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镇那一袋子水果都是给苗安安买的,他一个人住的时候根本不会买想到买这些东西。
兵团给的任务基本上都是枪林弹雨,风餐露宿,多国辗转,基地会根据情况调配特殊餐食和资源补给,跟这种普通的生活完全不同。
他这次屈尊降贵给古宵当保镖,也是出于故交所托,完成一件自己曾经许诺过的事。
苗安安对家人还是很渴望的,就算妹妹不认他这个哥哥,他还是会忍不住时不时去她大学看看她。
就是远远眺一眼,见她过得不错,和同学们有说有笑,青春靓丽,朝气蓬勃,他就跟着高兴。
可也是一次偶然,妹妹发现了他,兄妹两搁着人流遥遥相望,无声对视。
第二天苗安安就收到了妹妹的短信,说想约他见一面,就定在学校附近的茶餐厅。
当时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他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心中控制不住的雀跃,高兴得一晚上睡不着觉,赴约前还特意把自己捯饬了翻,买了很多妹妹从小爱吃的和一些用品。
等他提着大包小包,火急火燎赶到约定地点的时候,妹妹早就点了杯喝的坐在那候着。
“对不起啊囡囡,哥哥是不是来晚了。”苗安安脸上挂着谨小慎微的笑,在人对面坐下。
两人无声沉默几秒,苗安安想率先打破尴尬,脸上笑意不减,新潮澎湃的开始告诉妹妹自己给他买了哪些东西。
“这些这些,是给你当早餐吃的,我知道你们大学生有时候上早八,来不及买就对付一口,不能饿肚子,还有,”
“不用了。”
苗安安的话被倏地打断,他愣了下脸上神情僵滞。
从妹妹冷淡的态度中隐约猜到点什么,但眼底还带着点自欺欺人的希望,无助嗫嚅了下嘴唇,想自己再打个圆场。
可没等他出声,妹妹接下来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在往他心窝子里扎。
“你的东西我不会要,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学校,我不想要同学知道我还有个哥哥。”
“爸妈说没有你这个儿子,他们恨死你了,要和你断绝关系,也不准我在家里提你。”
“这辈子他们都不想再见到你,要你以后也不要再往家里汇钱,他们说嫌脏。”
“村里人都说,我们苗家是上辈子做了太多的孽,才会生出你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
“爸妈还说,你以后就算是死在外面,也跟我们无关。”
苗安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听完这些话的,听完后又是怎么独自呆傻在那坐了一个下午。
他感觉自己的魂好像都从身体里抽离,那刻连自己是谁他都有点恍惚,整个意识都游离在外。
直到服务员注意到他不对劲,询问他需要什么帮助时,他才猛地回神。
边喃喃说着对不起,边赶紧拿起没送出去的东西,慌慌张张的逃离了现场。
才走出餐厅,外面猝不及防哗啦下起倾盆大雨,天空昏暗低沉,压抑得人心喘不上气,过往行人匆匆,四处乱窜着躲避。
苗安安像个游魂似的走在雨幕里,雨水顺着他白净的脸颊往下淌,密长的眼睫被打湿,挂着水珠瑟瑟颤抖。
新买的整洁的白t变得半透明贴在他瘦削的身体上,勾勒出他单薄的身躯,看起来尤为脆弱。
这里离屈镇家很远,他就这么浑浑噩噩用他那两条腿生生走了回去。
公寓门锁发出声脆响,屈镇拿着把黑色雨伞走出,刚准备关门去找人,余光一瞥转头,就见苗安安已经自己回来了。
他英气十足的眉宇稍蹙,见人一副魂不守舍浑身湿透的模样,大概猜到是又发生了什么。
“不顺利吗?”他迈腿上前,挡在人面前低头问:“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没打车?”
