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有鱼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心脏狂跳——东方不白那个疯子!不知出于何种目的竟让她以身入局!然而此刻,她只能强压下慌乱,脑中飞速盘算——若是否认身份,定会被对方立刻灭口。如今唯有将计就计,顺势伪装,认下暗探身份,伺机逃离这个鬼地方。
若要伪装,目前她最大的优势是对方误认她的身份,而最大的劣势是完全不了解计划细节。所以必须先发制人,让对方陷入自证陷阱。想到这里,她故作责备。
“哼!你还好意思问?我潜伏多年,从未出过岔子,怎么偏偏此次计划,竟出此等差池?”
面对突如其来的质问,掌柜果然思考起自己的不周来:“不语姑娘息怒!”
不语姑娘——莫非这是真暗探的名字?裴有鱼心中暗忖。
“最近我们更换了信使,可能因此延误了传信……”
看来施压有效。裴有鱼眼珠子一转,继续逼问:“延误?若因你们的失误导致计划失败,谁来承担后果?我今日冒险前来,就是要确认,你们到底还能不能按照原定计划进行?”
掌柜被裴有鱼的气势震慑,忙道:“不语姑娘放心,除传信延误之外,一切都将按照原定计划进行。我们已成功买通宫中之人引开禁军,到时候会有人带殿下出宫,我们的人必能保护殿下安然离开北冥!”
殿下?离开北冥?如今留在北冥国的异国皇子,只有南煌国的赵长显——所以万芳当铺是南煌国的巢穴?而他们的计划,很可能就是要护送赵长显离开北冥,回到南煌!
裴有鱼内心翻江倒海,面上依旧保持平静冷峻:“好。我再信你们一回。记住,若再出纰漏,你我都将万劫不复!”说完,她转身作势欲走,实则暗中观察对方是否放行。
然而,没走几步,横空伸出一只手来拦住她的去路:“慢着!”
她缓缓侧首,认出拦住她去路的人,是一直沉默立于左侧的看门人。
“怎么?”她语调冷峻,眸中透着寒意,“还有指教?”
那半挂大的看门人没有睬她,而是转向掌柜道:“掌柜的,既然不语姑娘已经冒险前来,不若就请不语姑娘现场交出那个?“
闻言,裴有鱼后背冒出一层冷汗。动动嘴皮子编瞎话尚且能蒙混过关,但若是交不出真实的信物,那就真的要命丧于此了。
“差点忘了。”掌柜的点点头,转头朝裴有鱼挤出个笑脸来,“不语姑娘,既然您亲自来了,不如将它当场交出?”
裴有鱼回身,看到掌柜如鹰的眼神正盯着她。显然,他除了想要“那个”,还想借此机会再次验证她的身份。可她又不能直接问“那个”是什么,这样等同于直接暴露了身份。
算算时辰,早早已经买好桂花糕,在来寻自己的路上。若早早发现当铺大门紧闭而她还未出,便会来救她。所以眼下,她必须想方设法拖延。
“既然掌柜想要,我自然要给……”她故意拖长语调来争取思考的时间。她用余光扫视当铺的布局。当铺此时包括她在内共四人:一名中年掌柜,一名中年伙计,还有两名半挂的看门人一左一右地守在大门前。
正面冲突绝无胜算。唯一的出路,是右侧看门人背后的那扇窗。窗为木制,未必牢固。可即便如此,以她的力气,想要闯出去仍非易事。
她需要火。
火能烧穿窗纸,能逼退敌人,能制造混乱。可此时是白天,哪来的火?
忽然,她眸光闪烁——掌柜身后的桌上,摆着一盏油灯,油灯旁边落着一枚火折子。
裴有鱼的目光在油灯和火折子之间快速游移。
“东西就在……”她的声音柔软几分,同时迈着随意的步子朝掌柜方向走去。突然,她踉跄着向前两步,佯装踩到裙摆绊倒冲向桌子方向:“哎呀!”
就在掌柜下意识伸手来扶的瞬间,裴有鱼伸手精准地抓向火折。
就是现在!
她只要用火折点燃油灯,再将油灯扔向窗户,便能制造混乱的同时破开当铺的逃脱之门!
裴有鱼快速单手拔开火折子,然后轻轻一吹——
什么也没有发生。
裴有鱼呆滞地看着手中的火折子,没有燃。
“不语……姑娘?”裴有鱼身后传来掌柜疑惑的问候。
此刻,裴有鱼正保持着不慎被绊倒后背对众人,手撑着桌面的滑稽动作。
“不语姑娘这是在……”掌柜的声音越发狐疑。
电光火石之间,裴有鱼突然发出一阵痛呼:“哎哟,我的脚指头——”她顺势跌坐在桌旁的地上,借着身形遮挡,将哑火的火折子滚到了桌底下,以作销毁。
“不语姑娘可要小心些。只不过……”掌柜的阴影从裴有鱼头上笼罩下来,“不语姑娘为何要走向这张桌子?难道是……”
掌柜的声音明显多了猜忌,若不是裴有鱼正背对着他,他便会看到她此刻额间正滑下冷汗。
裴有鱼不敢吭声,她意外的举动必然引起了掌柜怀疑,所以害怕自己再多说一句就会暴露。
只听掌柜道:“来人,快去准备!”
准备什么?
裴有鱼不解地抬头,她朝掌柜吩咐的方向望去,只见里间又出现一名彪形大汉,裴有鱼更加绝望了。莫非是掌柜已经认定她是假冒,所以准备找人来将她直接杀了?
