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有鱼并不动怒,她虽然没执掌过中馈,但是难不倒她这位十级打工人。毕竟,她可是打工打到最后连性命都丢在了战场上。
“刘嬷嬷倒是提醒了我,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全。”
刘嬷嬷没想到大小姐这么快就认错,立马与翠嬷嬷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翠嬷嬷终于松了口气,觉得大小姐果然还是被她们拿捏住了。
裴有鱼慢悠悠道:“我原想着,翠嬷嬷是府里的老人,又是苏姨娘的得力干将,资历深厚,经验丰富,把事务交予她最为稳妥。可如今听刘嬷嬷的意思,这差事倒是为难了翠嬷嬷,让她年事已高却还要操劳。我想了想,也的确是不能让翠嬷嬷继续受累了。”
刘嬷嬷完全没有品出大小姐话中陷阱,忙不迭地附和:“大小姐说的是!翠嬷嬷到底是府里的老人了,哪能像对待小丫鬟似的折腾?这要是传扬出去,对大小姐的名声也不好呀!”
翠嬷嬷见刘嬷嬷出头成功,松懈下来,顺势卖惨:“多谢大小姐体恤,实在是年纪不饶人……”
裴有鱼正在啜饮早早倒好的茶水,她自然听懂了刘嬷嬷的画外音,把不该升的升等,把不该降的降等,是在瞎折腾。
院中气氛微妙起来,纷纷交换着眼神:以为大小姐有多大的能耐,原来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先前还觉得大小姐不好惹,没想到碰上根基深厚的老人也还是被拿捏得死死的。早早和瑞香也不禁担忧地看向自家小姐,若是此番立威不成,以后就难以管理阖府人心了。
就在所有人心思各异之时,裴有鱼缓缓开口:“这样吧,我回头便挑一处环境清静的城外庄子,让翠嬷嬷去庄子上颐养天年。瑞香,一会儿你便和翠嬷嬷交接事务,切不可耽搁。”
瑞香刚刚还在愁眉苦脸,听到大小姐这番话,终于露出放心的笑容,忙不迭地应承:“是!大小姐!”
院中气氛也顿时从骚动转成凝固,方才还轻视大小姐是软柿子的人,此刻都像吃了苍蝇似的脸色难看。更别提得意半天的刘嬷嬷和翠嬷嬷,二人像是被当头浇了一桶水,如梦初醒般呆立在原地,不可置信地大张着嘴——什么?大小姐要将翠嬷嬷赶到城外去?怎么会突然转变得这般大?
翠嬷嬷回过神来,张口便道:“大小姐,这哪里使得……”
“啪”的一声!裴有鱼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搁在了案上,发出清脆有力的声响。
“翠嬷嬷,”裴有鱼紧皱眉头,发出不耐烦的质问,“你这也使不得,那也使不得,让你口录嫌劳累,让你去庄子休养又不肯。知道的是我们侯府念旧,体恤老人才和你有商有量,给你体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翠嬷嬷才是侯府的主子!所有的事务都是任你挑拣,所有的规矩都是由着你高兴不成!”她越说口气越严厉,令在场之人听之变色。
翠嬷嬷如同当场挨了一耳光,她双腿发软,直接跪倒在地。一旁的刘嬷嬷也吓得缩紧了脑袋,这个刚及笄的小女娃怎会如此有魄力?当场就揭穿了她们倚老卖老的心思?二人齐声求饶:“大小姐息怒呀,老奴岂敢对主子不敬啊!”
“岂敢?”裴有鱼冷哼一声,“你们且算算,我说需要翠嬷嬷口录时,你们说她年事已高;我说让她去庄子休养,你们又说哪里使得;如今你们又说岂敢?好啊,我说一句你们驳一句,这难道不是奴大欺主?才敢对我这个侯府嫡女指手画脚!”
刘嬷嬷“啪”的一声也跪下了。她哪里担得起奴大欺主这么大的罪名?连忙和翠嬷嬷此起彼伏地喊着“老奴不敢”“大小姐饶命”等求饶之言。
裴有鱼漠然地喊了声梁管家,“奴大欺主,按规矩应当如何处置?”
梁管事声音洪亮道:“回大小姐,按规矩,奴大欺主者,轻则杖责五十,发卖出府;重责杖毙!”
刘翠二人听闻杖毙,吓得更加猛烈地磕头求饶。院中其他人听了,也都纷纷垂下头去,生怕冲撞上心情不佳的大小姐也连带着被责罚。
“念在二位嬷嬷老迈,行杖便免了。但侯府也容不下此等奴大欺主之人。”裴有鱼又喊了一声梁管家,说出不容置疑的决断:“即刻将刘嬷嬷发卖出府!”
