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衣上带着的那一股甜腻奇香颇不寻常，吸进鼻子那一瞬间，萧衍就察觉到此乃催情之香，倘若吸入过量，就算是个有道高僧也受不住，何况是他们三个这种血气方刚的少年郎。
柳蔓儿利索地把三人像丢谷子一样丢上床榻，左腿踢翻沈约，右手打倒萧昭业。
到了萧衍这里，更是直接欺身上来，抱着他在榻上翻滚。
花梨木大床震荡摇晃，四人纠缠许久方自停歇。
一刻钟后，柳蔓儿重新将衣衫穿好，抱着果盘大口啃着桃子，毫不在意眼前还躺着三个东倒西歪的男人。
沈约半坐起身舒展几下胳膊，眉头深锁沉思不语。
萧昭业则仰面躺着，目光呆滞盯着头顶的帐幔。
只剩下萧衍把方才柳蔓儿所说的话仔细梳理了一遍，抬头问道:“柳姑娘，萧某是否可以这么理解？你不是妖道，是来救助我们的，真正要采我们三个的是一个号称‘巫山狐道’的四十多岁老妪？”
柳蔓儿点头，“不错！你们三个都是万里挑一的纯阳体质，对她而言乃是大补之物。倘若能一口气把你们三个全都采了，她就能年轻三十岁左右，重新变回妙龄少女的模样，青春永驻。”
话音落，萧昭业惨叫着捶床蹬腿耍起了赖，“柳姑娘，求你现在就把我采了吧，四十多岁的老美人本皇太孙可消受不起，还是留给那二位吧！”
萧衍听罢，没好气白了他一眼冷冷道:“皇太孙殿下，你变脸可真快，之前不是还什么都不相信么？”
沈约干脆揶揄道:“我们三个数皇太孙殿下年纪最小，那老妪看见你多半也最喜欢，说不定头一个采的就是殿下你！”
“你们三个都是血气方刚，相貌俊俏，照理说可能性是一样的。”柳蔓儿托腮认真道:“不过那个老美人也非凡品，听说还雅好音律，最喜欢东吴周郎那般才子风流的人物，若是你们三个要挑人去钓她上钩的话，最好是个会吹笛弄箫的。哎，谁愿意去呀！”
话音甫落，两位皇亲国戚迅速后撤，留沈约一人挡在前面。
萧衍更是落井下石，“听说吴兴沈氏的大公子风雅绝伦，最是擅长诗书音律，此事沈兄自然是当仁不让！”
沈约清俊的眉眼一抬，轻笑道:“若论诗书音律，萧兄也不遑多让，只怕名气比我还大些！”
“沈公子，你武功最好，就你吧！”柳蔓儿玉颊通红，方才交手之时她其实没那么容易踢翻沈约，只不过对方因她不经意的回身，那一掌差点拍在她胸口，情急之下自行收回，才被她反打。
沈约无奈假笑，谁让剩下那两位都是皇族中人，自己少不得要冲锋陷阵，思虑片刻又问道:“那姑娘把我们三个聚在一起，可是有什么襄助之法？方才见你出手之时甚有章法，似乎像是某种提示，不知道我有没有猜错？”
柳蔓儿点头，“没错，我刚才所使正是巫山狐道的‘狐媚三击’，一人喂你们一招，以免到时候被打个措手不及。不过我也只是学的形似，若是正主出手，三位怕是从中迷香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毫无抵抗之力，只能乖乖做她的裙下之臣！”
萧昭业立时又躲到萧衍背后瑟瑟发抖，怪叫道:“救命！我才十八，若是就这么给糟蹋了，我就不活了！”
“别乱叫!”萧衍嫌弃地把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打下去，又道:“柳姑娘乃是侠义之辈，定然不会袖手旁观，眼下还望姑娘能给我们指一条明路，若此番得以脱险，萧某一定竭尽所能报答姑娘！”
柳蔓儿微倾身笑盈盈地问道:“那……要你以身相许，你也愿意？”
萧衍脸一红，正自犹疑，身后的萧昭业已举起手大声喊:“我愿意！”
而后跳下床跑到柳蔓儿面前道:“我愿意——柳姑娘，只要你肯出手相救，要我做什么都行，我以后鞍前马后为你效劳，做你最忠心的奴仆和……”