想她两世英明,结果每一世都英年早逝。
裴有鱼绝望地看着彪形大汉从里间端出一个托盘,向她慢慢逼近。直到走到她跟前,大汉用凌厉的目光将她看得汗毛竖起后,便将托盘放到了桌上。她心惊胆战地朝桌上扫了一眼——笔墨纸砚?
掌柜的声音响起:“是我疏忽了。不语姑娘来得匆忙,想必是没有将北冥皇宫布防图随身携带,所以才要来桌上作图。现下准备了笔墨纸砚,还请不语姑娘开始吧。”掌柜边说边将画笔递给了裴有鱼。
皇宫布防图?
裴有鱼脑中浮现出一个熟悉的场景,那个在密室见到的详细标注了每一处的建筑、防御设施,甚至轮值侍卫的时间都记录得清清楚楚的卷轴——可不就是皇宫的布防图?
顿时,原本还心惊胆战的裴有鱼,利索地接过墨笔,将复杂的路线和标记都行云流水地倾泻而出,不一会儿,记忆里的信息尽数跃然纸上。作为一名穿越者,无立场忠诚于北冥国。比起北冥和南煌之争,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好了。”裴有鱼搁下墨笔,得意地欣赏着自己一挥而就的图纸。
嗐,她瞎紧张半天,原来这题她会啊!
掌柜等人聚集而来,认真围观着布防图。图上信息巨细靡遗,若非长年累月潜伏北冥皇宫,特意留心各处细节,不可能如此详尽。
早早拎着桂花糕站在大门紧闭的万芳当铺门口,心中沉了下来。这才白天,当铺就关门。而且大小姐明明说会在当铺等她,如今却不见踪影。
难道大小姐出事了?
早早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当铺门前,刚伸手准备用力拍门,大门却“吱呀”一声,从里头开了。
开门的,是大小姐。
当铺内一切如常,只有一名伙计在柜台后算账。
·
东方大学士府邸,门前。
早早一头雾水,而裴有鱼则摩拳擦掌、怒气冲天:“好你个东方不白,竟敢加害本小姐,今日若不将你挫骨扬灰,我就不姓裴!”
裴有鱼倒退三步,朝手心呵了一口气,罗裙翻飞间欲要踹门。然而,就在她抬脚的刹那,门竟自内缓缓打开。
门内小厮见到门外的裴有鱼,并无惊色,他面无表情地弯腰施礼:“裴小姐,我家大人恭候您多时了。”
裴有鱼愣住,硬生生收回悬在半空的脚。
怎么和她想象得不一样?
她本想破门而入,见贵即砸,揪着东方不白的头发兴师问罪,闹个阖府上下鸡犬不宁才解气!
熟料,来了这府邸不仅有小厮恭敬地为她带路,顺顺利利地入了府。一路而来,丫鬟见了她都纷纷避让,挑不出半点错处,倒让她满肚子的火无处发泄,憋得胸口发闷。
小厮将她带到前厅,案上搁着桂花糕和一盏茶。“裴小姐稍候,大人片刻即来。”说完便躬身退下。
裴有鱼伸手探了探茶温,正好。显然老狐狸不仅算准了她会来,还算好了她什么时候来!
裴有鱼思绪飘回穿越前,每次在路边摊上玩扔飞镖的游戏几乎百发百中。她盯着盏盖若有所思,直至一阵缓慢的脚步声传来,耳尖微动,目光倏地转向厅门,同时手中的盏盖也脱手飞出。
“嗖”的一声,折扇在门口摊开,恰好挡住疾驰而来的盏盖。盏盖撞扇而落,“啪嗒”一声坠地碎几成瓣。折扇又“嗖”的一声合上,露出东方不白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可惜了。”东方不白蹲下身捡起一片碎瓷,语气惋惜,“户部尚书送的套盏,价值整整一百两呢,如今却成了废品。”
裴有鱼立马抄起余下的盏身,用力朝东方不白砸去:“东方不白,你个天杀的!竟敢算计老子!”
东方不白脚跟一撤,侧身避开,敏捷躲过飞来横盏:“为师平日是这么教你尊师重道的?”
裴有鱼冷哼:“你这种让学生去送死的,也配为人师表!”
东方不白笑意更深:“区区一个暗探铺子,岂能要了你的命?”他瞥了眼地上的碎瓷:“甚至还这么精神。”
“你果然知道万芳当铺的底细!”裴有鱼咬牙切齿,“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没能成功,便是死路一条!”
东方不白轻叹,流露出无限遗憾:“那只能怪为师眼拙,看走了眼。”
她九死一生,结果东方不白就轻描淡写说句“看走了眼”?裴有鱼怒极反笑:“无耻!”
东方不白漫不经心摇曳他手中的折扇:“为师向来把骂声当颂词。”
裴有鱼无语。她张了张口想骂出一连串的三字经,却又生怕自己把他给骂爽了。只能强压怒气道:“为什么让我假扮!”
“因为你最会演。”东方不白道。他翻起案上新的茶盏,拎着茶壶对准茶盏,边斟边道:“无论是陷害燕云歌还是课堂上的装傻充愣,你都演得很好。想必‘暗探’这个角色,你不在话下。”茶满,他顺势坐到椅子上,对着茶盏轻轻吹气。
裴有鱼冷脸:“你不该瞒我!”
“和你商量?”东方不白啜饮一口茶水,“那你不会同意。”
“现在我也不会同意!”
东方不白唇角一勾:“如今你已暴露面目,若此刻退出,我便放出风声,让当铺知道你是假扮。你说,他们会放过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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