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要带他走吗？”阿绿站在一旁，虽然面对的是同伴的死亡，但是他从始至终眼里都没有流露出半丝的哀伤。
他可是仿生人，不具备人类的情感。
温亦尘没有回答他，事实上，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只是一点一点摸索着，将地上属于小九的碎片都装在了包里。因为看不见，温亦尘只能通过用手摸来确定，他能感觉到属于小九的气息。
阿绿不打断，也没有出声提醒，他站在那里，看着温亦尘从下午摸到了晚上。那双习医的手也被蹭出了大小不一的伤痕。
他不理解，更无法感同身受。却这一刻，体会到了嫉妒的滋味。
他们究竟是为什么会存在于这个世上？在小九诞生之前，他是这世上最差劲的仿生人，可是有了小九之后，小九变成了那个最差劲、最无能的存在。
不过，小九真的是最差劲的存在吗？阿绿第一次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差劲的仿生人怎么可能会获得人类的喜爱？
不知是不是错觉，阿绿看见小九眼睛里那个损坏的芯片闪了一下红光。
“我不会再让他离开我了，这次谢谢你。”温亦尘站起身，他视若珍宝地将小九搂在怀里，和阿绿说了最后一句话。
在这之后，阿绿也曾再去过那个医馆，他不知道他去那里是想要做什么。是看看那个好心的医生，还是看看他是死是活的同类。
不过，那家医院自那一天之后再也没有开过门，即便到了每周的义诊时间。
大家都在好奇医生去哪了，有人说是被仇家盯上了。毕竟医生虽然做的是救死扶伤的事，但是同时也触及到了很多人的利益。
还有人说，医生是累了，他想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这些事对于一个盲人来说，还是太辛苦了。
阿绿知道，都不对。可是不管医生是去了哪里，一定都是和小九在一起吧。
这也是小九毕生的心愿。
**
身体好疼。
疼？为什么会疼？他不是死了吗？不知道医生怎么样了。
小九睁开眼——不对，他感觉不到眼睛的存在，直到有人帮他装上了双眼。
“还在执着呐？”听声音应当是个老者。
吴旭坐在椅子上，伸手摸了一把花白的胡子。他做这一行做了半辈子，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仿生人。
全身上下，由里到外都被人为破坏得彻彻底底，偏偏还没死透。但若要“救活”，也实属天方夜谭。
见人不回答，吴旭也不生气。他哼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你是我见过的最有毅力的瞎子。”
也是最有天分的人。当然后半句吴旭憋在了心里。
自打两年前起，温亦尘不知从何处听到了吴旭的名声，便千辛万苦地找到了他。
当吴旭看见家门前倒下的这个男人时，还有些惊讶。因为他已经在这山中匿迹多年，很少有人能找到他住的地方，更不用说是一个瞎子。
可是让他感到更不可思议的是，温亦尘身后背包里背着的那个坏掉的机器。
“就为了这么个破玩意，值得吗？”
吴旭至今都记得温亦尘无意识的回答：“嗯，比我的命还重要。”
“我是医生，我会医治好他。”温亦尘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开始继续。
两年，他向吴旭拜师学艺整整两年了，现在修理仿生人就跟他以前医治病人一样熟练。
可是尽管如此，他也救不回小九。
“那你加油吧。”吴旭打了个哈切，然后慢悠悠地走出了房间。
人有执念是好事，但是有时候执念太深，毁人伤己。
温亦尘继续低头拼接着属于小九的零件。
他很确认，零件一块不少。他安装的地方也是对的，可是两年了，小九一丝活过来的迹象都没有。
一定还有哪里是不对的。
温亦尘重新将零件又一块一块拆了下来。
这十一万零一块零件，这些年，温亦尘抚摸过了无数遍。吴旭说得不假，他已经快要魔怔了。
要么小九就此活过来，要么他与小九一起毁灭。
嗯？医生？小九听着有些熟悉的声音，心下雀跃着。他想告诉医生，他想他了。
医生还愿意见他，真好。可是为什么他看不见医生的脸呢？
“小九，你是还在怨我，所以不肯原谅我，才不愿意睁开眼看看我吗？”
怎么会？医生我怎么会怨你，我好喜欢你啊，医生。