苗安安差点撞到男人的胸口,他怔愣了下,茫然又缓慢的抬起苍白的脸蛋,眼眶通红。
男人眉骨高耸,深邃黝黑的眸子里带着似有若无的关心,冷静注视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那双眼睛让他悬着的心感到踏实了不少。
他眼神逐渐清明,不再像之前那般无神木讷,淡色的嘴唇紧抿,泪水再次在眼眶凝聚。
“屈镇...”他含着哭腔叫男人的名字,委屈极了,终于不在压抑情绪放声痛哭:“我是不是特别讨人厌啊?同性恋又不是我的错,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我就是喜欢男人...”
他知道父母作为农村人一辈子老实惯了,最在意的事就是被人戳脊梁骨,在乡亲们面前抬不起头,可他就算明白这些,还是克制不住悲伤。
看着人这副泪流满面,哀伤破碎的模样,屈镇的感觉自己那颗心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隐隐作痛。
他瞳仁微震伸出手臂将人揽进怀里,收紧力道,原本干燥的衣服很快被苗安安身上的雨水浸润。
“不是你的错。”薄唇嗫嚅几下,只会这么干巴巴的安慰人。
苗安安将脸蛋深深埋进男人胸膛,吸着鼻子抽泣释放情绪,双手揪着对方背后的衣料,细碎战栗,他感到有点冷,但屈镇的怀抱特别温暖,让他无比心安,可以放肆自己一把。
“我爸妈之前逼我和女的结婚,我不愿意...”他边哭边闷声诉说自己的过往:“我不想祸害人家姑娘,他们就要和我断绝关系,我以为,我以为总有一天他们会原谅我。他们会理解我,可是,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说就算我死在外面,也不想再见到我....”
屈镇感到一丝愤懑,他从小在兵团长大,不太能理解这种所谓的家人情感,也不太明白苗安安为什么会为了这么伤害他的人伤心难过。
他接触的东西向来是理智的,果断的,从不拖泥带水的。
这样纠葛的情感和产生的那点心疼让他很陌生,他不太会安慰人,眉目肃然薄唇绷直,大手在人后颈握了握。
少顷见人哭得差不多,只剩下细小的抽噎后,便揽着人往家走。
“先洗个澡换身衣服,”他沉声开口:“你这样会生病,吃饭了吗?”他又问。
苗安安吸着鼻子,睫毛拧成一簇簇茫然然的站在那,可怜劲儿的。
他深深换了几口气,摇摇头,在餐厅点的那些吃的他一口没动。
“我做了饭,洗完澡吃点?”屈镇抬手用指腹帮他擦了擦脸上挂着的泪痕。
苗安安没什么胃口,被这么温柔对待又觉得委屈,嘴巴一撇再次环住男人的腰,钻到他宽阔的怀里。
“我不想吃...也没力气。”他瓮声瓮气开口,声音沙哑,只想找点能忘记痛苦的事情干:“你帮我洗澡好不好?”
屈镇整个身体跟着一僵,原本想回抱的手臂虚悬在空中,最终没落下。
刚才还没觉得怎么样,但现在他能很明显的感觉到青年对自己的依赖和情愫,更觉得这样的话和相处模式有点超出他所认定的界限范围。
“我,不太习惯帮人洗澡。”他语气淡然,找了个理由回绝。
兵团里都是些大老爷们,一群人光着身子在同一个澡堂子相互搓背是常有的事,但他总觉得跟这有所不同。
他无法把苗安安当成那群兄弟一样对待,他也不明白是为什么,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优柔寡断。
苗安安感受到了男人突如其来的距离感,还有那刹那的疏离。
他有点失落的垂下眸子:“哦。”转而又想到了什么腔调软软的问:“你最近,怎么都回来得这么早啊?”