毕竟是当朝皇太孙，“面首”两个字不大说的出口，陪笑道:“反正你愿意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天天讨你欢心，给你买各种各样好吃的好玩的，还有漂亮衣服和首饰，还给你多到花不完的钱，你说好不好？”
柳蔓儿听的两眼放光，兴高采烈点头不止，“嗯——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吃的和漂亮衣服——”
眼见二人一拍即合，萧衍目瞪口呆。
自己是就这么出局了么？输在嘴慢？
然而不止是嘴慢，手也慢。
之前还盛气凌人的皇太孙殿下跟捡了宝贝似的，顺手拿起一个柑橘剥开给柳蔓儿，一边道:“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柳姑娘这般貌美如花又武功高强的女子，你为何不早些出现，让我早些认识你？”
柳蔓儿睁大眼睛，讶异道:“你是皇太孙，应该认识许多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吧，我能算得了什么？”
萧昭业立时道:“我是认识许多大家闺秀，可她们都没法跟你比，那些比你聪明的没你漂亮，比你漂亮的我还从未见过，我没见过那定然是不存在。若日后都能和你这么美的女孩朝夕相对，便是让我做神仙我也不换！”
他与柳蔓儿年纪相仿，生的剑眉星目英气逼人，性子又很活泼跳脱，一张嘴更是像涂了蜜一样，简直能把树上的画眉鸟都给哄下来。
柳蔓儿一个天真无邪的妙龄少女，哪里能招架得住，瞬间笑靥如花张开嘴吃他喂过来的橘子。
本以为自己是首选，结果半道被人截胡，萧衍只好闷声不说话。
沈约皱眉低声道:“这皇太孙殿下怎么前后变化这么大？简直判若两人！还有他平时读的是圣贤书么，言语如此轻佻！”
萧衍没好气地冲他假笑摇头，“我怎么知道？”
正想接着商议，外面巡守的护卫突然敲门道:“皇太孙殿下，寿宴马上就要开始，请你即刻前去赴宴！”
“知道了！”萧昭业回应一句，又对其他人道:“从现在起我们四个最好不要离开彼此的视线，吃完酒再回来好好商量。此番皇奶奶要在晓月水阁摆十日宴席，若那个老美人真在此间的话，我们最好设局把她抓住，以绝后患！”
四人点头，深以为然。
又回到船上给皇后贺寿，老人家喜热闹，丝竹歌舞急管烦弦安排的很是尽兴。
尤其周瑾萱献的那一支《洛神舞》，很是绝妙，教人禁不住想起曹子建赋中的原话“凌波微步，罗袜生尘”等句。
跳完皇后就将她安排到萧昭业身旁坐着，直夸二人郎才女貌，实在般配。
萧昭业赔笑，却不接话，一边拿眼去偷瞄柳蔓儿，却见对方正躲在萧衍背后偷偷啃着一个又香又甜的大桃子，根本就没分半个眼神给他。萧衍还摸摸她的头，把她挡的很是严实，直看的他怒火中烧，抄起筷子也不管什么菜埋头一顿吃。
天黑时船上点起了玻璃风灯，有一轮清月为伴，将近子夜才笙歌散尽，宾客各自回房歇息。
朔日夜间看不见月亮，只有撒天棋斗。
将近子夜，沈约独自寻了一处僻静凉亭，临风吹奏一曲《子夜歌》。
吴声之中此曲最相思，自是有几分缠绵哀婉的情致。
吹到一半，身后忽传来异动，香气和脚步声渐行渐近。
沈约霍然回头，素白衣裳轻轻飘动，瞧见亭子外面站着一个风姿绰约的妇人，锦绣罗裙满头珠翠，却只画着半面桃花妆，笑起来一半妖冶一半怪异。
尚不待他开口询问，那半面美人已经闪身到亭中，素手纤纤摸着他的脸道:“俊眉修眼，宛若芝兰玉树，如此俊俏的小郎君实在难得，今晚就让姐姐好好疼你!”
