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旁边吃茶，清衍在旁边看经。
相安无事，两不打扰。
我也想装模作样的翻两页，只是一看那书上蚂蚁爬一样的小字，我就头晕。
清衍也说过要教我识字，但被我一语拒绝了。我又不上学，又不考功名，甚至我都不是人，我识这字来干什么？为自己的文化素养添砖加瓦吗？
再说了，读那么多圣贤书，就一定能成为圣贤吗？我看也未必。
多少那些肚子里识的丁点笔墨的，能真正做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看多是升官发财死老婆吧。
就比如经常来寺庙奉香的“香火大户”林员外，每到初一十五必定会来。最初见他的时候还是个爱掉书袋的酸腐书生，满口之乎者也，后面走了大运，当了个六品小官，就愈发卖弄起他“满腹经纶”的文化来了，找主持一坐就是半天，这么高的文化素养，也不耽误他一年换一个老婆呀！
一年新人换旧人，最是无情读书人。
每每看到林员外旁边新娶的美娇娘，我都会感叹这么一句，“这新娶的怎么跟上一个长的那么像？”
不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吧，起码也是有七八分像了。我觉得林员外从某种意义上讲还是很专一的，专一的就喜欢这一种类型。
当个文盲也挺好的。
起码不会被这些外物所累，贪财好色，视权如命，本身贪嗔痴俱全，还偏偏爱扯个文化人的皮，遮遮掩掩，好不虚伪。
我往嘴里填了个花生米，这所谓的佛家弟子，倒不如清衍这个半路和尚来的清净。
“清衍，你说人为什么有这么多**要拜啊？”
这话我也问过白泽，可白泽当时却认为我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完全是不知所谓，但凡把我放在对方的角色里，我都不可能问出这种话来。人家只是想找个精神寄托，我却在批判对面求仙问卜，**太多。
清衍听我说话，从书里抬头来。
“《金刚经》讲凡有所相，皆为虚妄。”他缓缓开口，声音如山涧冰凉的流水。
“在清衍看来，众生因无明执着于生灭，被外物所累，所以妄见幻相，而忽视性本自足，无需外求。”
是的，我点了点头。
清衍说的不错，若不能将注意力转移到内心，断除对外部的贪嗔痴和执着，就永远不可能脱离烦恼。
修行，修的是本心。
是不执着的中观智慧。
从来不是看跪拜的心有多诚，供奉的香火有多贵，这么简单的道理，清衍都懂得，那林员外一年娶一个，娶上他八百年都不可能懂得。
“对了，小仙姑娘。”清衍这会儿被我打断了看书思路，索性就将书合起来了。
“什么事？”
“慧能师兄说今晚上是花灯会，邀请咱们一起去花灯节赏灯，不知道小仙姑娘愿不愿意赏脸呢？”
唔……我盯着清衍的脸，觉得他也不是个贪玩的人啊，现在被我带动的也开始不务正业了？
“……”清衍被我盯得面红耳赤，也猜不准我的心思，有些结巴的开口：“小……仙姑娘不愿意去就算了。”
唉？他哪只眼睛看到我不愿意了？
“当然愿意，只是我身无分文，去花灯节也买不了东西，这可如何是好啊？”我两手一摊，空空如也，暗示的相当明显。
好在清衍听懂了我的言外之意，“没关系，小仙姑娘要看上什么买就是了，清衍不缺银子的。”
不愧是我小仙的朋友，就是大方爽快！
我笑眯了眼。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下山，往常总从听别人说这山下如何如何，如今自己亲眼一见，倒比描述中的更令我震撼。
千万盏花灯错落有致，把整个天空点亮，亭台楼阁，男男女女，这书里描写的东西此刻都活了起来。
我站在这偌大的人间烟火里，一时竟出了神。
哼哼，我也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我生生忍住想东张西望的心，尽量在清衍面前看起来淡定自若些。
不过我的双腿却不受控制，走着走着又走不动道了。
清衍看我停在一个卖钗子的铺子前停了许久，眼睛紧紧盯着那柄玉色的步摇钗，便问道，“姑娘喜欢吗？”
“喜欢的话可以试的。”店主也附和着。
好吧，像是拗不过那两人的极力推销，我“勉为其难”的将钗子插进头发。
小仙很适合这种玉色的饰品，同她的人一样，乌发配玉钗，仔细看去那玉钗的坠子还在跳动摇曳，真是个富贵如意的天香佳人。
“我这样好看吗？”
就礼法来讲，如此盯着一个女子看，实在有违戒律。
清衍知道自己不该这般，此刻看着少女亮晶晶的眼眸，却觉得比这上空的花灯还亮，让人不舍得挪开眼，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好看！”
“出家人不打诳语，当真吗？”
清衍迎上我言笑晏晏的脸，嘴边也忍不住染上了笑意，“小仙姑娘带什么都好看！”
“那是自然！”
清衍这话说到了我的心坎上。
我美滋滋的带着头钗，和清衍一起找慧能汇合。
慧能在前面的人堆里不知看些什么，被我们一叫，才回过头来招呼我们。
“慧能师兄，前面这是在干什么？”
慧能指着前面点花灯的人，跟我们解释，前面是这花灯节最有意思的节目。这花灯下方都是被挑空了的，需要用火折子点亮，点亮了，那花灯就是你的，当然越在高处的花灯造型越漂亮，要点亮的难度就越高。
我抬头一望。
不就是点花灯嘛，这有什么难的，清衍刚才送了我一个玉钗，我也不好白拿他的东西，我对着清衍说道：“这灯里面有你喜欢的吗？你指一个。”
清衍看我身高只达他肩膀，似是不信我能取下这灯来，又不好驳我的面子，“小仙点自己喜欢的就好，清衍哪个都行。”
我喜欢的……
我抬头看着上面各式各样的花灯，我最喜欢的定然是那最素净，最洁白，悬在最高处的莲花灯，对着那灯指了指，“你看这个。”
清衍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去，眉头微蹙，声音温润如水，“那灯确实精致，可太高了，不如选个低些的......”
“小仙姑娘果然眼光独到，那盏莲花灯可是今晚的“灯王”，据说成功点亮的人，能拥有一年的好运。”慧能在一旁说道，“刚刚这儿已经有很多人试过了，不过很可惜，都没有成功。”
这有何难的？
清衍和慧能两个人可真是小瞧我了，我又不是他们这些凡人，这点高度还不如菩提树高，点个灯也是轻而易举。
我拿起一根火折子，轻轻一吹，火光便在指尖跳跃起来，手腕翻折，足尖点地。
身体似轻盈的蝴蝶，轻而易举的点亮了花灯。
衣袂翩跹，若真是神女从天而降，那应当是如此，清衍看的一时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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