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传送口准时送出了两份聊胜于无的晚餐——
装在纯白色利乐包里的两人份营养奶昔。
喝完奶昔,季燃无所事事地翻着多出来那些欧洲全史打发时间。
书他早就看过一遍,现在想着即将到来的游戏,越发心不在焉,索性一边看书,一边抬眼偷摸看旁边的祁执在做什么。
祁执坐在床上,把玩那团从罗塞莉手里换来的红线。
季燃抬眼偷看的时候,他恰好也抬起头。
四目相对,季燃有种偷看被抓包的尴尬。
祁执朝他招了招手:“小火苗,过来。”
季燃一愣。
最近祁执很喜欢叫他小火苗。
“之前不是叫我小孩的么?”他忍不住开口问了。
祁执目光落在季燃柔软的小熊睡衣上:“不想叫了。”
季燃一头雾水:“怎么了?”
“……嗯。”祁执难得一见地有些语塞,半晌才悠悠开口,“不太合适。”
小孩。
听起来像他有什么奇怪的癖好一样。
小孩可以是被庇佑的后辈。
但不是季燃。
祁执自己也说不准,于他而言,季燃是谁,是什么。
但反正不是小孩。
季燃抱着书挪到了祁执床边。
这里不知道是有什么奇怪的清洁系统,比如手术室的层流之类的,还是本身就一尘不染,房间里的地板、墙壁永远都是干净的。
每天早上,也会有新的床单、衣服出现,死在房间内的尸体都会了无痕迹。
这个世界,正在有条不紊地运转,缺了谁第二天都一样。
少年靠着祁执的床沿,小声问:“祁哥,你不嫌弃我拖后腿嘛?”
祁执瞥了他一眼:“就你这个身板,挂我腿上也能跑个马拉松。”
季燃觉得自己被内涵到了。
他倒也没瘦弱到那个地步,但比祁执矮了一个头,骨架也小了一圈,看起来很明显是少年和青年的体型差。
“话说……”少年开始假装平滑地转移话题,“一会我们带着那根红绳进去?”
祁执:“没话不用找话。”
他说话的同时,拿出了那团红绳。
这是季燃第一次仔细打量那团来自月老的红线。
尤里乌斯和罗塞利都不是地球来的,他们的星球也不曾存在过同样的文明。
在他们的眼里,这只是一款道具。
一款可以把两个人带进同一个副本的道具。
但对于季燃和祁执来说,这根绳子离不开跨越数千年文明的浪漫故事。
这团红线,对所有和季燃、祁执使用同一段语言的人来说,都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
季燃凑近了一些,端详着道:“这绳子还挺好看。”
他看不出来这根绳子到底是什么材质的,但大约两米多长的绳子,在祁执手里透着隐隐的光泽,看起来光滑柔韧。
“这么好奇?”祁执看着他,笑了笑,“要试试吗?”
现在才不到六点半,离游戏开始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季燃原本想说,倒也不必这么早吧。
话到嘴边,一不留神就成了:“嗯……好啊。”
说完,原本趴在床边的季燃一脑壳砸进祁执的床上,悔不当初。
少年脸被柔软的被子埋着,只留下一个毛茸茸的脑壳。
祁执心念一动,拎着小熊耳朵,把季燃的帽子拉了上去。
隔着帽子揉了下少年的头,低声道:“这么好说话?”
季燃在心里给自己找补,一定是迫于祁执的淫威,不敢反抗。
嗯,没毛病。
祁执也没管他,只是也从床上下来,蹲下了身。
他现在和季燃在一个高度上,一起坐在了地板上。
“按照罗塞莉说的,只要用绳子缠绕两个人的手。”祁执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触碰到了季燃的手腕,“就可以进入同一个副本了。”
祁执的手指虚拢着季燃的手腕,轻巧地按在火苗的胎记上,指腹微微施力,将手腕拉了起来。
红绳绕着季燃的手腕,攀附而上,一圈绕着季燃,一圈绕着祁执,绕德祁执有些心猿意马。
季燃闷得久了,终于舍得从被子里抬起了头。
他喘了几口气,鼻子、眼角全都红彤彤的,像喝多了一样。
祁执一瞬间有些懊恼,刚刚不该换耳塞的。
应该换瓶红酒。
他有些好奇季燃真的喝多了应该是什么样。
脑子里已经荒腔走板、天马行空,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面上却没有任何动静,祁执借着“试试”的名头,把绳子绕了一圈又一圈,偏偏就是绕开了那一小块火苗胎记。
“祁哥,好了吗?”季燃也不动,只是由着祁执折腾。
“不是好奇吗?”祁执慢条斯理地捋直绳子,绕过季燃的手腕,“感觉一下,月老的红绳和普通的绳子有区别吗?”
季燃眨眨眼,楞呼呼地:“好像……也没有吧?”
