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斜斜地渗进窗户,在桌角投下一片昏黄的光斑。笔尖在纸面上沙沙地摩擦着,她蹙眉疾书,额前散落的碎发随着动作轻轻颤动。走廊外传来零星的脚步声,由近及远,最终消失在楼梯转角。
孟疏桐直起僵硬的脊背,抬头惊觉教室里竟已空无一人。
“不好,还剩一分钟教室就要关门了。”
来不及收拾更多资料,孟疏桐粗略将数学习题册与草稿纸塞进书包,整理完水杯雨伞等必备物品后,她便赶在铃响前一秒从后门夺门而出。
走廊尽头的玻璃窗正盛着一片燃烧的晚霞,云层被落日染成金红,层层叠叠地铺展到天际。她不由得驻足,眯起眼望向那绚烂的天幕——整座校园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釉色。
片刻的恍惚后,她的肚子轻轻咕噜了一声。
孟疏桐翻出那本被她视若珍宝的“古董”地图册,锁定最近的食堂方位,背着书包稳定前进。
一路上不见人影,白天的人声鼎沸仿佛只是错觉,化为虚影的现实。孟疏桐独自行走于空空旷旷的校园之中,莫名有种“空前绝后”的盛大的孤寂感。
摇摇头,孟疏桐伸手把制服的领带拽松些,同时理正领口,确保衬衫与外套领口的走向可以达到完美的平行效果。
眼下到了新学校,环境不同从前,孟疏桐也想试图探索到她人的生活节奏,解密下到底这所神奇高中背后的运行规律,否则光靠这贫瘠的课堂表现是很难实现人才辈出的。
“或许她们会在课外的时间努力,当然也有可能她们天赋异禀。”孟疏桐双手背至身后,低头随意轻踢着路边的小碎石子。当它们碰撞大石块时便会发出一声脆响,算是被反弹撤退前的最后一句“誓言”。
食堂不远,距校门口肯定要近的多。出口处有同学三两成群,有说有笑地往寝室区走去。推门而入,炖汤氤氲的热气正好,久违的生活气终于让孟疏桐不再觉得陌生。
餐盘碰撞的黄昏的壮丽悄然退场,而人间烟火正鲜活地延续。
食堂内部装潢精致,各样菜系一应俱全,恰到好处的打光设计又让人在如沐春风中对色香味俱全的食物想大快朵颐。
孟疏桐对口腹之欲要求不高,于是她便走向边边的普通窗口,招牌写的是“家常菜系列”,价格粗略扫一眼竟也是离奇的实惠。
对,实惠。孟疏桐从未想过会在这个校园里遇到任何跟“实惠”挂钩的事物。
食堂人不多,排队的人也主要集中在中间的西餐区域,几乎无人光顾角落的窗口。
孟疏桐没有忌口,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报出自己最爱吃的两道菜:“我要一份酸辣土豆丝和糖醋排骨,饭三两就行。”
原先正在翘首以待的食堂阿姨见有人光顾,直接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丝毫没有手抖的迹象,甚至还往下压了压。最后的结果便是,比平常多两倍的菜量被递到了孟疏桐面前。
瞳孔微微放大,孟疏桐半信半疑地付完钱,端着晚饭找到一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嘴角上留存着一丝恍惚的笑意。
“囡囡,以后常来吃哈,味道很不错的!”食堂阿姨热情地招待道。
“嗯嗯,会的。”孟疏桐真诚地答应道,不是客套话。
咬下一口土豆丝,一股浓郁的辣味直冲孟疏桐的喉咙,是不加任何修饰和掩饰的辛辣,目的只是为了让吃的人体验到极致的辣味。
不幸的是,孟疏桐吃不了辣。
她忙拿出水杯来灌下几口水,才将那凶猛的气息挡住大半。面上有淡淡红意上涌,热气在皮肤表面凭空蒸发,汇入空气在眼前成为可视化的热气流动。
动作虽有些匆忙,但幸好孟疏桐的神态始终保持镇定自若,像如喝白开水般淡定。她目光微微一滞,随即垂下眼睫,迅速敛去所有波动。唇角抿成一条平直的线,下颌线条绷紧,仿佛这样就能锁住所有外泄的情绪。
孟疏桐不信邪地继续尝了口糖醋排骨,“至少这个还不错。”
饿得久了些,筷子就动得勤了些。没一会儿,糖醋排骨只剩个底留在餐盘上,反观酸辣土豆丝还是原封未动的状态。
背后似有灼灼目光,孟疏桐带着心灵感应般的错觉转头,意外与食堂阿姨的眼神相碰,那是最炙热也是最期待的眼神,只在孟疏桐和那盘土豆丝之间徘徊。
含义不言而喻。