“当我察觉到不对的时候，我应该第一时间去找你的。”
“......毕竟，你对我而言，是那么重要的......人。”
当温亦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两人都愣住了。
重要的......人？
原来是重要的人吗？
一滴灼热的液体滴到了小九的眼眶里。小九只觉得眼睛一烫，视野中开始出现了白光。
“医......生？你是在哭吗？”
温亦尘的动作僵住了，他缓缓垂下眼，眼角还有些湿润。
是他听错了吗？他听见了小九的声音？
“医生，为什么不说话了？”小九费力地移动着眼球，他在医生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现在身体的全貌。
支离破碎。
温亦尘伸出手，指尖轻轻地抚过了那双褐色的眼眸，“乖，再多和我说些话，小九。”
多说些话？当然可以。
“医生医生，小九好想你啊。我拜托阿绿送的药材，你收到了吗？”
“我还以为自己死了，没想到竟然还活着，还可以再见到医生，真好。”
说着说着，小九发现医生的嘴角下垂了。
“小九，为什么会觉得药材很重要呢？为什么要把死说成是一件很轻松的事呢？”温亦尘的神色逐渐沉重，夹杂在其中的还有小九看不懂的郁色。
温亦尘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怕再把人吓跑了。
等到他修理好他，再好好算一算剩下的账。
温亦尘开始没日没夜地工作了，小九醒着的时候，他在修理。小九睡着再醒来的时候，温亦尘还在修理。
“医生，你脸色好差，要不休息一会吧。”小九有些担忧地说道。
“小九。”医生突然柔声喊道。
“嗯，小九在。”
“你想早点站在我面前，再次看见我，触碰我吗？”
“当然想。”小九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嗯。”温亦尘点点头，“我也想。”
终于，就在不知道多少天之后的一个夜晚，小九感受到了指缝间的触感，再睁眼时，他看见了睡在他身侧的医生。
医生的头发长了些，脸上的肉少了，显得眉眼更深邃了。
医生在牵他的手，这个认知让小九很开心，医生没有讨厌他。
于是，小九将手握的更紧了，十指相扣。
悄悄往医生的方向挪了挪，小九抬眼，仔细看着医生的睡脸。唇瓣因为长时间没有喝水的缘故有些干涸，但还是和以前一样柔软好看。
下意识地，小九张开了嘴，他的口中装有黏液，可以帮助医生润滑。
温亦尘早在小九睁眼的时候就醒了，但因为还不知道以什么样的心情去迎接，所以有些犹豫。没想到，他等来的确实这样大胆的举动。
唇瓣被人含住，继而一条冰凉柔软的舌开始放肆地贴着唇缝，上下笨拙地舔舐着。
本想看看这仿生人还能做出什么举动来，但是温亦尘的身体先一步缴械投降了。
张开嘴，温亦尘将那条游蛇般的舌尖容纳进口中。
主权开始交替，温亦尘一把扣住了小九纤细的腰肢，将人狠狠按在了身下，然后开始了掠夺。
“唔——”熟悉的动作，小九有些惊奇地瞪大双眼，他不知道医生什么时候醒来了，正想出声问些什么，可是温亦尘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
温亦尘摸索着小九的脊背，一点一点用拇指按压着向下。
“小九，你该不会觉得你很聪明吧。”唇瓣分离，上面还残余着小九冰凉的痕迹，“你以为，你找个人来代替你，我就会开心吗？”
小九察觉到医生的神色变了。医生在生气的时候，并不会大声说话，会是表情愤怒，只有那双眼睛，会变得黑不见底。
“医生是还在生小九的气吗？”小九虽然比寻常仿生人灵性些，但是很多属于人类的情绪，他并不了解。
温亦尘放在小九身上的手突然移开了，转而摸到了小九的嘴角，替他擦去了嘴角的水渍，“如果我说我还在生你的气，你会怎么办呢？”
被人按着嘴角，小九没有办法完全张开嘴，只能含含糊糊地回道：“那小九怎么做，医生才能原谅小九呢？”
话音刚落，那本来在嘴角处活动的手，突然伸进了小九的嘴里，然后——又深了些。
“怎么做？”温亦尘将手指浸得一片湿濡，眸色愈发幽深昏暗。
“小九会让我做到不生气为止吗？”
小九虽然不懂医生的意思，但只要是医生想做的，他都愿意，于是他诚恳地点了点头。
“真乖。”温亦尘敛眸，嘴角轻扬起一抹笑。
