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验了一番纯正中华料理的海尔辛医生意满未离，被饶教授留在了卧室里。
外间还在直播NFL的比赛，但房间内的Alpha却完全没有心思去关注焦灼的赛况和比分。
“教授？”她小心翼翼呼唤着看上去情绪不佳的那个人。
对方站在窗边，只穿着衬衫的背影显得有些单薄。
“你见过那孩子么？”
窗边的人没头没尾询问了一句，海尔辛医生却立马反应过来，她问的是去年和饶新夏一起来到医院的女孩子。
“见过一次，陪饶新夏来过MGH。”
饶教授转过身来，微微靠在窗台上，沉沉的眼眸里有几丝分明的惆怅。
“是不是觉得我有些像那些电视剧里的恶婆婆？”
自小专注于提升人生境界，长大后专注于治病救人的海尔辛医生：？
什么东西？
窗台边的女人轻声笑了笑，似乎有被她的表情乐到。
“开个玩笑。”
她双手抱臂微微歪着头问道：“你觉得，她和饶新夏在一起合适么？”
海尔辛医生愣怔了一下，有些不明白为何与自己聊这样的话题。
毕竟，无论从那方面来看，她都不适合来问答。
但既然饶教授问了，从主治医生的角度，她其实的确有一些顾虑。
“其实，从客观角度，我认为贝小姐和饶新夏并不太合适。”
“哦？为什么？”
“去年十月，饶新夏第一次出现腺体失控症状，十一月在有过中度标记的情况下，易感期仍然发生了前移，从那之后她一直有同步服用抑制剂进行调整，因此才能保持目前较为规律的状态。”
“她的腺体情况特殊，没有办法长期通过抑制剂来维持易感期的状态。我在上一次复诊中有计算过她的【抑制临界线】，如果期间控制较好，可以继续保持目前的方案两到三年。但再往后……”
海尔辛医生的脸上出现一丝阴霾：“我的判断是，目前暂时还没有抑制药物，可以在不对腺体造成永久伤害的前提下，继续让她保持未（深度）结合的状态。”
她严肃道：“但她如今这样的情况是很不正常的。根据研究统计数据，普通AO在没有深度结合的情况下，通过4级以下抑制剂的使用，可以维持十到二十年、甚至更久的【不结合状态】。但很显然，饶新夏的情况不一样。我已经建议过她们尝试中度标记，但效果聊胜于无，这只能证明一件事情。”
“贝小姐与她的【信息素匹配度】大概率是不高的。”
那人没有说话，海尔辛医生略微犹豫，继续说了下去。
“【信息素匹配度】不高的情况下，【腺体融合度】也很难达标，两个人未来即使深度结合，我对饶新夏此后的状态也不抱乐观的期望，或许十年左右，她还是会面临腺体失控的问题。”
靠在窗台前的人慢慢站起身，眸光里透出一丝赞赏。
“这些你有和她沟通过么？”
“有的。”海尔辛医生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疑问：“她说，【信息素匹配度】是可以改变的。我当时以为她的意思是……类似‘爱情可以战胜一切’这种恋爱脑发言，难道？”
饶教授笑了笑：“她或许是个恋爱脑，但在这种事情上向来理智又清醒。”
温蒂的眼睛虚成了一条线，无奈问道：“是您这样和她说的么？”
学界一直以来的主流论点都是：【信息素匹配度】不高会限制AO【腺体融合度】的进度与上限。
但【信息素匹配度】这个概念本身，其实是一个没有办法精确验证的数据。
不像是【腺体融合度】这种可以通过一系列医学检查明确计算出的指标，【信息素匹配度】更像是一种统计学层面衍生出的概念。
在整个AO医学体系中，如腺体功能基因、信息素受体基因等遗传性指标，是后天除变异等特殊情况外不会发生变化的。
而信息素浓度、腺体激素水平、信息素代谢率这类可通过□□、分泌物样本直接检测的指标是处于实时变化的。
除此之外，出于医学、研究或其他目的而构建出的一系列‘构念性指标’，则是基于多维度指标整合出的评估模型计算而来，其中就包括了【腺体融合度】。
但在此类‘构念性指标’中，同样也包含了【信息素匹配度】这种因含有‘无法精确计算，仅以区间形式输出’的数据，通常作为参考预测使用的‘辅助决策指标’。
这些指标在各项研究中应用已久，可供分析的数据规模庞大，就算是带有一定经验主义的预测性指标，往往也具有很高的参考价值。
饶新夏和贝阮自然没有检测过双方的【信息素匹配度】。
别说在C国这类指标是明令禁止非必须用途检测的，就算在A国，情侣之间想去测一测，也不是测个MBTI那么简单。
费用高昂不说，还得抽十好几管子的血，更重要的是，万一原本互相以为是真爱，测出来匹配度很低，是分手呢？还是医闹呢？
这种事情若非必要，大概率是没有伴侣会闲着没事主动去做的。
所以她也不知道饶新夏和贝阮的【信息素匹配度】究竟如何，只是从饶新夏这一年来的检测指标和复诊情况，凭经验做了推测。
但这会她从饶教授的脸上似乎看出点端倪。
“她和贝阮的【信息素匹配度】不高是很正常的情况，她和绝大多数的Omega匹配度都不可能高。”对方抱着手悠悠说道。
这样笃定的神情，这样指向性的含义……
温蒂的脑中电光火石间，突然砸亮了记忆深处的某张纸页，一篇禁忌的论文在脑海中缓缓翻页。
《AO信息素强度对生理指标的影响分析》
这是一篇发表于X001年以前的论文，研究内容和方法都非常经典和普通，但其特殊之处在于，这是一篇战前的论文，作者在X002年后自杀于家中。
这篇文章属于高度军事机密，于战败后被‘销毁’。
她会知道这个名字，是因为遗留在H大医学院档案馆的某论文残页提到的引用。她曾就此事问过导师，对方轻描淡写带过了基本情况，然后让她忘记这些内容，并告诉她，以后此类研究都不可能再开展。
