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挤了,我头一会儿向下缩一点总可以了吧。”
“不行,一会跳起来你还管得了脑袋吗?”
这次“雾城Punk you音乐节”一延再延,乐迷们每天蹲守官微更新,没想到直接从1月拖到了5月。刚一开售,不到一分钟就一抢而空。要知道,像这么小众的摇滚音乐节,几万张票要过半个多月才慢悠悠地售罄。
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流量明星过来压轴。
园区下午一点半开门,凌晨三点就开始乌泱泱地排了大长队,乐迷们不吃不喝不敢上厕所,就为早点抢到绝佳位置。
所以这会儿,在舞台正前方猫了将近8个小时,听了几个非本命摇滚歌手的乐迷,早就有点急不可耐,每被挤压一点空间,瞬间就要炸毛毛。
敢挤人,就揪烂你的彩辫儿。
“嘶——”头发无辜被拆的女孩说,“你还真敢上手啊,老公!欸我老公呢?”
“切,已婚妇女也来听摇滚,还是听我们的Tiara,小心自己的老脸贴这么近,再把我们何逸吓到。”
“你说谁是妇女?!”
距她们不到五米的音箱骤然发出一声低频轰响,舞台和场边的灯光全灭,仅剩黑邃到死寂的夜色。
两人的争执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屏息凝神间,从人群的后方涌来一阵欢呼,伴随逐渐齐整的“Tiara!Tiara!”,还有挥舞在空中Tiara乐队的LOGO黑旗,一场期待已久的演出在雷霆般的声压中划开夜幕。
暗红色灯柱在舞台背景闪闪摇曳,一个头戴银色狐面金属面具,穿着黑色紧身衬衫和牛仔裤的男人,斜跨黑色贝斯,低头专注拨弦,Solo的旋律前卫旷达,奔放写意,紧接着是一大段绵邈又高亢的喧叙。
在一簇突然闪现的暖白色灯光中,他猛地抬手,扔掉拨片,在浓密的鼓点和键盘声里,缓步走向话筒,身形瘦削,脚踩黑白拼皮的意式手工皮鞋,像一只步伐慵懒的白爪黑猫。
“晚上好,雾城,《平淡生活里的未竞》。”
何逸用坚劲的声音说。
他看着台下人头攒动,背对人群的保安已经被挤到不得不身体前倾,说:“退后一点,如果出现踩踏、揪头发,停麦一年;其他人身损伤,封麦。”
这句话的杀伤力堪比核弹,底下的人规规矩矩地自动扩散,站起军姿,不大摇滚地举起了摇滚手。
保安们终于松了口气。
虽然这群乐迷从来没见过他真人到底长什么样子,甚至有人猜测他的脸有一定缺陷,实在难以示人,但Tiara的主唱何逸靠才华就足够了。
当初他戴着不成型的面具,在夜场弹唱原创的短视频一经上传,很快就引起了某些职业乐评人和唱片公司的关注,他们称那自带艺术灵性,不加任何人工雕琢的旋律,比加了效果器、调音台的音乐更高级,混合了英伦、独立、迷幻和布鲁斯摇滚,唱出迷惘世界的诗意与治愈,苍茫如梦。
作为刚出道一年多的小乐队,每逢音乐盛典和颁奖一定稳坐前三排,拿奖拿到手软,可无论任何场合他都不忘戴半永久的金属面具,好像是在躲什么人似的。
只有何逸知道,面具犹如护身符,帮他减去了很多不可控的麻烦,也再没遇到大脑控制不了四肢的“事故”。
作为一个正儿八经千禧年出生的00后,本该破除四旧,起码不能迷信,可但凡像何逸一样活21年,难免要信了这个邪。
最早他发现异样是在幼儿园大班,其他的小朋友在草地上蹦格子,只有他趴着啃草,吃得一脸迷糊,甚至惊动了园长,以为他有异食癖,或者是中午的糯米圆子不好消化,要找“猫草”帮助肠胃蠕动。
后来再长大一点,遇到的事情更加离谱,别人做操他爬旗杆,兴趣班没来得及洗干净的调色板,要被他主动拿来敷在脸上。
至于游泳课学鲸鱼吐水柱,爬到教学楼二楼窗台准备大鹏展翅跳下来什么的,都好像变成了课后作业,虽迟但到,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何逸有时候在想,该不会是脑神经发育不健全,或者肌肉里驻扎了小人国,可他妈带他查了个遍,核磁、CT做了全套,最后病因那一栏,医生只能皱着眉头画了个“中邪”。
可能是吧,一中就是18年,每天不间断、间歇性发作的那种。
直到18岁那年万圣节,他高中最好的朋友白然给他套上一个颇为娘炮的假面去兰桂坊装鬼游街,那一晚、还有宿醉后没来得及摘面具的第二天,终于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于是他试探性地又多戴了半个月,差点又被他妈拉去做检查,结果没想到竟然!全好了!