“怎么会呢?”祁执这话说得漫不经心,活像个捧哏的。
嘴上说着,瘦长的手指也看似不经意地点了点季燃攥紧的拳头,轻而易举地顺着少年的手心,推开了蜷起的手指。
红绳又找到了路,顺着手腕绕过指缝,最后缠在了小指上。
“就是没有……”季燃小声坚持。
一段绳子而已,光泽再好看,韧性再好,那也是绳子。
“这可是月老的红绳。”祁执指尖拨弄红绳,把玩季燃被红绳绕住的右手,“怎么会没区别呢?”
季燃觉得他绝对是故意的。
绝对是。
如果继续说没有,祁执还能继续逗他。
于是少年连忙改口:“仔细一品,的确有的,热乎乎的。”
热的其实是祁执和自己贴在一起的手腕。
祁执闷着声音笑了。
果然是故意逗自己玩呢。
季燃伸出空着的左手,一把拉起自己的帽子,把整个脑袋罩了进去,开始装死。
知道不能逗得太过,祁执点到即止,把剩下一半的红绳递给季燃:“小火苗,你试试。”
他故意咬着念,一字一顿,小火苗三个字被他念得百转千回。
季燃脸轰得一热,偷瞄了一眼祁执,发现祁执一脸正色,一副坦荡君子的样子。
他没谈过恋爱,在地球上就连自己喜欢男的女的或者非人的都不知道。
现在到了这里,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了,就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了。
祁执倒是真的出过柜,明确表示过自己喜欢男人的。
季燃越发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了。
他出了柜的祁哥都坦坦荡荡,自己在这里脸红个什么劲呢?
于是少年努力也摆出一张坦坦荡荡的脸来,接过了绳子。
拿到绳子的瞬间,季燃察觉到不对了。
着绳子足足有两米多长呢,祁执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把大半的绳子用来缠自己的手腕。
明明可以直接绕一下小指就行。
这样的话,绳子剩下的长度甚至够他们各自躺回自己的床上,岂不是又方便又省事。
季燃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于是祁执藏着一脸期待,却看着一根红绳落在彼此小指上,随手一绕,了事了。
这绳子剩的距离都够拴只狗遛遛了。
这画面看起来颇为有趣。
一边是季燃白皙纤细的手腕贴着祁执的手腕,被一圈又一圈红绳缠绕着,泛着光泽的红绳将两人的手腕紧紧缠绕,唯独空出了季燃那块火苗胎记。
显得季燃的手细长好看,又带着无法言喻的诱人。
而另一边,祁执骨节分明的宽大手掌上空空如也,小指中间挂着一段可怜兮兮的红绳,绳子耷拉着,十分随意地又绕过了季燃的小指。
整一个敷衍。
上下完全是两个画风。
“我这么认真,你就这么没有仪式感?”祁执伸出右手,勾着缠在自己左手上的红绳。
他也就是嘴上一说,没有别的意思。
谁知道季燃还真就伸出手,有些笨拙地依葫芦画瓢,一圈圈用红绳绕起了两人的手指。
祁执的骨架就比季燃大了不少,那根绳子再长,也不够这么用的。
于是最终,两人的手小指严丝合缝地绕在了一起,绳子刚好用完。
季燃把头扭开了:“好了。”
祁执的手腕动了动,声音淡淡的:“嗯,好了。”
他们一左一右并肩坐着,季燃的右手和祁执的左手被红绳紧紧相连,桡骨碰着彼此。
祁执抽过季燃抱着的那本欧洲全史,伸开双腿,将书摊开在两人中间。
“继续看书吧。”季燃的右手不方便翻书,祁执非常周到地充当翻书器。
也没人提起“试试”已经结束,何不把绳子拆了。
“这页看过了。”季燃不敢和祁执对视,于是心猿意马地盯着书,脑子里一片空白。
祁执忍不住想笑:“你没发现书反了吗?”
季燃一阵手忙脚乱,下意识想用右手去翻书,抬起手才意识到正和祁执缠在一起,于是皮肤随即爬上了微红,那截手腕很白,顿时显得胎记更加鲜艳起来。
像一粒极微小的火苗。
祁执觉得自己像一片被收割过的麦田,在漆黑的深夜,本应该风平浪静,等待在深冬化为腐土。
深秋原野上,天气干燥,风疾驰而过,一粒火星划破沉沉夜幕。
然后是遍地野火,长燃不熄。
祁执走过地球的几乎每一个角落。
见过生,见过死,见过最卑劣的挣扎,也见过最高尚的奉献。
唯独没有见过这样的少年。
极聪明,又偶尔露出憨态。
善良,真挚,毫无掩饰。
祁执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不想再叫季燃小孩了。
他想跟季燃谈恋爱。
不是一个成年人保护一个小孩。
而是一个成年人和另一个成年人谈恋爱。
他被一颗微小的火苗,点燃了。
嚯,哥您终于想明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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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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