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跟宴沉欢交流，只有直截了当才会有所收效。
手机那头只是沉默了两秒，洛白希就满意地失去耐心，从耳旁拿下来，正要挂断的时候，听筒里传来轻微的一声应答。
“我会洗干净的。”宴沉欢的语调没受任何影响，依然从容不迫：“小少爷八点半可以回家吗？”
一旁的顾宇星立刻坐直了身子，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他只是知道洛大少爷跟他家收养的那位兄长不合，平时听他打电话时没几句好话，也算习以为常。
他以为他们之间的交流，是争锋相对，是水火不容。
尤其是宴沉欢的名头，他家旗下那些娱乐场所里，别人不清楚，他心里得对出挑的那部分人心知肚明。
只不过他一个外人，这种事就不好深究了。
但是今天听到宴沉欢这么恭顺的一句话，他才知道他们原来是这种……？这种、怎么都有点不像兄弟能说出来的话的关系。
哪里古怪，他也不好概括，毕竟宴沉欢的风流名声实在是太响了。就差没闹到洛家的老一辈面前，他们这辈的，只要成年踏进过商湾市区会所的，少有没听过的。
洛白希知道，宴沉欢根本不是因为恭敬，所以才这么小声，只是因为手机从耳边拿下来，听筒不清晰罢了。
宴沉欢这个人，从来不知羞耻。
他还是太天真，怎么会以为这种话能刺到他？
身体里那股躁动愈发明显，情绪也不大受控，洛白希拿起手机直接道：“你还要不要脸？”
“我只是……”宴沉欢把那板锡纸密封的药片翻过去，将使用过的放在鼻尖轻嗅，确定了来源。
“关心你。”他弯起唇角，好言道：“伯父和伯母都不在家，就像你说的，就算我给洛伯父通风报信，他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一次呢，哥哥只是担心你太晚回家，会不安全。”宴沉欢循循善诱：“一个即将分化的S级Alpha，走在大街上，也会被人盯上的。”
“……除了你，没人会这么饥渴。”洛白希的脑海里晃过些破碎粘稠的影像，连带宴沉欢这话，也变得有了色彩。
暧昧的画面里，充斥了宴沉欢浓郁诱人的红玫瑰花香，和潮热的让人面颊和呼吸都在发烫的信息素。
还有Omega**的后背、西装裤包裹的长腿、发肿的腺体……
洛白希甩了甩头，宴沉欢的品性低劣。
哪来的关心，他只是在——勾引自己。
就像他勾引那些Alpha一样。
除了他这种不检点的Omega会盯上一个可能分化的Alpha，任何一个品行端庄的Omega和Beta都干不出来。
·
夜幕降临，满月的清辉把新港城的顶层整个笼罩。
洛白希和顾宇星已经吃过餐前的小菜，大概是夜晚的风清爽怡人，把洛白希的烦躁都吹散不少。
他几次打开手机屏幕，没有来电，没有消息，又熄灭。
“洛少有事？”陈川走过来的时间就看到他按亮屏幕，什么也没干，又将手机翻过去倒扣着。
“来得够晚啊，再不来，这么好的场地我都要跟洛少二人世界了。”顾宇星率先端起酒杯回过头。
看清楚来人时愣了一下，陈川墨色的金丝绒布料显出修长的身形，宽肩窄腰，金色的领带夹隐约折射出流光。
“啧……人模狗样。”顾宇星知道他今天俨然是一个家族继承者的姿态，直接将酒杯塞给他：“自罚三杯，你成年了。多喝，该喝。”
陈川看了眼蛮不讲理斟得满满的红酒杯，脱掉西装扔一旁的花丛上，解开衬衫袖扣：“来。”
“卧槽，你要干仗啊。今晚谁趴下，谁叫爸爸！”顾宇星撸起袖子。
气氛很快热络起来，洛白希扬起唇角，一下午没散去的阴霾暂时退去。
顾宇星闹得最凶，酒量却最差，拉住陈川的手臂问：“这儿好不好看？哥们儿厉不厉害？”
“好看。厉害。”陈川的酒杯被他拽得撒出来一道，打湿了洛白希的整个小臂。
红酒渍将学校纯白色的制服衬衫染红，他看过去，洛白希摇摇头，表示无碍。
