一张褪色发旧的黄符纸。
她皱了皱眉,改用灵眼去看,只见那符纸上毫无灵力波动,但在那柳树树根下她却发现了一缕奇怪盘旋的灵流。
正疑惑间,袖袋里的兽骨却突然发热,她心头一动,轻轻用手握住,随即目光一凛。
借着法器的感应,她竟模糊地在树根深处,看到一缕极淡极弱的怨魂,盘桓不去。
再联想到白家夫妻骤变的脸色、树上的旧符,以及前几日听说的白家媳妇前头又生了个女儿没多久就"没了"的传闻,她顿时明白了什么。
一股寒意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悲凉涌上心头。
在她原本的世界,女婴被溺毙的新闻尚且时有耳闻,更何况是这等资源匮乏、视女儿为赔钱货的古代?
她想起这具身体的原生家庭,当初不也是因为养不起太多孩子,才打算将她送去当童养媳么?在外闯荡这些年,类似的事情她听得、见得还少么?
只不过,这里毕竟是座还算安稳的小镇,远未到山穷水尽、易子而食的地步,白家此举,才更显其凉薄与残忍,也难怪被当面点破时,会如此惊慌失色。
这时,王神婆见镇住了场子,图穷匕见,乜斜着眼睛对白家老爷道:“冤孽太深,寻常钱财恐难化解!我家仙师座下正缺一个伶俐童女伺候,若是肯将你家大丫头舍了,随我修行,或可……”
“够了!”柳如烟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王神婆的话。
她缓步上前,目光却并未看那嚣张的王神婆,而是幽深地落在面无人色的白家老爷和老夫人脸上。
“土木之精,怨而不伤。”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字字清晰,“非为索命,实有所求。”她停顿了一下,手指看似无意地轻点那棵柳树方向,“旧坟新土,于心何安?”
“以女抵债,岂非错上加错?”最后一句,直指核心!
"旧坟新土"四字如同惊雷,劈得白家夫妻脸色惨白。
王神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愣,但她旋即勃然大怒,指着柳如烟尖叫道:“胡说八道!哪来的野道,敢抢你狐仙奶奶的生意!满口的胡言乱语!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撕了她的嘴!”
她身后两个膀大腰圆、面相凶恶的神汉立刻骂骂咧咧地扑了上来,伸手就想抓柳如烟。
柳如烟看也不看这两人,袖中手指紧扣那块兽骨法器,一丝灵力和神识瞬间注入。
众人只觉她周身空气似乎微微一震,一股没来由的阴冷寒风凭空扫过,带着一种直透骨髓的寒意和若有若无的凄切呜咽声!
那两个冲来的大汉首当其冲,只觉得瞬间如坠冰窟,一股莫名的恐惧攫住了他们,顿时惨叫一声,抱头鼠窜,竟互相撞在一起,瘫软在地,抖如筛糠。
这诡异的一幕吓呆了所有人!
王神婆更是头皮发麻,她混迹江湖多年,装神弄鬼惯了,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手段!不用接触,甚至没见对方动弹,自己两个得力打手就莫名溃败?
这……这难道是遇到真的了?她心底猛地窜起一股寒气。
柳如烟这才淡淡瞥了一眼神婆:“狐仙?怕是连孤魂野鬼都嫌你心臭。”
一句话,噎得王神婆面色铁青,却敢怒不敢言。
柳如烟不再理会她,缓步走到那棵老柳树下。催动怀中兽骨,对着树根深处虚虚一抓,低声念动法诀。
在旁人看来,柳仙师只是做了个奇异手势,念了段听不懂的咒。但柳如烟通过兽骨,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丝微弱怨念,被法器之力吸纳了过来,怨恨悲伤渐渐消弭,化作一丝纯净的阴凉之气,汇入骨中。
兽骨背面那“契”字微不可查地幽光一闪,旋即隐没。
做完这一切,她转过身,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白家众人,语气不容置疑:“起出来。换个向阳乾爽的地方,好生安葬,立个牌位。”
众人不明所以,白家人却听得明明白白,浑身冷汗涔涔,此刻只知道拼命点头,哪敢有半分违逆。
“多做善事。”她最后留下四个字,便不再多言。
至于那王神婆,早已吓得面无人色!
她此刻深信自己撞上了真正的“高人”,哪还敢有半点旁的心思?见柳如烟目光扫来,她怪叫一声,也顾不上瘫软在地的手下,连滚带爬地挤出人群,生怕慢一步就被那可怕的道姑收了去。
一场风波,就此消弭。
围观乡民虽未能完全明白“旧坟新土”的深意,但白家人的惊恐反应、恶奴的莫名溃败、王神婆的狼狈逃窜,以及柳如烟那莫测高深的手段,他们都看在眼里。
从此,“柳仙师”神通广大、能通幽冥、善断阴私的名声,在白马镇更是传得神乎其神。
柳如烟却深藏功与名,悄悄退出人群,心里美滋滋:"这下好了,连广告费都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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