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丰年。
此时白雪纷飞的天下,百姓知足,安居乐业,似乎二十年前的战乱只是一场梦,人们的记忆随着史书一并翻了篇,只有齐善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重绘与常和有关的画面,她清楚地记得那年,自己为了挽救绛山而改易身份嫁进常家。
近些天芯州的富商常辽正大张旗鼓地为自己的儿子常佳备办婚礼,但向来爱热闹的邬镇人们却好像避之不及,只有和常辽是一丘之貉的奸诈纨绔者前来贺喜。
原来这常家发家,靠的是各种各样的腌臜手段,比如卖大烟、放高利债、诱骗人口等等,这些东西背德弃义,做了恐怕是会遭报应的。
但常家人从不管这个,还贬斥这些话是愚昧迷信,他们洋洋得意的自诩为“高人”,挥霍着沾了血泪的肮脏的金银,常家在无数可怜人的尸体上建立起辉煌的府宅。
尽管常辽不信因果,这报应该来还是会来。
且说他的长子常佳,吃喝嫖赌,不学无术,是个纯粹的不加掩饰的贪财好色之徒。
常佳曾经已娶过一次妻,那女子贤惠明理,只是样貌不入常佳的眼,他待在家里不满意,便出门玩闹,醉酒方归,归来便是打人,拳脚不够便施器物,有天他“混账得过了头”,竟抄起茶盏砸向自己妻子的头。
女人眼前登时猩红一片,没过多久便撑不住死了。
丧了妻的常佳不痛不痒,依然过着花天酒地的快活日子,只是前两年忽然染了病,靠着名贵药方才熬到今日,一直到前些日子,竟到了不进汤药的地步,他的母亲朱氏尝尽各种办法皆不见效,思来想去就只剩冲喜这一个法子了。
常佳毕竟是自己的长子,就算常辽心里再不乐意,也终归还是“慷慨”地抠出银子,去各家寻合适的女子提亲。
夫家臭名昭著,公婆吝啬恶毒,丈夫打死过妻子并且似乎命不久矣,有哪家女子会傻到这般地步愿意把自己送入虎口?
常家自信地等了半个月,却没一个人愿意嫁进来,眼看常佳只剩下一口气,常辽终于咬牙加了银子,这才招来一个女子。
女子不是邬镇人,来历不明,但她模样极好,八字也与常佳的相合,于是当天常家人就开始操办婚礼,就等着这最近的吉日了。
院外喜气洋洋,院内死气沉沉,似乎一切都与这院子的主人常佳无关。
毕竟他如今离不了床铺,连意识清醒的时候都很少,每天只有负责照顾他的仆人进出院门,就算拿着比别人高一倍的银钱,他们也很不乐意做这活,生怕哪天也染了病,一命呜呼。
午饭时候,负责给常佳喂药的嬷嬷拽来常和,要她替自己去喂那个病种,常和瘦薄的肩膀被死死地抓着,她却嬉笑着,说:
“我帮你进去喂药可以,一次五串铜钱,不然我告诉夫人你嫌弃她的宝贝儿子,还私吞了药。”
老嬷嬷咬牙切齿:“死妮子,真不愧是常家人。”
“我只赚干净钱。对了,先付钱后喂药。 ”
常和哼着小曲儿,用勺子在碗里胡乱搅着,肩膀隐隐作痛,她一边往常佳嘴里灌药,一边小声又恶狠狠地说:
“死老太婆,等着下次我讹死你吧。”
常和看着深褐色的汤药,感觉好像在往常佳嘴里倒银子。
不愧是嫡子,真舍得花钱。
常和是常辽的庶女,有一个龙凤胎哥哥,叫常科,他们的生母是不起眼的妾,娘仨在常家的后院过得艰难,为了补贴被长房克扣下的钱,兄妹俩常常会做类似这样的活赚些外快。
常和喂完药出了门,嬷嬷站在老远处等着,常和一手搓着铜钱一手把碗递给她,
“下次有需要还找我哈。”
老嬷嬷翻了个白眼,劈手夺过碗,常和报以微笑,却在心里骂了一句。
偏僻处那个简单的长着一株紫叶李树的小院是常和的家。常和的小屋有扇窗,正对着树,她很喜欢在这里支着下巴发呆,或是望向东边,等待一只三月未现的信鸽。
初春,紫叶李花开正盛,被风一吹便簌簌地洒进窗子,常和摊开手接住一片,用指尖捻着,看着花瓣由粉白变为透明,指腹染了花汁,心中无故添了几分怅惘。
不知那个陪自己种下紫叶李树的姐姐,是否也嫁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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