一向有洁癖的他，甚至没有立刻用递上来的纸巾擦拭。
冰凉的红酒蜿蜒淌进掌心里，先前有些不自在的烦躁意外被冲淡几分，肌肤似乎比平时要灵敏一些。洛白希想是不是回家得先冲个凉水澡，他还没试过。
“哎，哥们儿满意就好。”顾宇星拍拍胸口：“你们觉得好，今晚就是把这儿炸了，我都给你们捧场。”
洛白希笑了笑，晚风越来越凉爽，刚刚淌过冰冷酒液的肌肤再次泛起热度，红酒香和蓝色妖姬的花香愈发浓郁。
不知不觉间，所有的感官体会都被无形中放大数倍。
流动的风、迷惑人心的花香、葡萄酒在喉咙里留下的香醇、还有不合时宜闯入脑海的记忆——
他渐渐有些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周围的花丛明明是蓝色妖姬，这花是人工培育，不会有红玫瑰那么浓郁的香味。
不会有……
洛白希怀疑自己是不是喝多了？怎么会从里面闻出来那个人身上的信息素味道。
红玫瑰……烂俗又廉价。
就跟宴沉欢这个人一样。
他酒量不可能这么差的。
后颈也开始发热……不对，是手心有些热，手心热、手臂也热、脖子也热。
直到洛白希感觉自己的生理反应已经被布料阻碍得难受，他才猛然发现，他是不是要分化了？
Alpha的易感期体温会相对平时升高一到两度，不会有这么明显的发热症状。
按道理讲，他的分化也不该这么热，跟他特殊的评级有关吗？
“洛少？”
有人在叫他，洛白希抬起头，一阵郁金香的气息清淡而尖锐地扩散出来。
陌生的信息素浮现在空间里，是纯度极高的品质，能直击人肺腑。
即便依托在香味如此淡薄高雅的郁金香上，依旧稀释不了一分一毫。反而如同闪着寒光的利刃在空气里肆意开辟。
洛白希确认这不是醉的，也察觉出这信息素来自于自己，是他的身体正在迸发最原始的渴望。
“抑制剂带了吗？”陈川怕他听不清，靠近耳畔问。
作为S级的Beta，最不该受到任何影响的他，也能第一时间分辨出这信息素远超越常人的纯度和品质。
洛白希摇摇头。
陈川看眼已经喝趴下还没叫爸爸的顾宇星，按铃叫来服务员。
洛白希蹙眉垂着头，手掌按在餐桌上，因为忍耐用力到骨节突起，他没有经验，他还试图用意志力去强行压迫这股违背他意愿的**，然后再叫李大夫过来处理。
“没用。”洛白希干净清朗的嗓音全是染上**的沙哑：“我评级超标……给林叔，打电话。”
他能闻到空气的郁金香味道越来越多，以一种扫荡一空的气势将整个场面里所有的蓝色妖姬的植物香味都盖过去。
新颖的信息素感受，他在让自己极速适应。
陈川不受影响，但醉趴下的Alpha顾宇星已经皱紧眉头了，眼看他的信息素将被洛白希激发出来，陈川立刻将他带离，交给赶来的服务员：“把顾少送回去。楼层的外墙升起来，全封，疏散往下五楼的人群。”
透明的玻璃墙面全封闭式升起来时，陈川拨通了洛家的林管家的手机号：“林叔，我是陈川，洛少分化了。”
短短一句话，洛家上下立即严阵以待。
距离洛白希检测报告上的预测分化期还有九天，提前得太过突然。
尤其还是在外面，这太危险了。
一个评级S的Alpha在没有措施的情况下分化，对他人来说，危害力极强，对洛白希自己来说，得不到妥善处理，也会强烈危害到身心。
分化是每个人生命里最大的转折，和出生时需要的关注度一样高。
“多谢陈总！太感谢了！您现在在洛少身边吗？”林管家那头的脚步声匆忙，打着手势不停安排着各路事项。
“在。我是Beta，放心。”陈川用手背探了下洛白希的侧颈：“洛少现在的症状是超温发热、信息素溢出、情绪刺激较大……”
他看了眼洛白希的腿，如实道：“如果抑制剂无效的话，他可能需要通过Omega的信息素提取来辅助渡过分化。”
林管家瞬间明白。
陈川道：“我刚才已经把定位发给你和李大夫了。”
