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珠惊得合不拢嘴。她还以为这老头儿只顾专心致志给应白疗伤,竟不知何时已探出她的灵力,连练的什么心法都知道!
老头儿的双眸虽被眉毛遮盖,但仍遮挡不住底下散发的幽厉目光,“心法是我一手所创,自己生的孩子自己还不认得么?”
容珠认为此言有理,不过心法是应白当初说要教她的,想证明她不是废物,若眼前这位老头儿真是应白的师父,那应白便是没经过师父同意就把心法传给了外人,这位老头儿会不会因为秘法泄露而一气之下杀了她?
容珠刚刚死里逃生,想了想还是说:“是……应白决定的,他醒了,您还是问他去吧。”
老头儿脑袋一偏,似乎在琢磨着什么。一盏茶后,他收手探查,对着应白的身体嘀咕道:“好在有心法保护,不然这样一只箭非得要了你的命。”
容珠往前挪了一步道:“前辈,应白圣灵无碍了吗?”
老头道:“估计得睡一会儿。”
他起身往田地走去,那里有个小木凳,他坐了下来,开始择菜……
一把把小油菜嫩绿油亮,在竹筐里齐齐排好。容珠观察了一会儿确认老头儿的确是在择菜而不是在采草药,她问:“那个……前辈……应白圣灵就躺在这儿吗?”
老头儿继续挖小油菜,“躺地上就行,晒晒太阳,好得快些。”
容珠没听过这种治伤方法,但看应白的确脸色苍白,胸膛微微起伏,想来晒晒太阳有助于他恢复血色。
“他怎么离开漩涡之境的?”老头儿边择菜边问。
“不知道。”容珠的确不知道,总不可能是她拉着他出来看流星然后应白就离开漩涡之境了吧?
老头儿:“他怎么中箭的?”
容珠道:“清凌门掌门本来是射我的,但应白圣灵把我推开,他就中箭了。”
“废物!”老头儿猛地一呵斥,容珠一听废物下意识以为在说自己,又听老头儿继续呵斥:“不自量力!他为什么要救你?”
容珠:“不知道。”
“你们为什么会在清凌门?”
容珠想了想,“可能因为漩涡之境里的景象就是清凌门,我们意外出来了,然后就真的在清凌门,被人发现,就发生这些事了。”
老头儿疑问:“你也在漩涡之境?”
容珠:“嗯。”
“你为什么会在漩涡之境?”
“不知道。”容珠实话实讲,但见那老头儿回头,一双浓密细长的眉毛散发出一丝质疑,终是叹了一口气,不再问了。
他将竹筐拿起对容珠道:“丫头,你把这菜拿到那边洗洗。”
田地对面是溪流,容珠走过去接过竹筐蹲在溪边,她拿起一片锃亮绿油的菜叶子陷入沉思。
她从前只管吃,从没有洗过菜,连洗菜做饭的人都很少见到,因为弟子们是不会去后厨这样乱糟油污之地,洗菜伙计和厨娘们这些没有修炼天赋,没有金钱背景的人也不配观赏清凌门,他们只能待在厨房周围那一小方天地中,每日就是洗菜,做饭,盛饭,刷碗。
做好的饭盛在容器中一一罗列摆在台面上,到点了弟子们进饭堂自己打饭开吃,厨娘伙计们则在门后吃饭,他们不配见修炼之人,修炼之人也嫌弃他们污眼。
容珠忽然想到蔬菜瓜果也是世间生灵,以后除了吃饭还要学会种菜,既有索取那便要付出。
老头儿见她双手举着片叶子在那发呆,不由地问:“丫头,你不会洗菜?”
容珠摇摇头,老头儿道:“算了,你还是坐着吧。”
容珠只好起身坐在院子里,日上三竿,应白的身子被太阳晒得暖和和的,脸已经恢复了血色,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般。
身处异地,在人屋下,容珠不免有些手足无措,坐也坐不安稳,想想自己活了十七年,灵力灵力没长进,从前衣食住行都是现成的,现在离了清凌门岂不是都没有自理能力?自己怎么会这么无能啊……
火堆上的茶炉开水了,咕嘟咕嘟冒着滚滚白烟,容珠灵机一动,道:“前辈,我可以给你倒茶喝!”
说着她起身走到桌前,拿起一方白帕,垫在茶炉提手上,倒了杯水又对老头儿道:“前辈,我给您倒了杯茶,来喝一口吧。”
老头儿没有回头,只顾用锄头松土,好似笑道:“应白也不知带了个什么丫头回来,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他嘟嘟囔囔地好像在跟自己说话,容珠只知他在说话却听不清在说什么。
“哎丫头!你让我喝你倒的茶是出于什么因由啊?”
“喝茶……还有因由?”难道有什么礼节还是内涵她不知道?