“其实我很好奇，身为仿生人，这里也会有感觉吗？”医生抽出手指，就着湿濡，探向了小九。
“嗯——”那瞬间，小九感觉到了强烈的异物感，他伸手抓紧了医生的衣服，有些害怕。
“医生，不要碰那里，好奇怪。”
“嘘，乖，小九不是说会让我做到不生气为止的吗？”
温亦尘从来都不是众人眼中的慈悲形象，相反，他扭曲极了。
他厌恶人类，却又对这一个最像人类的仿生人生出了贪念，想要将他永远留在身边。
又深了些，温亦尘眯了眯眼眸，他想要这个仿生人露出更多的表情来，他不能只是一个没有情感，被设定好的机器。
到必要时，他会采取一些强硬的手段。
拿出，温亦尘捻了捻手指，举到了小九的眼前，“小九你看，这就是你的身体，他也在因为我的到来，感到兴奋。”
小九莫名觉得有些羞耻，他扭开了头，“医、医生，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说......”
“不要移开视线，看着我，小九。”温亦尘另一只手将小九的头掰了回来，“下面，我们做一些人类可以做的快乐的事好吗？”
“快乐的事？”小九眼睫颤动，眼眸中泛上了水汽，“只要是和医生的话，我都高兴。”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真人，认真地在回应着温亦尘的一言一行。
“乖，腿放在这。”温亦尘虽然看不见，但只要对象是小九，他便会无比熟悉。
小九照做，身体却在颤抖，好怪，明明他只是个仿生人。
属于医生的手指本就纤长，不仅如此，医生还不停地在他耳边说着像是诱哄病人一样的话。
“不要紧张，小九。”
“对，就是这样。”
“小九好棒，好厉害。”
就在这一声声麻痹下，温亦尘露出了真面目。
小九双眸通红，他捂着嘴，将呻吟声锁在了口中。他能感觉到痛意，可是除此之外，其他的感觉开始占领他。
他觉得自己又要坏掉了。
“医、医生，请问好了吗？”小九感受到他体内的机油正在不断溢出。
小九纤嫩的脚踝挂在温亦尘的腰侧，足尖蜷起，难耐的模样与身上冰凉的温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温亦尘捂不热这个仿生人，所以他更加地卖力，想要从其他地方得到证明，证明小九和其他仿生人不一样。
小九觉得自己又要散架了，不过医生说了，他可以再把他重新修好。
好可怕，医生的惩罚好可怕，他以后再也不敢擅自离开了，呜呜呜。
这场哄骗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太阳升起，小九在闭眼前还不忘问一句：“医生了，现在你还在生我气吗？”
话还没有说完，温亦尘便倾身吻住了他的嘴，“睡吧，我从来没有生过你的气。”
被骗了，临睡前，小九想着。
第二天，吴旭准时又来找温亦尘，想要看看他的进度，却发现这房门破天荒地竟然从里面上了锁。
“怪了。”小老头拖着下巴沉思。
听见动静，温亦尘开了门，吴旭看到温亦尘的第一眼，只觉得这人好像哪里变了，脸上还带着餍足的浅淡的笑意。
“太阳打西边起来了？你竟然睡到现在？”吴旭神色古怪地说道。
说完，他探着头开始朝里张望，却被温亦尘用身体堵住了，“他在休息。”
“他？”吴旭惊讶地张开嘴，“他是谁？你成功了？”
温亦尘脸上的神情足以回答他。
吴旭是真的被震惊到了，损坏到那个程度的仿生人是绝无可能修好的，就算修好了，也很有可能不是原来那一个。
“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事到如今，吴旭也该察觉到些不对劲了。
听见这句话，温亦尘的眼眸也闪过了一瞬的懵怔，随即，他转头看向了床铺上安睡的小九，明明看不见，他却勾唇一笑——
“他是我的爱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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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仿生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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