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岁寒冬,苍山负雪。
魔灵首现人世,追讨几无所获;而后魔灵猖獗,肆无忌惮抓捕玄门之人;九州山海大荒边界不清,结界渐弱,魔族骚扰不断,百姓苦不堪言。
除四大宗门外,玄门百家,人才凋零,自上而下宗门长老化神者不过十,元婴不过六七十。
除开各宗门中不闻世事,沉迷修炼者,但凡能拿得出手的修士,尽数出动,云集响应,肩负拯救苍生使命,誓要一雪前耻!
三千修士齐聚长生门,把孤高竦峙的植萃峰踏出一道道人气,残雪淋漓,顺着屋檐,‘滴滴答答’,在地上砸出浅浅的凹痕。
“没想到长生门沈门主这么有号召力,看看,这放眼过去,整个玄门叫得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都来了。”
“哪里是他?明明是魔界。你猜猜,在座有几人是真的想要匡扶正义?还不是冲着能增长修为而来。若是能像他王歇这样,一朝机缘,连跨两阶,从筑基突破化神,别说是魔界,就算是十八层地狱也趋之若鹜。”
“就算不能连跨两阶,能像上清派的怀章公子,在魔界历练,破丹成婴也不错了。有多少修士卡在金丹一辈子无法突破的?”
“得得得,人家现在是堂堂长生门沈门主,哪里还是被人前人后戳人脊梁骨的上门女婿王歇?小心被听到。”
上清派自来离群索居,不问玄门中事,行止居士高山行止,虽不愿参与俗世,也不并不要求派中弟子皆清心寡欲。
于此,上清派有心者,自发推选带头者,浩浩荡荡,响应长生门。
莫怀章并不带队,虽然与上清派弟子一同前来,却孤身一人,一副生人勿进,默默等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哗……’
众人自动让出一道开阔的道路来。
淳于烬淡然儒雅,率领教徒走来,一身蓝海白潮衫,风度翩翩,经过莫怀章跟前,余光扫过,只当他是陌生人。
独自一人径直走上高阶,与沈南星寒暄几句,回到队伍中。
“看,圣神教长老淳于烬,怎么不见教主薛洺疏?”
“那薛洺疏不学无术,听说上次要不是怀章公子,能不能从魔界回来都是还是未知之数。”
“难不成他堂堂一教之主,还不如金丹期的怀章公子?啧啧啧……”
寻觅不到人,失望的低着头:他没有来。
沈南星慷慨激昂的陈词仿佛过耳清风,掀不起他内心的半点涟漪。
看着周围的人义愤填膺、跃跃欲试、同仇敌忾,激动的举手,异口同声的呐喊。他只觉得自己与他们格格不入,甚至觉得气氛太过紧张,让他难以呼吸。
艰难地皱着眉头,默默退出队伍,往一旁走去。
远离了喧闹的人群,他站在植萃峰边,远眺群山,氤氲雾霭,山峦起伏,风景如画。
天空飘散着绵绵碎玉,在他的肩膀积淀了一层薄雪。
如他,心如止水。
“师兄,你也逃出来了?”
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欢快活泼,带着几分抱怨,他陡然睁大双眼,猛然转过身来。
薛洺疏还是那样天真可爱的模样,披着灰白色滚毛边,绣着银丝竹叶的大氅,厚厚的毛领包裹着他的脖子。
在这满天飘舞的碎玉乱琼中,衬托着他更加的唇红齿白,软糯可人。
他灿若明霞的笑着,指了指广场的方向,说:“吵死了,可受不了了。”
莫怀章看着他陌生的眼神,满心诧异,情不自禁的抬起手,想要触碰他,手臂悬在半空,放回原处,试探的问:“你,不认识我?”
薛洺疏好奇的歪着脑袋,问:“我应该认识你?”
莫怀章只觉得呼吸困难,仿佛就要窒息,苦笑:你就是如此厌恶我,想要忘了我。
好一会儿,他闭着眼睛摇摇头:“抱歉,是在下认错人了。”
“师兄,誓师大会结束了,沈门主说稍作休整,一个时辰后出发。”
被指使来寻找莫怀章的上清派弟子心里一万个不乐意。虽然寻人并非什么大事,但莫怀章这次回来,性情大变,孤高自诩、生人勿进、不怒自威,让他们不敢靠近。
莫怀章不舍的看着薛洺疏,没有反应。
“洺疏!”
远处传来淳于烬的叫喊声,薛洺疏连忙吐吐舌头,嘀咕:“又要被老妈子碎碎念了。”
冲莫怀章笑笑,挥手道别:“师兄,我先走了!”
说着,小跑过去。
淳于烬温柔的拉着薛洺疏,搓搓他的手,又给他整理了衣裳。带着十分的宠溺,佯装嗔怒的责备,不知说了什么,薛洺疏转过头来看了看莫怀章,露出嫌恶的表情。
“啧啧啧,可惜了的,这么好看的人竟然做出那般下作的事。”
淳于烬掸了掸他大氅上的雪花,说:“快去准备下,一个时辰后出发。”
又说:“我随后就来。”
薛洺疏乖巧的点点头,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淳于烬走过来,拱手客气道:“怀章师弟。”
莫怀章收回随着薛洺疏远去的视线,回礼:“淳于师兄。”
又打发了身边的上清派弟子,与淳于烬独处。
不等他开口问,淳于烬抢先说:“以前之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
他眼里蒙上一层阴冷:“若你色心不死,休怪本座不念旧情。区区上清派,圣神教斗的起!”
