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炎明的车后座上，她有些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会躺在这个地方的，刚要爬起来，就听到炎明的声音从前座传来。
“醒了？”炎明侧过身看着她，将一瓶刚拧开盖的矿泉水递给她：“喝口水吧。”
郁安道了声谢，接过瓶子喝了一口水，神志渐渐复明，但还是很疑惑：“我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你刚才在里面晕倒了，我把你带出来了。”炎明朝程家的方向看了一眼：“钱队和陈法医他们还在里面勘察现场。”
“我晕倒了？”郁安腾地坐起身来，一脸不敢信。
炎明嗯了一声，关心地问她：“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晕倒的吗？”
郁安仔细回想，她记得自己看见炎明走进客厅正对着的那间房间后，便不由自主地跟了进去，随后当她看到靠墙放置的两幅遗像时，她忽然感到整个人像是被电击了一样，脑中一片空白，耳中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什么都听不见，但她却清晰地体会到那种难过得快要窒息的感觉，这是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失去至亲的痛苦，难道这家人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郁安倏地抬起头来，眼神激动地看向炎明：“程宁的父母有没有别的孩子？”
炎明十分错愕，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笃定地摇了摇头：“程家只有程宁一个孩子，从来没有丢失过别的孩子。”
郁安充满期待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她感到十分不解，如果不是有至亲血缘关系，她为何会感到如此难过？
“为什么这么问？”炎明打量她：“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郁安咬牙沉默了片刻后将自己觉得匪夷所思的那种感觉告诉了炎明，她怕炎明不信还特地强调：“你可能会觉得我在编故事，但我真的感觉到她们是我的亲人，那种失去至亲的痛苦感觉实在太真实了，真实到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可你又说程家没有别的孩子，所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其实从郁安找出程家大门的钥匙开始她的一系列怪异行为都让炎明感到迷惑，他百分百确定郁安跟程家毫无血缘关系，可她为什么会知道大门钥匙藏在花盆底下？她又为什么会喊程母“妈妈”？难道真的是中了邪？但为什么中邪的偏偏是她？
“我相信你。”炎明毫不犹豫地说：“你刚才的反应非常奇怪，我听见你对着程宁妈妈的遗像喊了一声‘妈妈’。”
郁安太惊讶了，她完全不记得自己喊过程母“妈妈”。
“我怎么会……”忽然她脑中灵光乍现，犹如醍醐灌顶，神色激动地说：“有没有可能我失忆之前认识他们一家人？”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炎明其实也在怀疑裴国政一家可能真的跟程志文一家是熟识。
“有可能。”他说。
有了炎明的肯定郁安仿佛看到了希望，两只眼睛里都是光：“要真是这样就太好了！只要找到程宁爸爸，我就能通过他知道我的身世了！”
炎明不忍心扫她的兴，看她这般高兴就没再说任何的话。
老钱火急火燎跑过来敲了敲车窗，炎明推门下车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小丑现身了！”
“在哪儿？”炎明下意识看向程家的方向。
“在网上。”老钱拿出手机点开视频给炎明看：“他在网上发布了一段视频，视频里有被他绑走的三个孩子！”
视频的开头有一段三个孩子一起玩耍的画面，紧接着小丑出现在镜头前，承认是自己诱拐绑架了三个孩子，其中一个便是鼎鼎大名的网红大V颜公子的儿子，但他表示自己没伤害孩子们，说完这几句话视频就结束了。
“这段视频是下午的时候通过境外的IP地址传到国内的社交媒体上，短短几秒时间已经在互联网上疯狂传开，网警那边虽然及时做了全网删除处理，但还是有不少人下载并加密传播了出去。”老钱说：“这会儿分局那边估计已经乱成一团了，刚刚小黑打电话过来说那三家人都去了，正在哭闹。”
炎明思索了一下说：“这段视频里小丑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也没有提出任何的要求，估计只是预热，他应该很快就会有别的动作。”
老钱道：“我也这么看，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以静制动，要不我们先回分局等消息？”
炎明嗯了一声，回头朝郁安投去一瞥，老钱注意到他的眼神，小声问道：“她刚刚怎么说？”
“她想知道她是不是程家失散的另一个女儿。”
“怎么可能！”老钱情不自禁脱口而出，怕被郁安听到赶紧压低声音说：“她怎么会冒出这种奇怪的想法？”
炎明想了下说：“我也说不清楚，可能她失忆之前就认识程家的人也说不定。”
老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点了点头说：“倒也说得通。哎，不对啊，如果她还认得程家的人为什么对你完全没印象？”
