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灯火璀璨时，各方大佬终于姗姗到场。应酬这方面有徐晋和副导演等人，演员们不需要做太多，但该有的面子活还是需要的，不管认不认识，都得打声招呼。
来的投资商没见过，几个出品方和赞助商都是沉聿熟悉的，也算老熟人了，相处起来并没有什么尴尬。戚巡性子敞亮，只要他想，和谁都能说得来，这方面的关系处的更是游刃有余。
杀青宴总体下来就那么一套流程。
所有人到齐后徐晋上台演讲，他没说什么漂亮话，完全是有感而发。他口才好又不乏幽默，开头cue沉聿，结尾cue戚巡，看得出来是真的很满意两人饰演谢颐和荆琢。
底下听着的人也不觉得无聊，听他说到有趣的，还会捧场地鼓掌吆喝。
整场下来，气氛欢乐又逗趣。
演讲结束后就进入了惯例的酒桌应酬，主要是徐晋副导演他们陪着几个大佬喝，除了那位一脸高冷范儿的投资商，其他几人都或多或少喝了点。
酒店娱乐设施挺多，宴会还没结束场内的人已经少了大半，都跑去四楼的娱乐场所玩了。
戚巡去了趟洗手间间回来，桌边没了沉聿的身影，徐晋在和几位大佬聊电影后续的进程，他听了几句，拿起桌子上的手机又出去了。
站在走廊上点开沉聿的微信头像，在对话框打了几个字，又点击删除，攥着手机抬步往电梯的方向走。
四楼比三楼热闹很多，电梯左侧就是挺大的一间台球厅，里面四五张桌子，整座墙面连带着门都是透明玻璃。
台球向来是一项很受欢迎的项目。
左栎和谭佳钰早早就过来玩了，此时战况平稳，毫无波澜，胜利完全一边倒。
戚巡在外面看了一会儿，脚步一转进去了。
“哟，戚老师来啦。”谭佳钰看到他，杵在地上的台球杆转了转，“来一局吗？”
“戚老师救我狗命！”左栎输惨了，对戚巡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狗腿子似的弯下腰，指着谭佳钰道，“小弟求戚老大出马，给这小女子一点颜色瞧瞧。”
谭佳钰翻了个白眼，鄙视道：“你个小菜鸡。”
“我就是菜啊。”左栎理直气壮地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瘫下去，“反正我不跟你打了，看我大哥的吧。”
“戚老师会打台球吧？”谭佳钰问了一句。
“还行。”戚巡不急不缓地将衬衫袖口挽到手肘。
直到正式开始，谭佳钰才明白这个词由戚巡说出来有多离谱。原本瘫着的左栎都从沙发蹦起来，蹿到球桌旁，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俯身打球的男人。
球杆顶端的橡胶垫击中白球，球和球之间流畅碰撞，以诡异又合理的角度落入袋中，悠长的清脆声和简短的沉闷声交织在一起。对于观看的人来说，完全是一场视觉盛宴。
戚巡很久没打了，倒也没手生，他确实对这玩意儿太熟练了。他打球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花哨动作，就是有一种返璞归真的干练利落。
简单，帅气，一招制敌。
谭佳钰以前刷过不少帅哥打台球的视频，抛开技术不谈，就说外在条件，除了脸和身段长得好，另一个突出的点便是手长得好看。白皙，匀称，修长。
戚巡却和她看过的那些完全不一样，对比起来，他的手其实算是很糙的了。不是说皮肤粗糙，而是手型看起来格外有力量。指骨有力，关节突出，青筋分布的恰到好处，是一种另类的野性美。
握着银色球杆的样子性张力十足。
真就没什么技巧的纯帅。
“好他妈帅啊！”左栎激动地抹了把脸，恨不得化身迷弟当场尖叫。
“这不太公平吧。”谭佳钰小声逼逼，“职业选手玩什么娱乐局，真就这么虐我。”
“戚老师没来之前，你虐了我两个小时。”左栎抠着桌角，声音逐渐小下去，颇有几分敢怒不敢言的姿态。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谭佳钰倚着另一张球桌，冲他比了个小拇指，“但你是菜鸡这个事实永远不会改变。”
戚巡替左栎和谭佳钰打完剩下的半局，之后不顾两人的挽留潇洒挥手告别，在酒店漫无目的四处瞎转悠大半个小时，还是没看到熟悉的身影。
找人的办法多的是，但他偶尔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大概是脑子不太正常。