屈镇黑眸晦暗不明,他沉默两秒握住人双肩把人从怀中推出,才迟疑着回答:“我在这边的任务快结束了。”
苗安安大脑死机一瞬,挂着泪湿漉漉的眼睛眨巴两下,大概解析了下这句话,快结束了,那...那然后呢。
他没问出口,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像平时那样毫无顾虑,直言不讳,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像是怕又听到些什么不好的话。
苗安安木木的点了点头,转身乖乖进卧室换衣服洗澡,这个晚上他终究没吃东西。
使劲浑身解数又勾引屈镇云游欲海了一次。
结束后,他眯着眼睛浑身轻颤感受余韵,白皙的肩颈泛着绯色,呆呆的看着男人给他擦拭身体上,甚至殷红嘴角沾着的腥液。
他发现只要和屈镇在一起,他就会有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好像不管发生什么,只要有他在身边,就都不算事,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是他独自生活这么多年,从未有过的轻松愉悦。
看着男人那张正气十足英朗沉稳的脸,他恍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喜欢上他了,是真正的爱情的那种喜欢,又酸又涩又甜又浓烈,不是最开始的见色起意。
那他呢,他也会喜欢自己吗?他会喜欢一个男人吗?
从头到尾,对方好像从来没表现出过任何情愫,那双黑眸总是沉着冷静,落到任何物品甚至人身上都不带什么温度,平和寡言,毫无波澜。
只有在做那种事的时候,才能稍微看到他不同的表情和眼神。
.
苗安安是个很会调整自己心态的人,要是为了点事就要死要活太久,他怕是早就饿死了。
现实不允许他沉浸在个人情绪里太长时间,他没资本也没资格。
确定自身情感之后,他就更想抓住这份来之不易的缘分,和这个对他来说独一无二的人。
经过又一小段时间的相处和自我攻略,苗安安在某天晚上偷偷准备好了润滑液和避孕套,他决定跟屈镇提议更近一步,他们真正尝试做一次。
他偷偷看过那种片子,也自己试着玩过,但是不得劲,可能是他动作太笨拙了,片子里的人爽得瞳孔往上翻,他很好奇那是种什么感觉。
之前互帮互助的成功,让他变得很有自信,心里抱着期待,甚至提前生手生脚的给自己做了扩张,羞耻得两颊滚烫。
只是没想到,现实又给了他一记重拳。
光溜溜裹着条浴巾,浑身冒着香气的苗安安,被穿戴整齐的屈镇皱着眉头一把推开。
“不可能,”屈镇飞快和人对视一秒,喉结滚动下移开目光,无情拒绝:“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所以,”他顿了下态度坚决:“不行。”
苗安安攥着的浴巾的指尖用力到发白,看着男人的眼神满是无措。
他没想过会被拒绝得这么爽快,他以为至少,他们会拉扯一下,或者说暧昧一下,就算没到最后一步也没什么。
可偏偏,他连自己的靠近都不让,如此干脆果断。
“为什么啊...”苗安安声线颤抖,吸了口气不死心反问:“你不喜欢我吗?从来就没想过要跟我好?一点都没有吗?你跟我在一起不开心吗?”
屈镇目光始终没落回到眼前人身上,他闭了闭眼,双手暗中握成拳头,健壮的手臂因用力紧绷,青筋在流畅的肌肉纹理上格外明显。
“对不起。”他沉默片刻道歉:“我给不了你要的。”
苗安安嘴唇紧抿,湿润的双眸深深注视着他,那处黏腻的异物感让他觉得自己越发可笑,自作多情。
原本还抱有期冀,觉得他对自己这么好不可能没有一点感情的那颗心,彻底坠入深渊。
他感觉自己被狠狠泼了盆冰水,从头淋到脚,由心底里散发出寒意。
眼眶发热鼻腔滚烫,被拒绝的太干脆了,以至于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好。”他压下满腔酸涩和热泪,怔怔点头:“我明白了,你放心,我很知趣的,不是个被拒绝还会一心往上贴的贱人,”他扯出个苍白无力的笑,眼里泛着破碎的光:“对不起,冒犯你了。”
苗安安说完,及其狼狈的慌手慌脚给自己穿衣服,床上还放着他准备的小情趣,他不堪的把那些东西收起来,动作越仓促就越乱,单脚套裤子的时候还差点摔跤。
他头一次觉得时间这么难熬,每分每秒都在彰显着他的可笑。
也是,对方又不是天生的同性恋,难道非得被自己这个死gay拉下水不可吗?
