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击尹看清竖目亭面容的那一秒,有瞬间的愣神。
竖目亭不等站稳身形,即刻暴起,对准技击尹的鼻梁狠砸一拳。
叛徒竟然敢偷袭!
技击尹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拳,感觉鼻子发痒,似乎有鼻血缓缓流出,两只掐着竖目亭脖子的手扼紧。
竖目亭抬手抡拳,作势要对准鼻梁再来一下,实则佯攻,提起右腿朝技击尹猛踹。
技击尹仰头后躲,松开竖目亭的脖子,伸手攥住竖目亭蹬上来的小腿。
竖目亭左腿后撤稳住身形,随即蹬步发力,同时被抓住的右腿在技击尹手中下压借力,腰腹收紧向上跃起,往内旋身,带动左腿向技击尹的脖子飞踢。
技击尹在竖目亭借力之时已知晓它要飞腿踢人,及时放手,第三只手预判竖目亭的动作,提前挡在脖颈前。
竖目亭的左脚未到,技击尹迅速外推格挡。
竖目亭本想向外转身落地,但技击尹这一击力道太重,竖目亭只能带着发麻的腿回撤,不断小步后退,想站稳。
技击尹不给竖目亭缓解的时间,上前一脚踹中竖目亭腹部。
竖目亭跌坐在地。剧痛袭来,从受击处向全身蔓延,眼前冒出黑的白的彩色的小圆点。
技击尹见竖目亭没有了反抗能力,两手分别制住竖目亭的手臂,另外两只手掐住它的脖子,将竖目亭整个人从地上拎起来,掼摁在锈金墙壁上。
竖目亭拼命拍打技击尹的小臂,指根的戒指在拍打间转动出毒针,扎入技击尹体内。
技击尹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整个人轰然栽倒。
怎么回事?
竖目亭忍着剧痛,用脚踢了踢技击尹。技击尹昏死一般毫无反应。
竖目亭抬起手掌观察,一只手的第三根指头上箍着个圆环,细看圆环上冒着一根极其细短的凸起。
这是什么?貌似不是要塞里的东西。
竖目亭摘掉圆环,试着拨弄,某次转动之后,凸起缩回圆环里。
难道是因为圆环,技击尹才死了吗?
好武器,竖目亭将圆环套回手指,有些可惜,还没上报叛徒便死了。
竖目亭捂住腹部,靠着墙壁滑坐到地上。释放精神力,进入技击尹的意识海,读取他的记忆。
技击尹的意识海里漂浮着许多种彩色。和竖目亭读过的意识海完全不一样。
所有竖目人,包括竖目亭自己的意识海,都是没有颜色,空空的。要塞里的人机械地活着,很少产生多么美好的记忆、想法和情绪。
竖目亭不知道能怎么形容。
随着一点点探索,竖目亭得知,技击尹也来自洞天,他的真实名字叫做,裴承泽。
裴承泽从洞天来到锈金要塞的目的是为了完成一个任务,令祭司赐鼎。
裴承泽已经和厌光兽中的首领取得联系,欺骗首领要塞准备开战,企图从首领处获取敌情,歼灭厌光兽,立下战功,获得赐鼎。
狡猾的洞天人,还好没让尔得逞。
竖目亭腹部的疼痛未消,咬着牙向裴承泽的尸体踢了几下泄愤,担心出来太久会引人怀疑,赶紧回到静室。
预备监察们都在修炼,对竖目亭的离开与回归,什么反应都没有。它们没有任何关心和在乎的东西,只是听从命令的工具,没有自我。
竖目亭静坐调整呼吸,缓解腹痛,防御起自己的意识海,静止其它人进入。
属于裴承泽的记忆不断浮现。
竖目亭对裴承泽意识里的洞天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为什么会熟悉?竖目亭摩挲着手指上的圆环。
不属于要塞的东西出现在手上,还和洞天人一样都想要赐鼎。
难道自己和洞天有关系吗?可是......
“咚!嗡——”锈金蛇杯的敲击声传来。
所有人迅速起身前往坛场集结。敲击锈金蛇杯代表战斗或祭祀。
一位没有竖目,也不生多手的人站在锈金神树前。
它的身形孱弱,仿佛随时要倒下,下半张脸上的锈金面具表明它的身份,祭司。
祭司展开双臂,无数条白蛇从坛场的圆形祭台上拱出,顺着锈金神树的躯干爬上枝头,背起神树上吊着的厌光兽尸体,在众人头顶滑行、游荡。
祭台失去白蛇填充,露出无数道凹槽纹路。
竖目亭抬起头,密密麻麻的白蛇纠缠交叠,鳞片摩擦的簌簌声微小又密集,持续拍打人的神经。
祭司右手握拳覆于额前,拇指向下,左手捂住双眼。白蛇们得到指令,向坛场上的人俯冲。
竖目亭看见一条白蛇向着自己游下来。
蛇头在竖目亭的眼睛里越放越大,等到能完全看清蛇冰冷的纯白竖瞳时,蛇对着竖目亭伸出细长猩红的舌头,卷住竖目亭的腰身。
祭祀开始了,竖目亭被选中。
战斗和祭祀是锈金要塞最重要的两件事,竖目亭应该非常了解,但此刻站在坛场上,竖目亭只感觉到荒谬和无措。
为什么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被白蛇选中的人退到坛场边缘,形成包围圈。没有做出选择的白蛇带着光源飞回锈金神树上,用身体将光源紧紧裹住。
坛场骤然变暗。
“咚!叮——咚!嗡——”
锈金蛇杯又敲响了。敲击金属的声音清脆,余音绵长,袅绕不歇。不断有蛇杯加入,合奏之音渐响,笼罩整片坛场。
“呜——哇——呃——”
低沉雄浑的吟唱不知从何处飘来,与清越的蛇杯敲击音层层叠叠地交织。听不清唱的是什么,可能只是些没有意义的呐喊。
竖目亭陷进祭祀乐之中,每次敲击与歌声的变调都会引起心脏振动。
“舞!”