刘嬷嬷听到“发卖”二字,猛地膝行向前,涕泗横流地挣扎求饶。却被梁管事一声令下,让人拖了出去。速度快的,连一旁的翠嬷嬷想要伸手去抓她的衣角都抓不住。
刘嬷嬷凄惨的求饶声渐行渐远,给院中余下之人留下回响。
“至于翠嬷嬷……”
裴有鱼幽幽开口,吓得翠嬷嬷浑身一颤,她呆呆地望着座上之人,不知道迎接自己的将是怎样巨祸。只见裴有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声音辨不出喜怒:“我让你去城外的庄子休养,你可还是不愿?”
翠嬷嬷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边磕头一边道:“老奴愿意!老奴愿意!大小姐您说什么就是什么!老奴不敢有任何异议!”
“那便这样安排吧。”裴有鱼不咸不淡道。她扫了一眼噤若寒蝉的院中众人,知道自己这场杀鸡儆猴的戏已经唱得差不多了。于是,开始下一出恩威并施的戏码。
“裴府只需要脚踏实地、专心做事的人,你们胆敢欺上瞒下、浑水摸鱼,今日刘嬷嬷便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话落,众人全部缩紧了脑袋,她继续道:“我讲规矩,也赏罚分明。若你们做得出色、忠心为府,自然也少不得你们的好处。”
这番话不仅叫仆役们听了去,就连一旁的瑞香听了也心有余悸。毕竟,她曾经对大小姐下药,如今还能好好地站在大小姐身旁,简直是不敢想象。
裴有鱼看了一眼早早,早早立马将事先准备的,铺满贯钱的红盖头掀开,一整盘的银钱闪亮地出现在众人眼前。院中之人无不露出讶异神色,谁也猜不透大小姐下一步会是个什么动静。
“今日起,由我掌家,这些是我给你们的见面礼。”裴有鱼一边说着,早早一边向院中人分发盘上银钱,一等三贯,二等两贯,三等一贯,像是分发年赏一般喜庆。“大家只要安心做好分内之事,不怕没有恩惠。”
接到赏钱的人都感到不可思议,毕竟刚刚经历了刘翠二人那样的惨痛教训,转眼又被赏赐了银钱,这种如蒙大赦的恩典,让他们有种失而复得的恍惚之感。
·
崔嬷嬷有些恍惚。
她站在府门内,远远便望见一辆标有“裴府”家徽的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侯府门前。
先是一位丰神俊朗的少年自马车上走下,随后车帷轻掀,露出一张国色天香的少女面容。少女扶着少年的手步下马车,二人一粉一青,宛若从壁画中走出的仙人一般。
崔嬷嬷激动地迈出门槛,快步迎上前去,眼中盈着泪花,声音哽咽:“二小姐、三少爷,你们总算回来了!”
少女少年齐声应下。崔嬷嬷是看着他们长大的,如今久别重逢,自然欢喜难抑。然而少女瞧了眼崔嬷嬷身后,空荡荡的,不由疑惑:“嬷嬷,为何只有你来迎接我们?娘呢?”
崔嬷嬷迟疑片刻,叹气一声:“小姐、少爷,姨娘因故被侯爷罚了禁足一年,如今在慈心院中……”
“何故?”少年抢先追问。少女随即接话:“可是因信中之事?”
崔嬷嬷点了点头,她刚想张嘴解释,但环顾四周,欲言又止:“二小姐、三少爷,先进府再说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崔嬷嬷引着二人穿廊而过,可越往里走,越觉得气氛异样。今日侯府不仅没有门卫站岗,就连院中也无人洒扫,偌大的侯府,竟然不见一个下人,
“嬷嬷,府中怎么这般冷清?”三少爷忍不住开口,“人都去哪儿了?”
崔嬷嬷边走边答:“回三少爷,今日大小姐接管中馈,所有下人都在她院中听训呢。”
话音刚落,便见两名小厮拖着一名老嬷嬷从宁心院的方向出来,那老嬷嬷哭得撕心裂肺,嘴上不断哀声求饶。
少女与少年对视一眼:“看来咱们这位许久未见的嫡长姐,变得厉害了。”
少年不屑冷哼:“不过是新官上任,仗着那点子权力,想要杀鸡儆猴罢了。”
正说着,穿廊间迎面而来一名从未见过的俊美少年,身后还跟着一名清癯的中年男子。那二人只扫了他们一眼,并未做礼便从旁擦过,惹得三少爷不快:“他们是谁?”
“回三少爷,那位便是大小姐失而复得的表少爷,眼下暂住在侯府。他身后跟着的,是大小姐为他延请的杜先生,每日都来府上为表少爷授课。”
“原来是只麻雀,如今变了凤凰。”三少爷不屑地讥讽。
二小姐闻言瞪了他一眼:“殊儿,身份何来高低贵贱之分?你可别忘了,若论身份,我与你皆是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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