“他……”
莫怀章心急想知道为什么薛洺疏会忘了自己,一连几次想开口,都被淳于烬打断。
“那些不光彩的事捣腾出来,谁都脸上无光。”
他转身,对背着莫怀章:“事已至此,请师弟自重,切莫再打扰他。”
眼里浮现出他们方才的亲密举动,那样顺其自然,习以为常的就像是每次情事后自己为他换上干净的里衣。
他心里难受的仿佛是拧着的毛巾,缓缓问:“你们,结成道侣了吗?”
淳于烬不置一词,‘嗯’了一声,便离开了。
莫怀章凄凉惨笑:你忘了我,你竟然忘了我!你明明说过不喜欢他,不喜欢他做你的道侣,可为什么?几年不见,你已经让他做了你的道侣?
他在心里不住呐喊,心痛难忍,无助地看着苍翠的群山被白雪覆盖,白玉山头,恍如人间白头。
………………
九州山海大荒结界渐弱,沈南星以化神之力,强行逆转打开了九州间隙,亲自带领玄门三千修士踏上了征伐魔族的道路。
间隙链接的魔界并非如人间一般的地方,而是古籍中所记载那般,阴冷、荒芜,寸草不生,黄沙卷地,昏黄的血月高高悬挂在上空,让人胆战心惊。
各宗门修士各自成团,运起法阵灵力,警惕四周,压下心中不安。但连跨两阶,突破化神的吸引力让他们一往无前,不愿回头。
圣神教一队中,上次从魔界回来的数十人被众人众星捧月;薛洺疏脱掉了厚厚的大氅,和淳于烬一样身着蓝海白潮衫,并肩而走。
“这里,不太对。”
薛洺疏肯定的扫视四周,这样的阴冷侵袭骨血,似乎带动了身体深处,源□□正在不断释放阴寒。
他悄然无声调动妖力,将源□□四周的结界编织的更加牢固。
淳于烬冷静自若,淡然不迫:“确实不对,与我们上次所在的魔界大相径庭。”
薛洺疏盯着带队走在前方,鸱吻飞袍,身负仙剑的沈南星背影,眼中一闪而过危险:“你信他吗?”
补充道:“去了一趟魔界,一跃跨两阶,突破化神。”
淳于烬心领神会:“从来只知道修炼层层递进,没有捷径。唯一的速成之法,只有借助炉鼎,噬魂吸灵,化为己用!”
薛洺疏想起藜夫人对沈南星的评价,只觉得相当中肯,毫无感情道:“面露邪气,心术不正。”
二人四目相对,无声胜有声。
薛洺疏时不时的回过头,看了看远处一直盯着他的莫怀章,心中泛起涟漪,问:“阿烬,我怎么觉得他一直在看我?该不会想把我当成炉鼎吧?”
淳于烬单手放在他的脸颊旁,把转过去的脸带回来:“说不准,离他远点。”
薛洺疏委屈道:“我哪知道他就是莫怀章嘛,不然也不会跟他搭话了。”
噘噘嘴,嫌弃道:“看他生的这般俊俏,没成想骨子里竟然是这么一个下作的人,妄想寻得炉鼎,为皇室炼化长生不老之术。这样一命换一命的做法,可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
他好奇道:“怎么上次不在魔界解决了他?釜底抽薪,就不需要扶危济困了。”
淳于烬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况且他当日修为才区区金丹,不足为惧,本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感化他。”
“那现在呢,他可是元婴了,还不足为惧,还能感化?”
淳于烬后悔道:“确实是我轻看了他。”
他手上比划着:“要不要我帮你盯着他,绝对不让他在你眼皮子底下坏事。”
淳于烬心中警铃大作,急忙说:“不准去!”
他揉揉他的头顶,说:“别管他,我们的目标是借机毁了博山炉,抽薪止沸,彻底断绝魔族抓捕人族,炼化炉鼎献祭之事。”
“可当日之事没有证据,玄门中人也不知他的肮脏丑恶嘴脸,万一他背刺捣乱……”
“无妨,我自有部署。”
薛洺疏乖乖的点头,余光撇到身后不远处,那个人的视线从未离开过自己。
这样的视线并非如坐针毡、如芒在背一般的仇深似海,而是温柔、缱绻,甚至有些渴望、期盼与不舍。
对上这样的眼神,就连自己心底,也冒出复杂的感觉,无法形容,有些百爪挠心。
他不予深究,收回神思,一心谋划夺取丹阳鼎之事。
阿烬心思如尘,听了之前自己让他带走丹阳鼎的建议,索性来个以绝后患,打定主意要毁了丹阳鼎,我要如何才能避开他,拿到丹阳鼎?
淳于烬表面看起来依旧是儒雅随和,一副唾面自干的雅量涵养,唯一能牵动他泰然自若、从容不迫内心的,只有眼前之人,以及远处的莫怀章。
洺疏想要忘了他。
或许是从草灯处得知了他对他做出的禽兽行径,大发雷霆,才会决定一夕之间把他忘得干干净净。
莫怀章不再是那个陪同行止居士前往鹊山吊唁的人,没有去过华不注,他们没有了认识的契机。
他甚至编织了虚假的记忆,让他的魔界一行与自己紧紧捆绑在一起。
鬼桀、蛊毒、甚至连自己到来之前与藜夫人的相处……所有和莫怀章相关的经历全部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根植于骨血的,对莫怀章的厌恶。
莫怀章,当今皇室二皇子,旨在为皇室寻找炉鼎,延续皇室命脉,炼化长生不老之术;为此,不惜与魔族狼狈为奸,对修士种下蛊毒,引魔族与之□□,血月人祭,以试验炼化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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