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个贼一样在京大对面的咖啡店坐了两天,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
中间周周给我打来了电话,和我话着家常,我没有敢告诉她我现在在京市,我知道她一定会因为担心我的安全而炸毛。
她提到中学的事情,说孙旭带着几个学生去普林斯顿参加物竞,其中好像有程祁。
手机里搜索了关于PUPC的相关了解,是由普林斯顿大学物理系举办的国际性高中物理竞赛题,通过创新性和挑战性的题目,为全球高中生提供展示物理学理解和应用能力的平台。
“可是程祁已经不是高中生了啊。”
大学生的身份怎么有资格参加?
“你不知道么?”周周惊愕道:“程祁高中就参赛过,还拿了银奖呢。那年程祁好像是去现场参赛的,不过中国赛区也有承办商,官网上就可以报名参赛。”
“程祁那年可以一战成名,给中国狠狠争气了呢,所以今年这届应该是跟着孙旭做研究吧,我也不太清楚,你可以直接问他啊,我把他联系方式推给你……”
我逐渐听不清周周在说什么,心中五味杂陈,又悲又喜,没有见到他的失望因为他不在又跃跃欲试起来。
可心中的一个声音仍然驱使着我。
我没做犹豫,当天晚上就订了去美国的机票。
因为临时起意,机票只有凌晨的航班。
或许是错过了程祁人生中太多重要的事情,站在国际航班的登机口,我有点恍惚,竟不知道此次去的意义是什么?
一万一千公里的路,我坐了十一个小时方才到达纽瓦克自由国际机场,又从机场坐了近一个小时的车达到普林斯顿校门口。
落地是是美国时间下午六点左右,因为父母的缘故,我在美国和中国间往返很多次,没有一次让我感觉距离这般遥远,遥远的就像是我和程祁间的距离。
哥特式风格和新古典主义元素的建筑是普林斯顿的特色。我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好像这辈子的勇气都在站到普林斯顿校门面前用完了。
我坐进大学正门前拿骚街的咖啡店里,据说这是爱因斯坦生前经常光顾的咖啡店。
等到金发碧眼的服务生点完自己的单子之后才后知后觉自己在做什么。
周周不知道的是,我一直都有程祁的微信。
他不怎么发朋友圈,我总是隔一段时间就点进去看看,可是除了横割线什么都没有。
知行毕业后我从来没有联系过他,他也一样。
他大概是将我忘记了吧,就像是那年石沉大海的倾慕一样。
高中三年里我曾强迫自己将他忘记,刻意不去想,好像只有这样他才会逐渐消磨在我的生活中。
我会认识新的人,会结交新的朋友,这个世界上优秀的不止程祁一个,我才不要让他一直影响我。
可事实上,在我坐在这里的那一刻,我必须承认,我不可抑制的、疯狂思念他。
我觉得我疯了。
因为朋友的一句话就飞到了异国他乡,站在这里这所有百年历史底蕴的古老名校里缅怀过去。
我等了三天,这三天里我见到了有人在教堂举行婚礼。乐手拉着小提琴,新娘挽着新郎的胳膊向教堂中间走去,我坐在下方无人的角落眼含热泪的观望。
这期间,我没有告诉父母,我以为我三天就可以回校,所以只向辅导员请了三天的假。
我在普林斯顿附近租了一周的民宿,每天像上早八的大学生一样在咖啡店里、书店里、餐厅里等待,不知疲倦。
罗赋生三个字跳跃在手机屏幕上的时候我吓了一跳,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心虚,因为逃课么?还是因为我的潜意识告诉我我现在做的这件事就是蠢。
我甚至没有想好怎么面对罗赋生,犹豫着要按接听键,那边陡然挂断了。
很快的一条消息便弹了出来。
“速回电话。”
该来的躲不掉,再蠢的事,做都做了。
我回拨过去,刚“喂”了一声。
“你在哪儿?”
“你一周没上课,去哪儿了?”
我思忖着怎么婉转一点告诉他,显然他没有等我的耐心。
“罗弋!”
“我在美国普林斯顿,这边有个物理竞赛,我……”
“你是说你上学考九分的成绩也能参加物竞了?”那边毫不客气的讽刺。
“我来找程祁。”
手机那边蓦地没有了声音,隔着一万公里,我捏着话筒,心里惴惴不安。
他大概是在想程祁是谁吧。
谁能想得到程祁这两个字在相隔了五年后还能再翻到桌面上提及?
我原本想着说来找我爸妈,或者别的什么理由,可临到逼问前,我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泄力。
撒谎是一件很费脑子的事情,我时差刚倒过来没多久,想见的人一面也没见到,不知道是不是咖啡喝多了,头疼欲裂。
撒谎一次就会有无处次去圆谎,实话就这么搂出来了。
罗赋生的沉默让我拿不住他的脾气。
“……小舅?”