他现在就想着顺应天意，反正总能找得到。
转了一圈又在三楼大厅的休息区碰到了左栎，左栎对面坐着那位寡言少语的高冷投资商。
投资商姓左，叫左衡，两人的关系显而易见。
他就坐在他们隔壁的位置上，不可避免地听到了两人的谈话。
“哥，我演技真的进步超大，除了徐导的耐心教导，最离不开的就是沉老师私下给我开的小灶。俗话说，一个好的老师，能让你少走很多弯路，我现在是深有体会。他会带我入戏，还教了我不少细节方面的东西，比你之前给我找的表演老师都要厉害。”
“他人真的很好，不熟悉他的人会觉得他高冷不好接近，当然表面看起来也确实有点。但其实他只是看着冷淡，不怎么爱说话而已，私底下一点架子也没有的。”
“当初我让你进这个剧组，除开剧本导演等因素，有一半原因也是因为他。”相较于左栎歪塌塌的坐姿，左衡双腿交叠坐得板正，“你想进这个圈子，也想提升实力赢得赞誉，少不了一位能对你提供帮助的好老师。”
“沉聿显然是最好的，不是吗？”
“啊？”左栎半张着嘴，没想到还有这层原因在。
“没什么好别扭的。”左衡笑了下，想了想说，“让刘助理以你的名义挑一份礼物送过去？”
他没告诉左栎，一开始他就让人联系了沉聿的经纪人，打算和对方合作，想请沉聿代言他们公司的新电子产品。
自家产业是业界龙头，沉聿是颇有影响力的演员，虽然低调，知名度却不低。这项合作如果达成，算是双赢，对双方都有好处。
只是他没料到会被拒绝。
“别了吧，这样反倒会让他不自在。”左栎叹口气，双手撑着下巴，“我之前给他帮忙带了件羽绒服，原本不打算要钱的，可谭佳钰说要是不收钱，沉老师肯定不会收衣服。”
“就是他今晚穿的那件，我眼光好吧？”
“当时谭佳钰还和我争执。她看中的是另外一件，我们就让沉老师自己挑，最后沉老师选了我看中的那件。”
“等以后有机会我请他吃饭，喊上谭佳钰他们一起，他应该会来的吧。”
各方大佬们十一点左右都陆续离开了，喝醉的两个徐晋也安排了人送他们回住的酒店，记挂着今晚要和大家一起跨年的事，他都没放开了喝，结束后还有点意犹未尽。
沉聿被kreis拉着去了电竞厅，出乎意料的人挺多，全是他们剧组的，有十几个。
沉聿就算看不懂也知道kreis打游戏很厉害，但他实在不是打游戏的料，什么都没搞懂的情况下跟着躺了两把，将哪里亮了点哪里贯彻到底。
就这kreis还夸他玩游戏有天赋，真情实感地捧场：“哥你是第一次打游戏，玩成这样子已经很厉害了。”
沉聿能看得出来，这小混血没有在阴阳怪气，他是真觉得自己玩得好。
“谢谢。”沉聿说。
“我说真的。”kreis极力想让他相信这个事实，“就像我……我……”
他卡顿半天，最后咬咬牙，在沉聿疑惑的视线中，拖动转椅靠过去，浅金色的卷毛蹭上沉聿肩膀。
“我哥打游戏超级菜的。”他像挤牙膏一样，操着不怎么熟练的中文，慢腾腾地一个一个往外蹦字，“他就像一只菜鸟，还需要很多很多的磨练一下技术，才能赶上你的进度。”
沉聿：“……”
倒也不必如此。
kreis的想法很简单，沉聿和他哥是死对头，据他哥的经纪人颜蕤说，两人什么方面都要比一比的。
拿他哥做对比，沉聿肯定会有自信。
至于他哥？本人未到达现场的情况下，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沉聿没戴过头戴式耳机，不太适应，戴了一会儿始终觉得耳朵不太舒服。
他退出游戏账号，摘下箍在头顶的耳机放回桌子上：“你玩吧，我休息会儿。”
自从跟着戚巡来了影视城，kreis就没碰过电脑了，他打了两把手还痒着，可又不好意思让沉聿干等。
“那你要不要看剧？”他兴冲冲道，“你演的人间正义超好看的！我都四刷了！”
沉聿：“……”
他懂kreis的意思，但并不是很想在公众场合看自己演的电影。
沉聿最后点开了桌面上的植物大战僵尸，选了最简单的关卡。黑色鼠标被虚拢进掌心，白皙修长的指尖漫不经心地轻敲，在最后方一排种满向日葵，收集够阳光后第一个种下豌豆射手。
随着小幅度的动作，袖口向上拉扯，隐约露出遮挡着的手腕，土黄色的膏药贴包裹着那一处。
清脆的键盘敲击声环绕在四周。
“兄弟们，徐导在群里摇人喊集合了。”有人突然喊了一句。
“啊？现在就去吗？”
“没，十二点之前到室外喷泉那儿集合。”
“这会儿才十一点半，还有时间，赶紧打完这一局下去。”
除了还在游戏中酣战的人，另外的几人关了机子陆续往外走。
