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过茅草的缝隙洒落,在简陋的木床上织出斑驳的光影。
简陋的草屋,陈旧的木榻,墙角那个小小的祭坛。一切都透着某种凝固的孤寂,仿佛时光在这里停滞了三千年。马嘶紧皱的眉头偶尔舒展,又很快蹙起,即便在梦中也无法逃脱诅咒带来的痛楚。
难敌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沉睡的马嘶。这个总是在战场上神采飞扬的婆罗门战士,此刻的睡颜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倦意。
即便在睡梦中,那些裂痕依然在他身上闪烁,仿佛无法熄灭的火种。难敌的目光追寻着那些伤痕,每一道都让他的心脏微微抽痛。在这个宁静的午后,他终于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个守护了自己一生的男人。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额前那道狰狞的伤疤。
那里曾经镶嵌着一颗摩尼宝珠,是马嘶与生俱来的神赐之物。难敌还记得那颗宝珠在阳光下闪耀的模样,仿佛凝结了神的恩典。它曾让这个骄傲的战士无惧任何伤害,不受任何病痛。但现在,那里只剩下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空洞。
"到底是什么时候......"难敌轻声自语。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抬起,想要触碰那道伤疤,却又在半空中停住。这个动作惊动了沉睡的人,马嘶缓缓睁开了眼睛。
金色的眼眸对上了浅紫色的瞳孔。
"老爷......"马嘶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倦意,但当他看到难敌眼中的神色时,瞬间明白了什么。他下意识地抬手触碰额前的伤疤,"这个啊......"
"是本大爷不在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对吧?"难敌的声音罕见地带着一丝动摇。
马嘶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说道:"摩尼宝珠是婆罗多大地的馈赠,而我背弃了这片土地的正法。所以它离开了。"
"阿修......"
"不,老爷。"马嘶露出一个笑容,"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难敌望着那个笑容,心中却泛起一阵酸涩。他何尝不明白,正是因为自己,马嘶才选择了背离正法的道路。那颗摩尼宝珠的消失,不正是对这个选择最直接的惩罚吗?
"你知道吗,阿修?"难敌突然开口,"有时候本大爷在想,如果当初......"
"不要说了,老爷。"马嘶打断了他的话,"没有如果。"
阳光依然温柔地洒落,在两人之间织出一片静谧的光晕。远处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仿佛是对这个平静午后的馈赠。
"说起来......"难敌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本大爷昨晚调配的药还挺管用的嘛?你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马嘶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老爷您说得对。不过下次请不要把楝树叶和避罗树皮的比例弄反了。"
"诶?有什么区别吗?"床边还摆着糊状的药剂,难敌看着自己的杰作,眉头微蹙,"明明是按照阿修说的配比......"
马嘶轻笑,想起静修林中那个总是心不在焉的少年。那时的难敌对这些草药向来提不起兴趣,一心只想着如何对付怖军。谁能想到,三千年后的今天,这个人会这样笨拙又认真地为他调配药膏。
"老爷,记得那年你手臂受伤,却避开人,偏要我来包扎吗?"
"啊......"难敌一怔,随即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因为那时觉得,只有阿修你不会笑话本大爷。"他顿了顿,"不过,我倒是记得你说过,避罗树能安抚疼痛,是湿婆的恩赐。"
"是啊。"马嘶望着窗外的阳光,"但楝树不同,它代表着净化,安宁......以及沉睡。"他转过头,看着难敌,"所以昨夜你把比例配错了。"
难敌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出声:"原来如此!害得阿修你一觉睡到正午。"他的笑声中带着几分调侃,更多的却是一种近乎欣慰的温柔,"不过,这样也好......"
马嘶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难敌。阳光透过窗斜斜地洒在两人之间,仿佛要将时光的阻隔融化。
"下次本大爷一定会记住正确的比例。"难敌的声音轻快依旧,眼神却异常认真,"但是这一次……"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就让本大爷任性一回吧。毕竟阿修你也需要好好休息,不是吗?"