那张论文残页中，有过一句与饶教授方才所言极其类似的论述：「……高等级AO与绝大多数结合对象在深度结合前的信息素匹配度极低，但完成深度结合后……」
那双被疑虑占据的蓝眸缓缓睁大，她迟疑着张了张口，缓慢地将那句话念了出来。
“饶教授，‘高等级AO与绝大多数结合对象在深度结合前的信息素匹配度极低，但完成深度结合后……’”
“双方的【腺体融合度】会以极快的速度达到100%，甚至突破上限，构建出稳定性更高的【精神联结】。”
微微垂眸，没有看向她的Omega，轻声接上了她曾在脑海中思索多年的下半句话。
白炽灯下的身影纤细，黑发下的面容却显得几分晦暗不明，温蒂的嗓子滞涩着，颤声问道：“你为什么会……”
对方轻轻摇了摇头：“这不是你该问我的问题。”
“你该问我的是，饶新夏是否符合这一类特殊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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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尔辛医生告辞后，饶新夏端坐在沙发边缘，有些紧张地垂着头。
“为什么这个表情？”
被妈妈询问，年轻的Alpha微微皱着眉，不说话。
饶教授笑着问：“我当初没有阻拦过你和贝阮在一起，如今自然也不会干涉你选择自己的伴侣。”
饶新夏微微抬起头，眨了眨眼。
对她的性格了解颇深的Omega神情柔和，却带着一丝难言的惆怅。
“也许我是处在另一个身份，从旁观者的角度，于是会下意识认为，你应该能做出更好的选择。”
“但回头想想，我在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也会固执自信于自己的想法，并且想要用余生所有的选择来捍卫和验证它。”
“可你此时所想、所感，都是你自己正在经历的人生，旁人无法感同身受，更不可能完全理解。我们能告诉你的一切，都只是作为‘她人经历’的参考。”
“饶新夏，你未来要面对的人生，只能由你自己来决定。”
带着凉意的夜风从未关严实的阳台透进客厅，端坐着的人紧绷的肩线慢慢松了下来。
这样的对话其实不是第一次在家里出现，她自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早该做好一切都由自己面对的准备。
但看着以前总是轻松与她聊及这些的妈妈，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色，年轻的Alpha内心仍然不自觉产生了陌生的恐惧。
那或许是一种，动物幼崽要真正长大时，被父母送到另一片土地的慌张。
来到A国前，她没有慌张过。
决定和贝阮在一起前，她也没有慌张过。
即使是在贝阮的母亲面前承诺代表‘深度结合’的婚姻时，她其实同样没有慌张过。
‘慌张’是一种不确信的恐惧，对自己、对她人、对环境，但究其根本，还是源自于内心的动摇。
她不曾对自己的任何选择而动摇，所以不会对人、对事，对自己的决定产生慌张。
可被妈妈这样温柔地注视着，她却只感到难言的酸涩快要漫过胸腔。
饶新夏张了张口，指尖陷入掌心半刻，又缓缓松开，柔和的眼眸中带着沉静的澜光，温软地望着面前的人。
“妈妈，我仍然确信，自己当下做出的选择，是我此时、此刻所能做出最好的选择。很遗憾，人生不够漫长去体验所有的旅途，时间也无法回流，让我们去验证当初的抉择是否还有更好的答案，但我并不羡慕被错过的一切。如我所愿的自由，便是我最想要的自由。”
女儿的眼神坦诚而真挚，饶教授垂眸弯了下眼角。
饶新夏最大的优点，就是总能无怨无悔地投身自己的愿望中，无论付出任何代价，皆是心甘情愿。
但最大的缺点，大概也是如此……
真是，像极了靳晛。
带着笑意的Omega点了点头，声调轻松：“很好，你的确长大了。”
她拍了拍对方的头，话音一转：“但是饶新夏，你必须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完全正确的答案，也不存在绝不后悔的选择。你只是幸运地没有经历，或不幸地没有遇到。”
“你的决定没有改变，我的态度同样不会改变，至少在此时、此刻。但我作为将你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有义务对你的人生承担一定的责任。”
“今天我叫海尔辛医生过来，不仅仅是因为我和她还有事情要处理，同样也是为了你。”
面色疑惑的Alpha垂下了眉毛，微微歪了下头。
“你的腺体情况特殊，这件事情我们很多年前就谈过。过不了太久你将会面临深度结合，选择的后果你也很清楚，我只提醒你最后一件事情。”
唇边笑意渐渐收敛，深邃黑眸里明示着浓浓的警告。
“不要开放你的精神联结。”
下一章让我们回到现实开启修罗场前段[坏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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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八日：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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