电脑屏幕上一只歪歪扭扭的僵尸被火爆辣椒烧成黑灰。沉聿退出游戏，关上了电脑，他摸了摸口袋，没找到手机，大概是在羽绒服口袋里。
“我去拿手机，你打完游戏自己下去？”脚尖抵着光滑的地板，操控转椅往后挪动留出空间，沉聿从椅子上起身。
kreis新开的一局也才过去三分钟。他单手调整了下挂在头顶的耳机，抽空对沉聿比了个“OK”的手势。
宴会厅剩余的寥寥几人正有说有笑地往外走，沉聿进去后厅内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杂乱的座椅和桌上的残羹剩饭，昭示着这里曾经有过一场盛大的聚会。
羽绒服展开搭在椅背上，沉聿走到座位旁，弯腰去摸口袋里的手机。
“咔哒。”
身后猝不及防响起一道声响。
还有人。他握着手机转身，正对宽敞的露台。
玻璃门开着半扇，正厅的光亮投射过去，那块儿被拢在黑暗中的区域也有了光，隐隐绰绰，是恰到好处的浪漫。
露台正前方站着一道人影，背朝星空，手肘撑着白玉栏杆，姿态散漫又随意。沉聿看不清他的脸，但这一刻，他清楚的知道对方是谁。
他一步步朝着昏暗又明亮的地方走过去。离得近了，他也看清了他的脸。
沉聿已经很久没见过戚巡抽烟了，除了早前在饭店相遇时的那次，之后两人处在同一个剧组，他也没见他抽过。
“不下去？”沉聿问。
戚巡碾灭烟头，捏着口中咬变形的烟蒂扔进垃圾桶，去摸裤兜里的东西。
“膏药贴还没换。”他答非所问。
“不用了。”沉聿说。
他和戚巡一样背靠着栏杆，只中间隔了点距离。垂着头去撕那块旧的贴布，撕下来后团成一团捏在指尖滚了两圈，再扔进垃圾桶。
最近长时间贴药，导致那部分位置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错落在上面的疤痕更明显了。
戚巡沉默一会儿，将那张膏药贴又塞进了裤兜：“明天回临黔？”
沉聿“嗯”了一声。
楼下喧哗声不断，kreis，徐晋，左栎，谭佳钰……谁的声音都有。吵吵嚷嚷夹杂在一起，后面就听不太清了。
有人看到了他们，在底下大声呼喊，两个名字轮流交错着来，喊的人多了，就交叠在了一起。
“沉聿”和“戚巡”四个字在这一时刻碰撞相触，不分彼此。
戚巡转头笑着对楼下那群人挥挥手。kreis不清楚他们为什么不下去，双手放在脸颊两边做喇叭状，金色的卷毛在灯火映衬下像午后琥珀色的阳光。
在纷扰不断的吵闹声中，沉聿不合时宜地又想起了醉酒那次迷乱沉溺的吻。
他没有“饮酒失忆症”，清醒后只会记得更清楚。
戚巡喜欢他。戚巡还是喜欢他。
沉聿目光看向远处的夜空，心脏像是被未知的黑暗充斥满了。
临近十二点的钟声响起。
在这一年最后的时刻里，在汹涌澎湃，热烈炽盛的倒计时中，沉聿酝酿着放到嘴边的一句话。
总归是要说的，他抓紧手下的栏杆，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打腹稿。
他得说，他必须说出来。
他不能……
耳边猝然传来烟花升空的尖锐声，伴随着浪潮般的“新年快乐”，两人同时仰头，看到远方黑暗夜空中有花火炸开。
再深的黑暗，这一刻也绚丽斑斓，光芒夺目。
一朵两朵，无数朵，数不清了。
“戚巡。”沉聿喊他的名字。
声音被烟花笼罩，转瞬即逝。但戚巡捕捉到了，他看过去，目光浅淡又深沉。
沉聿唇边漾出一抹笑，迎着他的视线说：“别喜欢我了。”
连绵不绝，璀璨至极的花火在空中绽开。事后戚巡怎么想，也记不得当日的烟花都有什么颜色。
他只记得沉聿的那句话。
那几个字烙印在了他心上，让他深刻铭记，终生难忘。
戚巡移开视线，没去看身旁人的脸，只在这场盛大的烟火中，给出了对方想要的答案。
“放心，早就不喜欢你了。”
盛大的恢宏落下帷幕，一切都将归于平静。
短暂的重逢过后，依旧是离别。
那就期待下一次的重逢吧。
俺来啦！！四千多字小肥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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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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