“我给你一周时间回家,一周后我要在上封见到你的人。”
“……”
他竟然没有想象的那样大发雷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鼻腔有点酸。
“从现在开始,你早晚什么时候回酒店,飞什么航班,几点登机几点落地,我都要清楚,如果你断联超过……”
“小舅。”我低着头,握着手机,看到泪水大颗大颗的砸向地面,“对不起。”
罗赋生大概是叹了口气,再开口声线温柔了很多:“到上封跟我讲,我找人接你。”
我又在普林斯顿待了三天的时间,从我出校到现在已经十天了。
这一周我几乎将普林斯顿逛了个遍,从拿骚堂走到亚历山大堂的音乐厅,布莱尔拱门,爱因斯坦雕像和普林斯顿钟……
湖边还有零星几人在写生,那时候的我绝不会想到,这次莽撞的行为会让我直接选择考美院。
罗赋生不知道用什么理由给我请的假,总之我从上封再回校上课又是一周后,同学们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室友还关切的问我生病好了没有。
回到上封这一周,罗赋生公司业务也不跑了,也不忙着出差了,实在走不开的事情也是让助理把文件带回家解决。
他见到我的第一眼就问了一句,见到人了?
我摇摇头,之后的很多年里,罗赋生再也没有提起过程祁这个名字。
在我回到上封的这一周,罗赋生每天变着花样儿的给我做饭,日日不重样。周周也在封上大学,我们两个见面的时间倒是多了起来。
她问我怎么突然请假时,我也只是摇摇头说有点不舒服去医院检查了下。
她拉着我在上封穿过一条又一条的巷子,她说她很羡慕我的大学生活,她也好想做个设计师,服装设计师是她从小打大的梦想。
那时我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成为千万粉丝的主播。
人在正值青春的时候是没有办法感受青春的,而我的世界好像又恢复了平静。
那十天的奔波和疲累不觉的赶路,被现实生活的平静消磨的仿佛只是我做过的一个冗长的梦。
梦醒了,我也要把重心放到我自己身上来了。
看着周周的笑脸,我想,大概很多年后我也会笑着对周周讲出我今年做了什么事。
那些悸动啊遗憾啊总有一日都会像奶油刮刀一样抹平在我日复一日平静无波的生命里。
我以为时间会带走一切,可是依赖时间忘掉的人,怎么经得起再见一面?
我以为不提、不想就可以凭借意志力忘了他。
三年一千多天带不走我的记忆,没有人教我年轻时遇见太过惊艳的人要如何忘记,我尝试了所有方法都抵不过见到他的那一眼,只一眼我就知道这三年算是白挨了。
二十五岁的程祁,二十三岁的我,横跨八年的时间,就在这个三线小城市上封碰面了。
三年前的深冬,周周拉着我去玩剧本杀,那时候剧本杀是新兴产业,周周猎奇又爱玩,边赶路遍絮叨她现在的心上人是京大第一理科学府的医学生,在读研二,大学毕业后保研升博,天之骄子。
“关键是啊还长得贼帅!你看了就知道了——”
这个剧本杀店周周常来,来的时候还和里面的dm一一打了个脸熟心不熟的热络招呼,有稍微热情一点的还主动凑上前问:“带朋友来了啊?果然,美女都和美女玩。美女小姐姐,第一次玩吗?需不需要做个简单的了解啊?”
我还没说话,周周就说我们有预约了。
这款桌游和之前的狼人杀和三国杀相仿,只不过耗时更长,情感体验更盛娱乐。我们在其中一个房间里玩UNO扑克来消磨等人的空闲,不多时,就看到了门缝里挤出一张笑的眉眼舒展的帅脸,是周周最新的猎物,杜仝。
周周给他们留了位置,起身招手:“这里——”
杜仝身后跟着个同样身高腿长的年轻男子,额前的几许发丝滑落在眉梢处,其余头发经打理向后顺从的伏在头顶,露出干净白皙的额头和隆起的眉弓。
杜仝跟大家致歉说久等了,而我的视线全部都凝在他身后——
年轻男子完全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中,休闲卫衣外面套着军绿色的棒球棉服,脚上踩了双头层牛皮质感的棕色马丁靴,很日常的穿法。
唯独那张脸上眉眼深刻,鼻梁高挺,周身气质又不似长得那般骄矜厉害,非要形容这张脸的话,就像是泡在千年冰池里的琥珀,冷则冷矣却透净温和,休闲套装都挡不住的俊雅逼人。
“我去……”有女生惊叹,继而脸红着和同伴低语:“活漫改啊!这么帅……”
周周直接愣住了,她指着杜仝身旁的活漫改,结巴道:“程……程祁?”
在听到这两个字落地时,几乎一瞬间,我全身的血液轰的一下全部涌在了头顶,僵着脖颈看向他,他正在和周周打招呼,耳道里炸出不停息的嗡鸣,眼前的一切都那么不具真实性,杜仝惊喜的声音仿佛隔了一层,我的脑子白线一样嗡嗡直响……
怎么会……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程祁……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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