孟疏桐无奈叹口气,起身拿了个干净的空碗来,倒上约一半的白开水,用筷子夹起土豆丝重复焯水的动作。大概十次之后她才再次将土豆丝嚼碎咽下,此时辣味已消退大半,咸味有些突显,适合下饭。
为了不辜负别人的一番热忱,孟疏桐倒也不嫌麻烦,硬生生将那一碗白开水最后搅成了一碗红油汤,土豆丝也吃下了大半。
迟迟传来的胃部隐隐痛感正严肃地提醒她:盲目吃辣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孟疏桐咽下最后一口饭,压制住胃部的翻江倒海,又拿免费的汤顺了大半,才终于不算狼狈的结束了这一餐。
也许下次该尝试别的菜。
走出食堂,夜晚的虫鸣争先恐后地追逐着来迎接她,在月光下,百褶裙裙角的曲线都变得柔和起来,任何锋利的棱角都抵挡不了月光的柔情。
这个天气,适合饭后散步。
况且孟疏桐也需要这样一个机会来消消食,毕竟在盛情下,晚饭吃的实在有点多。
顺着向前走的方向,孟疏桐靠右手边行走。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附近有一个自习室,地图册上标注的是全天二十四小时开放。
果然,在下一个拐角处,自习室的模样正式暴露在孟疏桐眼前。说是一件自习室,但规模却与一般的图书馆无异,足足有八层楼。进门先是大厅,摆放有一堆装饰物品,并配备咖啡厅等场所。
按照门口的楼层信息指引,孟疏桐坐电梯直上四楼——四楼及以上都是专门提供给学生自学的区域。
也不知道Z大附中的自习室会是什么样的环境,孟疏桐趁电梯上行时好奇想道。
出电梯后再走几步,一道玻璃门隔断前后两个区域,墙壁上装有证件识别装置,孟疏桐用一卡通扫了扫,发现机器并没有什么反应。
除了扫证件外,孟疏桐暂时没发现其他可以打开门的方式。
难道,就要无功而返了吗?
盛云熙结束一下午的自习后,拿着两本教材朝门外走去,打算回寝室修整片刻。正当她的身影即将出现在玻璃门前时,她眼尖地看到了呆愣愣站在门口的孟疏桐,不假思索地猜出了孟疏桐驻足迟疑的原因。
“哼。”盛云熙从鼻腔发出一声冷哼,把教材推进书架,从斜挎包中取出随身携带的学生会风纪部挂牌,端正挂上。
坦然自若地走向孟疏桐,盛云熙的每一步都带有胜券在握的底气和坚定,优雅如她,无论任何时候都能保持那一份独属于她的矜贵。
孟疏桐自然看见了正朝她走来的盛云熙,脖子上挂着不知是哪个部门的干事牌牌,眼神浅浅盛着不屑,像是坐在观众席等待一场好戏的开场。
孟疏桐双手扣紧书包背带,微扬下巴不愿输了气势。
玻璃门缓缓推开,二人的视线没了一层玻璃的阻挡,如今正**裸地交锋,明里暗里都有火焰蓄势待发。
盛云熙踏出自习室,身后的玻璃门随之关闭,仿佛存在感应般。
“凡是想拥有踏入自习室资格的同学,都得向学生会提交申请,申请通过方能认证资历合格。而这些,对于初来乍到的转学生而言,怕是太超纲了。”
盛云熙双手抱臂,侧头而视,嘴角扬起意味不明的笑意,狡黠又不失高贵,驯兽师欣赏顽皮不服管教的猛兽时,也是这般的惬意。
盛云熙的眼神不曾游移半分,与孟疏桐齐平对视上,彼此都不想沦为下位者。
“可是——”孟疏桐一时气结,下意识的反驳如鲠在喉。深呼吸时的肩膀稍稍颤抖,离得近了才能发现身体主人此刻并不算平静的心绪。
“可是什么?”盛云熙稍有兴致地陪孟疏桐继续探索着,有些事情须亲身经历才会知晓那是错误的道路。
孟疏桐做完最后一次深呼吸,再回过神来又是最初那副冷静的模样。在不熟悉彼此身份和学校部分规定的前提下,她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去做合理的争辩。
“那我该如何提交申请?”这似乎是当下孟疏桐最渴望得到回答的问题。
“学校官网通知,或者学生会通知。祝孟同学好运。”盛云熙临走前不忘丢给孟疏桐一个挑衅的眼神,事情的发展仿佛如她预想般顺利。
淡淡的玫瑰花香不再青睐停留的想法,随着电梯门的关闭被冷酷隔绝在另一世界,只剩下一颗不知名、经常被人忽视的玫瑰花种子悄悄在角落生根发芽,想必下一次的花开必定是使赏花人最惊艳的一次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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