马嘶望着这个熟悉的笑容,突然感到一阵难以名状的温暖。也许在这个宁静的正午,连那些永不愈合的伤痕也变得温柔了许多。
马嘶看着难敌认真的样子,仿佛回到了曾经静修林的时光。
只是这一次,角色对调了。从前是他会时不时帮经常受伤的难敌涂抹药膏,而现在,这个倔强的王子正笨拙地学习着如何治愈他的伤痕,摩拳擦掌地准备拿起原材料再次一展身手。
"说起来,阿修,"难敌靠在窗下,手指漫不经心地轻轻敲打着研磨钵,"这个时代的从者还真是奇怪。昨晚那个杰克,居然会有这么多个样子。"
"那片雾气......"马嘶轻声说道,"我在想,也许它并非单纯的幻术(maya)。"
"什么意思?"难敌挑了挑眉。
"您还记得吗,老爷?在我们那个时代,史诗都是由吟游诗人口耳相传。每一个讲述者都会在原有的故事中添加自己的理解。有时候是为了迎合听众,有时候是出于个人的偏好。渐渐地,同一个故事就有了许多个版本。"马嘶顿了顿,"就像那个开膛手杰克一样。"
"嗯?和那个杀人犯有什么关系?"
"在伦敦的白教堂区,每个人都在猜测杰克的真实身份。"马嘶望向窗外的阳光,"有人说他是医生,有人说他是屠夫,有人说他是贵族......每一个猜测背后都有看似合理的证据。这些猜测在人们之间流传,不断被重复、被补充、被演绎。直到最后,每一个版本都拥有了自己的'真实性'。"
"切,那不过是些闲言碎语罢了。"难敌不以为然。
"但昨晚在那片雾中,"马嘶的金色眸子闪过一丝深思,"那些所谓的'可能性'似乎都获得了实体。每一个关于杰克的猜测都化作了真实的杀意。这让我想起了......"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在这三千年里,我曾无数次听人讲述《摩诃婆罗多》。有时是在篝火旁,有时是在神庙中。每个地方的版本都略有不同。渐渐地,我明白了一件事——当一个故事被人们反复讲述时,它就不再只是一个简单的记录。它会成为某种更复杂的存在,介于真实与虚构之间......"
"阿修......"难敌听出了他话中的感慨。
"所以昨晚那片雾,也许就是这种力量的具现。"马嘶说,"每一个关于杰克的故事都是真实的,同时又都是虚假的。就像......"
"就像关于本大爷的那些故事?"难敌突然插话,回想起作英灵降临这片土地时被圣杯赋予的常识。皱起眉头一脸不满地撇撇嘴,"说起来,我倒是想问问那些宫廷歌手和民间诗人,凭什么每次提到本大爷都是'灵魂邪恶'的形容词?太过分了吧?!"
马嘶看着难敌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那只是不同的版本而已。实际上,在印度还有供奉老爷你的庙呢。"
"诶!?真的吗?"难敌眼睛瞬间亮起来了。随即又故作镇定地清清嗓子,"咳咳......这是当然的,本大爷可是堂堂正正的俱卢继承人,受人供奉不是很正常吗......"
但那双浅紫色的眼眸已经笑得眯起来了,嘴角也忍不住大幅上扬。这副故作矜持实则开心到飘起来的模样,和以前如出一辙。
马嘶看着难敌掩饰不住的得意神色,心中泛起一丝微妙的感触。
对于英灵而言,时间永远停驻在瞬间,一切记忆都凝固在历史的某个节点。但对他来说,那三千年是真实的跋涉,是一步步走过的漫长孤独。正因如此,此刻难敌脸上那抹熟悉的笑意才显得如此珍贵——那是从时光的彼端,完整地保存下来的一个瞬间。
暖阳将这个简陋的草屋染上一层温暖的色彩。那些永恒的伤痕似乎也在这一刻变得不那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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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敌是一株忿恨构成的大树,迦尔纳是树干,沙恭尼是其枝柯,难降是茂盛的花果,根是昏聩的老王持国。
出自摩诃婆罗多精校本,原文这段描述里没有马嘶。
只是我觉得……马嘶就像是这棵树上的一只鸟,大树倒下后,不停地扇动羽翼独自飞了三千年。
他可以飞往任何一边,却选择停留在了这棵树上,就是这样而已。
其实精校本中大声辱骂难敌的地方还有很多,灵魂邪恶已经算措辞文雅的了,还有骂的脏的比如人中贱种什么的,希望圣杯塞给难敌的那本是有屏蔽词系统的吧(祈祷n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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