“——如果Omega能够匹配的信息素冷库稀缺，我可以提供我的信息素，我是S级的Beta，可以匹配任何性别的信息素……”
漫长的45秒红灯倒计时戛然而止，宴沉欢一脚踩上油门冲出去，手打方向盘游龙一般绕过前方几个慢吞吞的车辆，在道路尽头调转一百八十度一口气上了环城高架。
在市区内开到高架100公里的限速极限，他一手从耳边摘下蓝牙耳机丢进扶手箱里，薄唇轻抿。
人前人后都做尽周全，游刃有余的名流公子，少见地露出一丝阴沉。
没一会儿，洛白希的手机就响起来。
他看眼屏幕，这会儿没精力跟宴沉欢斗。
他的分化，并不顺利。
完全没有按照检测的预期来走。
手机震动不停，洛白希本就煎熬的身心更加不耐烦。
“你干什么？！”他冲电话那头怒道。
宴沉欢顿了顿，洛白希第一次有这样低沉的声音，他立刻能听出来是突然爆发的生理反应把声带和神经都影响了。
“我和你说说话，会不会好一点？”宴沉欢的语气里竟然有些温柔。
在他分化成Omega后，和外形一样清俊的声线里，总带上一股诱人的粘稠。
多了腻味，少了没劲。
宴沉欢的劲，就恰到好处。
在成年以后，宴沉欢就很会利用这一丝很细微的粘稠，掺杂进他原本有些冷冽的音色里，显出一股高贵的缠绵。
当他想要说些什么扰乱人心的话时，就会用这幅语调，让人浮想联翩。
只是洛白希听在耳朵里，就会想起来他用这语气一样对别的Alpha情意绵绵。
“小少爷，你是不是忘了？”
宴沉欢缓缓道：“你见过我的腺体，我的身体，我的皮肤，我后腰上有一小块朱砂色的胎记，你说像朵绽放的玫瑰花……”
洛白希的气息徒然收紧，紧接着愈发粗重。
唇色的红烧得明艳瑰丽，肌肤白得在月光下仿佛泛着冷色的光，精致的眉眼因为忍受生理疼痛紧蹙起来。
是不可方物的凤凰在浴火。
那些零碎的浓稠的，他不想回溯的画面，全部因为宴沉欢诱人的语调再度浮现。
洛白希是个评级为S的Alpha，即便分化，也会比Omega要理智的多，所以他即使身体水深火热，头脑也对宴沉欢咬牙切齿。
怎么有这么、不知廉耻的人！
洛白希毫不留情地恶狠狠打断：“滚！”
陈川将冰水递给他，洛白希握住杯子从掌心里捏出来几声内部炸开缝隙的声响。
还没等他赶紧把杯子拿开，洛白希就灌下去几大口。
一把将玻璃杯扔出去砸在已经升起来的墙面上。
陈川庆幸这里的玻璃杯都是双层的，外层包裹的透明金属只会变形，不会让玻璃渣漏出来。
听着那头砸东西的剧烈声响，宴沉欢眸色镇定，唇角似有似无地勾起一抹笑意。
洛白希的手机落在地上，又被捡起来，窸窣的脚步声和杂音不断。
再度从通话传来人声时，是车载音响正在外放的、和他在蓝牙耳机里监听到的一模一样的声线。
“宴公子，做人留一线。洛白希怎么也是你的弟弟，什么恩怨，不必在这种时候刺激他。”
宴沉欢面不改色，头一次破了他浑身上下的体面和绅士风度，语调无波无澜，却毫不退让：“陈总，今天你在生日宴会上继任陈氏总部的中心管理权，年少有为，我是以洛家的名义送了贺礼的。”
银白色的轿车直直驶过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嚣张横在新港城的大门面前。
宴沉欢在熄火前道：“所以，洛家的事，也还轮不到外姓人来插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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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分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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