老头儿忽然客气道:“来者是客,你把应白及时送回来救了他的命,丫头,你就安心坐着吧,等应白醒了,我再问他。”
这话听得容珠云里雾里,但她能感觉到自己这茶倒得也不对,为避免再出洋相添乱,容珠起身走到椅子旁,静静地坐着。
幽竹园僻静得好像连呼吸都可以听见,这里风景如画,与山水相伴,似乎昨夜的危机是梦一场。
午时,阳光下的应白终于缓缓睁开眼,刺眼的阳光让他一时之间以为自己到了极乐世界,待发觉视线中有一人影时,他静静看了好久。
那人坐在椅子上,手拿几根狗尾巴草百无聊赖地玩着。她脸蛋莹润白皙,长睫似扇,一双眸子似阳光下闪烁的灵石。
“容珠?”
一声轻轻地呼唤,少女顿住手上动作,侧头对上应白眼眸的一刹那,应白的心从没有跳得如此快过。
“应白圣灵,你醒啦?你没事了知道吗?你没死!”
“我没死……”应白重复着她的话,他脑子有些不太清醒,还以为容珠也去了极乐世界。
“这是哪……”应白欲起身,当看到更广阔的景象时,他想问的问题被自己的意识扼制在了喉咙里。
竹林,桃花,小桥,流水,有一个白衣老头儿坐在田地旁,拿着小锄头在给花儿移栽。
从他学艺下山到成为圣灵再到被关入漩涡之境直至如今,已经过去七年了,竟觉像过了七百年,与他又何止七年未见。
应白喉头哽咽,二人仿佛心有灵犀,老头此刻回过头来,应白难以抑制心中情感,颤声道:“师父……”
这一声称呼道尽说者思念,令听者倍感心酸,仿佛有一道微弱却强劲的风穿过幽竹园,打破了多年的僻静,在这一刻尽数喧哗。
老头儿像个石墩子似的僵在那儿,半晌才开口:“应白,你可知错?”
应白胸前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脸上只见悲伤不见痛楚,他跪在地上答:“徒儿知错。”
“徒儿受师父教导,立志要做一个真正的人,却到底没能参透做人的意义,自以为是一个合格的人,以为自己是对的,妄图拿仁爱教化众人,扬言天下人错,当初只觉世人皆醉独我醒,现在想来是世人皆正常,独我在疯癫。
“强者为尊,弱者低贱并非是一方势力造就的规则,而是这个世界千百年来创立的思想。徒儿应当探索背后因由,找出世界之所以如此邪恶的源头,再尝试能否改变。
“徒儿少不更事,一意孤行,只为证明自己是对的,此举已是恶意,没有领悟仁爱的意思,愧对师父教导,如今离开漩涡之境,又受师父救命之恩,实在无颜再面对师父。”
应白恍惚记得中箭后最后的几丝朦胧记忆就是听容珠说他们已经到了东林山。当时心头一股难言之情如同一只手掌在揉搓着自己的心,十分难受。
记得幼时随这个从头到脚一身白的老爷爷学艺时,东林山幽竹园便是他的第二个家,向来是徒弟孝敬师父,怎么他却在一次次的给师父找麻烦?
此刻他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等待父母亲责罚。容珠对老头儿这般突如其来的严厉有些意外,对应白的反省感到茫然,世界规则到底该怎样,爱与恶孰对孰错?
双方静默许久,老头儿轻轻叹了声气:“应白,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不管怎样,你的脚步不能停,人生的际遇有很多,未来如何,谁都说不准。”
应白将师父的话在心中揣摩后道:“徒儿明白。”
“好啦,”老头儿起身,抬手指了一下容珠,“没有这个丫头,我也救不了你。应白,你跟我说说,你跟这丫头是什么关系?”
应白正要开口就听师父补充道:“你把心法教给了她,要说没有关系,我是不信的。”
应白喉间一滚,道:“是互相认识的关系。”
“什么?”老头儿像个耳朵不太好的老人,侧着头没听清楚似的询问。
见应白一副犹豫模样,老头儿道:“我且问你,你将来打算干什么?”
应白不明所以,道:“去寻找世界邪恶的原因。”
“那这姑娘跟你一起吗?”
应白低垂着目光看向容珠。
清凌门回不去,容珠已立志要去找人生的意义,且应白先前在清凌门崖边还对着一众清凌门人士说要传授自己本领,容珠当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应白圣灵,我想和你一起。”
应白神色忧虑,似乎不想如此。
老头儿意味深长地摸了摸自己长可及地的胡须说:“那你不能让这丫头毫无身份地跟着你呀。”
应白不确定师父这话是何意,只是听来顿觉浑身上下生出一股没来由的紧张感。容珠意识到这是个拜师的好机会,于是说:“应白圣灵,你说要把你一身的本事都教给我,不如我现在就拜你为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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