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禾扒在门上，耳朵紧紧贴着，换了好几个地方，没听到一点声音，不禁纳闷道：“这会议室隔音效果不是不好吗？”
毛宁抱着胳膊，无聊的嚼着口香糖：“那你想听见什么？嘶吼还是哭泣？”
路禾浅白他一眼，没搭理他。
他是在路离九岁那年被收养，路离这十好几年的生活，经历过的痛苦悲伤和极少的快乐，他都看得明明白白，记得清清楚楚。
就是因为那些难以忘记的经历，所以路禾对路离把食人鱼杀了的事并不觉得意外，路离有这个本事，但他毕竟是人族，食人鱼这事跟他们以往碰到过的案子又不太一样。
一群吃好喝好的食人鱼有个屁的执念能化妖？还一化一大群？
一个个的当自己是聂小倩，组团去报恩？
这背后没那么简单，偏偏还好巧不巧的来了个空降兵。
况且他有预感，季洵不是普普通通的妖，万一是千年大妖或者真跟猜测的那样，跟妖王有关，这不是把路离往火坑里推吗？
白卓拐着弯的要害他哥！
这三界之内，只有他自己是真心为他哥着想的！
“哎，你变成耗子钻进去听听他们都聊了什么？”路禾着急乱出招。
毛宁差点把口香糖咽下去：“我变成耗子，你替我关禁闭？……你骂谁耗子呢！？”
路禾斜眼看过去。
由于种群的压制，毛宁瞪了不到三秒的眼，便讪讪的别开脸，闷声问：“你觉不觉得，那个季洵，有点奇怪？”
“……哪怪？”路禾问。
毛宁不知道想到什么，身体抖了抖，隔着衣服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就怪怪的，他虽然一直在笑，但挺害怕他的，我第一次见牧寅升都没那样。”
路禾难得没嘲讽他老鼠胆子小，沉默了两秒后收回注意力，继续偷听会议室。
哪料耳朵刚贴上，门被拉开，路禾一头拱进他哥怀里，路离下意识想丢出去，看衣服颜色不对，又一把给抓回来：“你在干嘛？”
路禾直起身，尴尬的蹭了蹭鼻子，余光瞥见站在后面的季洵，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起身的那瞬间，季洵脸上没有任何笑容。
等他再看过去的时候，季洵又恢复了平常温和儒雅的样子。
路禾脸上没半点心虚：“刚刚毛宁非要给我展示吐泡泡，结果把口香糖吐门上了，我寻思擦一下。”
“……”
毛宁目瞪口呆，你污蔑妖张口就来的？
路离看了眼毛宁，毛宁这嘴里的东西顿时嚼也不是不嚼也不是。
这么拙劣又蹩脚的谎话，路离又不是傻的，他知道路禾在担心什么，于是拍拍他的头说：“别想太多，我有自己的打算。”
路离不是妖族，不了解内部的恶劣，很多时候，并不是严格遵循食物链的。
路禾还是想争取一下，路离佯装打了个哈欠，一把勾住路禾的脖子：“听话。”
——
办公处地处偏僻，四周没有任何建筑物，交通更不便利，只有一条远离城市直通到底的路，公交和地铁更不会建到这里，打车得半个小时。
办公处的员工要么自己有车，要么坐班车。
只有路离跟个冤种似的，隔三岔五被叫来，路费从来没有被报销过。
他来的时候随手拦的出租，回去却等了十分钟，没有司机接单，因为临近中午了，生意并不冷清，没谁愿意跑这么老远接个人，跑这一趟还不够油钱。
路离边往回走，边给白卓发消息：以后不接送我，我不来了。
对方没回，可能是懒得搭理，也可能是日理万机抽不出空。
他没走多久，就连下坡还没走完，手机响了。
“现在还接单吗？”
引擎自身后响起，路离转过头，看见一辆黑色的吉普车从办公处行驶出来。
路离眯了眯眼：“暂时不接。”
速度很慢，冲着路离而来，最后缓缓的贴着他身旁停下。
车窗降下来，露出一张几分钟前就见过的脸。路离不是颜控，他看谁都觉得一般，也一直秉着随性的态度去记脸。
难得有张脸，路离不想用“一般”来形容。
不过下一秒，路离就想把整个想法从脑海里扼杀。
季洵亲昵的叫他：“阿离，送你一程。”
“……”
路离愣道：“你叫我什么？”
季洵轻轻“嗯”了一声：“阿离，这不是你小名？”
路离拧着眉说：“谁跟你说我小名叫阿离？”
这妖不仅满脑子污秽，还不知道什么叫社交距离。
季洵并不纠结这个，脸上依旧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并没有因为路离的拒绝而出现任何变化。
他语调平平的换了个话题：“上车吧，我送你。”
“不用，我叫了车。”路离冷冷的说道。
某人说完就走，脾气差成这样，季洵该知难而退了，结果路离走一步，车就跟着缓缓转了半圈。
季洵也没主动说话，亦步亦趋的跟着，气氛紧绷僵持了好一会儿，路离忍无可忍的停下。
季洵得偿所愿的笑了笑。
-
路离没直接回家，一方面是不想让季洵知道住址，另一方面他确实有其他事。
四十分钟后，车在一家宠物店门口停下。