沈约冷冷道:“姐姐，我手重，你莫要嫌弃！”话音落霍然出手，一掌打在半面美人的胸脯上，把人击飞出去。
“哼——”半面美人大怒，却也不慌，袖中飞出一条碧色长陵卷住他腰身，将他硬生生扯出来，“想不到你还挺扎手，不过姐姐我身经百战，还由得你在我身上讨便宜！”
说罢竟然干脆利落绕到他背后，一把抱住他的腰身将他摔倒在地，又制住双手顺势跨坐在他腰间。
刚坐下却突然“嗖”的一声弹跳而起，闪出了老远，龇牙咧嘴怒吼:“你……你……”
萧昭业现身惊叹道:“在腰带里面藏那么多暗器钢针，该不会是戳到哪儿了吧？这么阴损的招数你也想的出来？”
沈约冷冷道:“我已经避开了她的女宫，只是刺伤大腿，足够手下留情了。”
萧昭业继续鄙夷，“缺德！”
然则现在也没功夫斗嘴，柳蔓儿自花丛中飞出来偷袭半面美人，打的不可开交，萧衍也出来帮忙。
眼见四打一，局势对自己不利，半面美人衣袖间登时飞出四条长绫，绕着池亭水阁和院中花树把四人分割开来。
沈约大喝，“是绮罗香阵，小心有迷药！”
半面美人怒极反笑，“你懂的还真多！那就别怪姐姐辣手摧花，把你这身骨从头到脚好好挫磨一遍！”
她所练乃是至阴邪功，专克纯阳，沈约武功再高，在她面前也直如蚍蜉撼树，毫无还手之力。
顷刻间被她掐着脖子提起来，颈骨咯咯作响，疼的几乎窒息。
“春城飞花——”柳蔓儿软剑出鞘，卷着无数落花，把困住沈约的长绫碎成了雪片。
半面美人用两根手指夹住剑刃，力有不逮，不得不先松开沈约，又击退柳蔓儿。
眼见到手的鸭子又飞了，半面美人怒哼一声，只得又去对付困在另一处的萧衍。
“春潮带雨——”柳蔓儿又出一招，想要将长绫从中劈开。
半面美人却仰头大笑，“你想故技重施？可惜了，我有天蚕丝，你的这把剑不管用！”回头又看向萧衍道:“兰陵萧氏果然多出美男子，这小郎君的品貌也不比那只刺猬差，本宫笑纳了！”说罢勾着他的玉带一直拉到眼前。
此时此刻，萧衍顿觉一股彻骨幽寒，四肢无力，宛若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柳蔓儿回头看了沈约一眼道:“天蚕丝我从外面劈不开，不知沈公子可否助我一臂之力，让我从上面跳进去搭救萧公子？”
沈约点头，令其踏在自己的手掌上，用尽全力向上托送，“去吧——”
这身轻如燕的女子即翻过十丈高的长绫，又以半空中斩落的树枝为踏板，安稳下坠，一剑斩向正要对萧衍为所欲为的半面美人。
半面美人忽觉腿根处一阵灼痛，登时明了是那刺猬的暗器上淬了毒，不得已将萧衍推向柳蔓儿，慌张撤离。
她使力过大，柳蔓儿没接稳，两个人抱着摔倒在地，接连滚出数丈才停下。
男子紧致的躯体一片温热，气息从关元内海直冲天灵盖。
四目相对，柳蔓儿全身由内而外狠狠一颤，对所发生之事茫然不解。
劫后余生的萧衍紧抱着她大胆道:“多谢姑娘搭救，萧某愿意以身相许！”
尚未等到回答，半面美人撤走了绮罗香阵，见沈约和萧昭业匆匆赶来，二人才慌忙分开站起身来。
“哇——那个老美人实在厉害，我刚才一个人待在那边，别提多可怕了！”萧昭业接连打几个冷颤。
柳蔓儿不加理会，只是用手贴着发烫的脸颊，想要快些冷静下来。
见识到妖道的恐怖，三人再无法淡然处之。
沈约蹙眉问道:“她今晚吃了这么大的亏，只怕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该怎么做？”
“你不会是说她还会回来找我们吧！”萧昭业一阵头皮发麻，“蔓儿，你有没有办法让她不要再来纠缠我们呐？这次倒是侥幸逃过一劫，下次怎么办？”
柳蔓儿知无不言，“一劳永逸的办法也不是没有，不过听我娘说大部分男人不会愿意那么做！”
萧衍一脸温柔，“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柳蔓儿仰头看他认真地道:“净身——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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