祭司一声令下,所有被选中的人为它冲锋陷阵。
祭司的压迫感在此刻显露无疑,不管是多手人还是竖目人,统统癫狂起来,随着祭祀乐,卖力律动自己的身体。
抛弃理智与认知的绝对服从。
没人在乎谁的动作是否滑稽丑陋,连缠绕在人身上的白蛇也早已经飞回空中,甩动躯体狂舞。
渐渐地,祭祀乐越来越紧,急风怨雨般围困整个坛场,众人沉浸狂欢之中。
突然,祭祀乐毫无征兆地停下。
有人停下舞蹈,站在原地,有人不管不顾,仍在扭动。竖目亭的心跳稍微缓和,保持着双手举起的姿势一动不动。
祭司伸手指向某一个停下的多手人。
白蛇背上的厌光兽尸体不知何时被蛇们咬在嘴中,散射光源变成追光,一束束全部集中在被祭司指到的人身上。
竖目亭看着那人从容地闭上双眼,脸庞上慢慢流露出一股平和的满足。
杂乱的脚步声涌来,不计其数的人手持锈金巨斧迅速冲到坛场上,熟练地劈砍闭眼的多手人。
安静得可怕。
被砍的人没有呼嚎,砍人的人没有叫嚣。
它们齐心协力,它们默契地将一个活人砍成一块块碎肉。甚至连那个多手人都默认自己的死亡,它自愿被献祭。
白生生的骨头碎碴蹦得到处都是,直到一小片击中竖目亭的小腿,竖目亭才终于意识回拢。
这场祭祀,被白蛇选中的人就是祭品。其余的不是幸存者,是行刑的屠宰者。
我是祭品。
祭祀乐继续。祭祀品的舞蹈继续。
手持巨斧的人喉咙不断滚动,胸腔里挤出哼唱,它们组成密不透风的人墙,将祭祀品逐渐挤压到托着青铜树的祭台上。
祭司的手臂抬起,蓄势待发。
音乐没停,竖目亭不敢停下,上一个祭品是停止舞蹈的人。
祭司指向一个舞动的竖目人,轻飘飘地宣判它的命运。众人一拥而上,将其砍碎。
“噗嗤!”“啪!”“咔嚓!咔嚓!”
劈砍肢体的声音混在祭祀乐里,依旧清晰得令人牙齿发酸。
新鲜摘出的身体内部结构蒸腾着热气,四处飞溅。红艳艳的血掺杂各色骚臭的□□,人的腥味轰地一下散开。
很快,人群后退,竖目人变成一大滩躺在祭台上的烂泥。
烂泥顺着白蛇离开留下的凹槽向祭台中心聚拢,汇到锈金神树身上,又从树干上的纹路缓缓向上爬。
像猩红的蛇,献上血肉,为锈金神树提供养分。
祭品仍在舞动。竖目亭不敢停,也不知道该不该停下。
音乐停止,选中停止跳舞的人。音乐继续,选中继续跳舞的人。竖目亭强忍恶心,逼迫自己保持清醒,企图摸清祭祀规则。
祭祀乐愈演愈烈,祭品们相互推搡着往前舞,绕着神树在祭台上移动。竖目亭夹在队伍里,被裹挟着前往循环的死路。
前一个死去的祭品没有全部顺着凹槽流走。祭品们践踏它的碎块,将它均匀地涂抹在祭台上。
滑腻腻的触感,竖目亭鼻子前是浓重的腥臊,分不清脚下的是块皮肤还是什么组织。
白蛇嘴里的追光满坛场乱晃。连绵不绝的祭祀乐,声声呜咽;尽情舞动躯体的祭品,人人疯癫。
迷幻闪烁的黑暗里,祭司站在金红的锈金神树前。圆形祭台之外、坛场之上攒动的是手持巨斧的屠宰者。
它们纯白的衣服上浸满血迹,细碎的血肉残渣顺着血渍下滑,速度越来越慢,直到挂住。
众人的面目模糊,唯有眼睛幽幽亮着灿金色的光,犹如虎视眈眈的野蛮凶兽。
猛地,祭祀乐停下了。
不能停下!要继续跳舞!音乐停下时不跳舞会被处决!
附近的人几乎全部不动。竖目亭舞步不停,费劲地挤过它们之间的缝隙,手臂胡乱地摇摆。
白蛇追光霎那间全部打在竖目亭的脸上。
好亮。叠加在一起的强光让人睁不开眼,竖目亭茫然地眨眨眼,全身力气被抽空,双手软塌塌地垂下。
一切都静止了,耳鸣穿透脑仁。竖目亭费劲转动僵直的脖子,看向祭司。
祭司的手正指着竖目亭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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