路离低头摸索安全带，他不会应付亲近，也不擅长说感谢，尤其是跟认识的人，但他跟季洵真的不算熟，解安全带的时间里，“谢谢”两个字跟烫嘴似的，路离做了好一番挣扎。
“xi——你干嘛？”路离问。
季洵解开安全带，看向他：“走吧。”
“……”
路离不是第一次来宠物店，但确实好久没来过了。
进门左手边的好几个笼子里装的都是猫，个头不大，估计哺乳期还没过，爪子勾着栏杆冲人喵喵叫，叫声都是一股奶味。
笼子旁边的墙上贴着一张纸，手写的，主要说这些动物大部分是被遗弃的，也打过疫苗了，可以放心带回家。
路离伸出根手指，小猫立马抱住，可能是把他当零食了，用乳牙一直啃咬指尖，咬了半天没咬动，爪子都亮出来了。
“喜欢猫？”季洵跟在后面，突然问道。
路离小心翼翼地把手指拿走，又从旁边的桌子抽了两张纸，边擦手指边说：“一般。”
说不上多喜欢这些小动物，就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他刚捡到路禾的时候，路禾好像也这么大。
但时间过去太久了，又看了太久路禾化妖后的样子，有些细节已经被磨没了。
“先生，有什么需要的吗？”一直在里屋忙的店员抱着一只小香猪出来，放进笼子里后，转身冲他们笑了笑。
路离从笼子那边收回视线，还在思考真的会有人愿意买一只猪回家养着吗？
就听店员说：“大部分来我们店的顾客都会选择猫猫狗狗这一类的，比较活泼，两位有看中的吗？”
路离分了心，以至于听话只听到了后半截，然后问：“有狐狸吗？”
店员愣了下，就连旁边盯着猫的季洵也抬起眸子看向他。
店员说：“我们店面位置比较偏僻，整体规模也不是很大，所以宠物的种类并不是很多，如果您想养狐狸的话，我们市中心的分店有，我们之后会联系一下那边——”
路离打断她的话：“不用了。”
他哪还有闲钱再养一只，有一个就够了，他不过想找找有没有比那只狐狸更好看的。
“有狐狸能吃的饲料吗？”路离问。
店员笑着说：“有。”
可能养猫狗的人真的很多，外面的架子上都是猫粮狗粮，而店员去了后仓库。
“你还养了只狐狸？”季洵问。
路离的关注点有点偏：“什么叫还？”
季洵想了想，语气不太确定：“路禾，难道不是你养的吗？”
路离恍然大悟：“他是，但狐狸不是我养的，是我捡的。”
“不是你养的，还给他买专门的饲料？”季洵轻笑，“就那么喜欢？”
路离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却莫名的诡异。
买饲料就是喜欢？
“他要是愿意什么都吃，我就不会浪费这钱了！”路离突然不爽道。
一个人住的时候，吃什么都行，糊弄糊弄就过去了，只有路禾来找他，路离才会准备一桌子好吃的，还有饭后小零嘴，在家吃饱还不行，走了也得大包小包带点。
这一点他特别像去世的爷爷，委屈了自己也不能委屈孙子。
所以时常会带给路离一种错觉，感觉他和路禾的相处模式不像兄弟，更像是祖孙。
可现在家里又多了个成员，每顿饭都得供着，不是“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汤喝”的那种，那是个娇生惯养的小祖宗，嘴挑剔的很，不是什么都能看上眼。
路禾的厨艺远远高于路离，结果昨天小祖宗一口没动，怎么哄怎么逗都没用，气的路离都要用钳子撬他的嘴硬往里面塞，最后被路禾拦住了。
晚上饿的睡不着觉，在路离周围转来转去卖可怜，路离想铁石心肠不管它，让它长长记性，结果铁了不到半分钟，就恶狠狠的下床去厨房煎了两个鸡蛋。
虽然煎糊了，但估计是饿狠了，最后还是老老实实一口一个吃光了。
可他总不能让一只狐狸顿顿吃鸡蛋吧。
不说会不会腻，现在这鸡蛋比肉都贵，照这么吃下去，不用等狐狸主人找上门，他钱包就比脸干净了。
一个祖宗一个孙子，他现在真的可以称是上有老下有小。
这个念头冷不丁蹦出来，戳到了路离的笑点。
季洵见他偏开头笑了下，随后唇角变的平直，视线被某样东西吸引住。
等季洵跟过去，看清路离手上拿的东西后，表情有持续性的僵硬。
因为那是一条牵狗绳。
不过好在，路离只是拿起来看了看，又若无其事的放下了，季洵莫名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来得及松到底，就见路离又拿起一条荧光绿色的狗绳，跟之前看过的那条一起抓在手里，扭头认真的问季洵：“哪条更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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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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