“大概我的模样变化比较大吧？”炎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颌嘲解道。
老钱安慰似地拍拍他：“大概是因为你长了一张平平无奇令人印象不够深刻的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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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分局后老钱被那三家丢了孩子的家长团团包围，他们哭天抢地下跪哀求，恳请老钱务必一定要帮他们把孩子救出来。老钱被他们纠缠得头都快裂了，最后终于忍不住爆吼一声震慑住了所有人，耳根这才得以恢复清净。将众人安抚好后，老钱分别审讯了颜凌、隋静和黄喜娣，其实在这之前老钱就已经问过她们三人了，一开始她们都否认互相认识，但经过老钱提醒后她们才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表示因为毕业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所以一时间都没想起来，疏忽了。老钱心里暗暗冷笑，没联系过你们的口径倒是挺一致的。
小丑的视频出现后她们仨意识到孩子不是被拐走而是被绑架走的，现在唯一能救她们孩子的就只有警方了，所以都表现得特别配合，问什么就说什么。老钱便询问起当年程宁意外死亡的这件事，没想到刚刚还表现得十分配合的三个人竟然又十分默契地给出了一模一样的答案，她们什么都不知道。这下给老钱整无语了，心想看来这三个女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很快网警那边就传来消息，小丑的第二段视频已经上线，这次因为警方做了提前的准备，在视频还没被全网疯传之前就进行了清理。但互联网时代想要将一切痕迹消匿于无形，显然还是难度太大，内网虽然被清理了，可外网却不在警方的管辖范围内，一部分人通过特殊渠道还是看到了这段视频的内容。
第二段视频里小丑对着镜头慢慢抹去脸上的油彩，显露出真实的面目，这是一个疲惫而苍老的男人，他的眼中没有光，眼珠是浑浊而晦暗的，嘴角有两道深刻的法令纹，像一对镌刻在脸上的括号，令他整张脸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悲苦绝望。虽然脸上还残留着抹不干净的彩妆，但老钱还是一眼认出这个男人就是程志文，只是他的模样比照片上要苍老许多，他也不过刚五十的年纪，居然苍老如斯，老钱心里很不好受。
程志文对着镜头举起一张身份证说：“我叫程志文，今年五十五岁，临安市人。我曾经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一个温柔体贴的妻子和一个聪明可爱的女儿，但这一切都在十四年前戛然而止。”程志文闭了闭眼睛，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声音也随之哽咽：“十四年前我的女儿程宁才刚满17岁，在学校组织的春游活动结束后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当我凌晨时分找到她的时候，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昏倒在湿地公园湖心的一条小船上，因为癫痫发作太久陷入了深度昏迷，送到医院经过抢救后最终脑死亡……我女儿死后我的妻子因为伤心过度精神失常，为了照顾她我把公司转让给了别人，原本我已经接受了现实，打算跟妻子互相陪伴过完下半辈子，可是去年有一天妻子突然清醒过来，当她看到女儿的遗像后她再一次饱受打击，绝望之下竟然选择跳楼自杀，结束自己的痛苦……”
说到这里程志文已是泣不成声，一个大男人对着镜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到视频的人也无不动容，感同身受。程志文狠狠抹了一把脸，那张混合着油彩和泪水布满了皱纹的老脸看起来无比沧桑凄凉，加重了他身上的悲剧色彩。
“你们一定想问我为什么要绑架那三个孩子？”他举起一叠纸，最上面那张是一本日记本的封面：“这是我女儿程宁留下的日记，里面有提及她为了帮助饱受校园霸凌的同学黄喜娣而被其他两位同学颜凌和隋静排挤欺负的事。我女儿过世后我在整理她的遗物时才发现了这本日记，这也是我怀疑她的死因蹊跷的主要原因……那天晚上当我得知女儿失踪后去湿地公园调看监控时发现春游结束后我女儿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不知什么原因又返回了公园内，而当时颜凌、隋静和黄喜娣也没有离开公园，我女儿进去大约一个钟头后她们三人才陆续离开，但我女儿却再也没出来过，这让我不得不怀疑我女儿出事她们三个人应该是知情的。
当年我也曾试图找她们三人追问事情的真相，但颜凌和隋静的父母却动用一切关系阻止我追问真相，而当时我妻子已经生病，在分心无力的情况下我只能强忍悲痛，放弃调查……我原本是打算带着对女儿的愧疚和悲痛进棺材的，但妻子在跳楼前突然清醒过来说让我一定要找出女儿死亡的真相！也许是天意，也许是我女儿她不甘心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所以我一定要为我女儿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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