何逸开始顺风顺水的三年大好时光,得偿所愿考进音乐学院,现在刚读大四,已经在摇滚圈混出一点名堂。
虽然面具不能撤,反而更能让人专注于他的音乐,还能趁自己“没脸”,做一些出格的举动。
他乐迷这么多,可不仅仅是因为才华。
何逸在台上总是骚破天际。
某短视频平台关于他的cut光怪陆离,红雾中他随韵律晃动腰肢,燃烟花点烟,金属面具变成防毒面具,只不过毒在里面,向外四处喷烟,属于真蒸汽朋克里最癫狂的那一类。
许多“体位”和手势,都有强烈的性/暗示。
还有共同创立乐队的吉他手白然,和他在台上荤素不忌,宛若双生儿,在幻境般的舞台和强硬持续的鼓点中,共同露出最诡秘的利爪,挠刺乐迷的心。
此时,一个面色复杂的“古人”和一个古代丫鬟打扮的女孩呆呆立在台侧。
“古人”扎着半髻,长发如泼墨一样深垂,漫过腰际,白色长袍束着凌云纹样的飘带,随风仙然鼓动。
他眉宇间带着冷漠,眯起眼睛,冲旁边的女孩说:“我就飞回去几天找我的兔子,怎么就让这小兔崽子得了空,弹起琵琶来了。”
“少爷。”那女孩道,“你傻吗,那不叫琵琶,叫贝斯。”
“贝斯?好吃吗。”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台上,“若离,你说何逸他跪在地上,学海草精在那扭什么呢,还有他……为何要舔琵琶。哦,不,贝斯,难道是因为好吃吗。”
若离道:“咱们的宣辰战神果然天生反骨,连少爷你这么大的毒瘤,不是,这么大的少司命都能躲过去,啧啧,真棒,我要为他鼓掌。”
“嘘,不许乱叫,没看见有人吗。”少司命用食指竖在嘴边,终于发现若离的菏色长裙和云髻有点碍眼,略抬下巴,哼道:“你怎么没换衣服就出来了。”
“少爷。”
“说的什么,不许乱叫。”
“哦,清尘哥,你不也没换吗。”若离指了指他的长发长衫道。
“嘶,都怪何逸这个小王八蛋,为了找他连伪装都忘了。”他朝若离的身后缩了缩,“没人看见吧。”
在凡间,一不能用仙术,隐身、穿墙、飞天遁地术他爹一概不许他用;二不能用法器,以前那些上来巴结他的仙童用来行贿的小玩意儿,一个都不能带下来。
只能很不男人地缩在若离身边。
若离捂着嘴,吃吃笑道:“何逸和他的CP,俩人可真般配。”
少司命目光淡薄,冷冷看了她一眼,说:“瞧你嘴里吐出来的这些烂词,还像是个在天庭活了几万年的半仙吗。你说的那物件,好吃吗。”
少司命任清尘没在天上吃过什么像样的美食,自从得知宣辰要被贬下来历劫的那一天开始,终于踏上到人间的路,这才发现前八万年吃的都是些糊弄人的玩意儿,这才刚回去三天,视线所及之处、所听之词,基本上全变成了可食之物。
“啊!”有个注意力没在台上的乐迷捂住嘴,冲俩人嚷嚷道:“你俩是旁边影视城拍戏的演员吗?”
少司命迷惑:“什么城?邺城?这城还在吗。”
不行,他凝神盯着台上离谱至极的演出,心中忿忿不平道,当初平妖驱魔砍杀刑天,在天庭横着走的五方战神,竟然玩起了如此邪魔外道的臭把戏,当自己是唱曲儿哄人开心的伶人吗。
即使他跟这位冤仇再深,也不能见他如此自甘堕落,毁了天庭的清誉。
“若离。”他懒懒地伸出手,“命簿给我。”
若离毕恭毕敬地从袖口掏出扎了银线的本子,递到他手中,“研墨吗。”
任清尘接过本子没好气地敲了下她脑袋,“我有钢笔。”
他咬着笔帽,沉思了一小会儿,终于落下遒劲的笔锋。
-何逸小王八蛋放下琵琶,凌空踹向另一个弹琵琶的,继而跪地,向列位看官磕头拜年,并道:祝各位早日得道飞天。
他沉稳地塞回笔帽,煞有其事地捏着下巴,看向那正在喷白雾的台子,用不容更改的语气说:“什么五方战神,五方牛肉还差不多,扭成这样,怎么不把腰给你扭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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