是他痴心妄想,没有人会真心实意的接受他,更没有人会爱他。连父母都不要他,更别说屈镇了。
等弄完这些,苗安安随便找了个由头出门了,屈镇知道他在撒谎,但也没好阻止多问。
第二天两人就像没事人一样,心照不宣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再没了那点亲密举动,呆在同一空间更多时间是沉默,好在屈镇大多时候都不在家,就晚上回来,苗安安会早早装睡,降低独处时间。
他原本以为一切会恢复如初,可他发现,他没办法把屈镇像朋友那样对待了。
这样朝夕相处,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折磨,爱而不得的绝望和痛苦每天都在侵蚀他的五脏六腑。
他就没法控制自己想要靠近的心思,和对对方的那点依赖于感情。
晚上八点半——
公寓的大门被从外打开。
屈镇提着一袋子零食走进,室内漆黑只能隐约看到家具勾勒的轮廓。
整个家死气沉沉,静的出奇。
大多数情况下,苗安安都会开着灯在家等他,如果他没回来,至少客厅的灯必是亮着的。
他自己动手把灯打开,思忖片刻还是选择打个电话。
铃声响了会那边才接通,苗安安声音慵懒带着几分醺意:“喂?”
屈镇顿了下,蹙眉问:“还没回来?在哪里?”
与其同时,端着酒杯坐在gay吧卡座上的苗安安,正双眸迷离的盯着那能让人忘记伤心事的液体,无力孤寂。
昏暗之下灯光交措,在他漂亮白净的脸蛋上闪烁,周围人群喧嚣,强烈的鼓点和刺激的音乐,碰撞着所有人的神经,人群扭动着身体,空气中弥漫着**的气息。
“哦,忘了告诉你了...”他起身摇摇晃晃找了个安静点的角落,背靠着墙讲电话。
他仰着脑袋,纤细的脖颈扬起个优美的弧线,精致的喉结滚动下,才继续含着涩意开口:“我找到工作了,东西都搬到宿舍去了,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了。”他说着莫名其妙苦笑了下:“恭喜啊,摆脱我了。”
屈镇抓着手机的力道收紧,呼吸屏了一瞬,腮帮紧绷,心中迸发出一种微妙的不悦和慌乱。
他张了张嘴刚准备说点什么,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
“小宝贝,刚才就注意到你了,一个人?有没有兴趣一块玩玩儿?”
电话那头的苗安安似乎沉默了片刻。
跟着等待的屈镇也莫名紧张起来,直到那个慵懒熟悉带着醺意的声音传出:“好啊,你想玩什么?”
“安安!”屈镇眉头紧蹙脱口而出,咬着牙刚想劝阻,电话被倏地挂断。
他看着灭掉的手机屏幕,脑子思绪混乱,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一个事情这么难处理过。
像是陷入了一种两难的境地,一切都在逼着他做选择。
他马上就要结束这项保护任务,即将返回兵团,他现在没法给苗安安稳定的生活。
他以前从没对谁动过心,这份感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屈镇走进卧室,床上的被子已经整齐的折叠好,他火气旺身体好,晚上不用盖,基本都是苗安安在用。
这个房间还散发着人身上特有的清香,两人明明用的是同款沐浴露,但他总觉得苗安安身上的香气总是有点特殊,比他好闻千倍。
屈镇又把这个家里里外外看了遍,苗安安真的把属于他的所有东西都清空了,一件不剩。
这刻,他觉得自己心好像也跟着那个人,和那些东西出走了,有点空落。
两人过去的种种涌上心头,苗安安表白被拒绝时伤心难过的眼神,再加上刚才那个陌生男人暧昧的腔调,更扰乱了屈镇的思绪。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就一小会儿,他再耗不下去,转身大步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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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屈镇x苗安安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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