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的刀尖抵着执政官的喉结,能清晰感受到那层苍白皮肤下脉搏的跳动,像某种精密仪器的震颤。刀锋压出的凹陷处,一滴血珠缓慢洇开,在对方银线刺绣的领口上绽开一朵暗红的花。舰桥的警报红光如同熔岩池里翻腾的气泡,明明灭灭扫过两人对峙的身影,将凛冬眉骨那道旧伤疤映得如同燃烧的烙铁。空气里弥漫着能量过载的焦糊味、金属熔化的刺鼻气息,还有一丝极淡的、冷冽如雪后松林的异香——它来自眼前这个被自己钳制的男人。
“让你的丝线,”凛冬的声音因嘶吼而沙哑,齿间残留着锈火号船员的血腥气,“离我的船员远点!”他眼角的余光瞥向舷窗外,那艘伤痕累累的“锈火号”正被无数细如蛛丝、闪烁着不祥银光的精神丝线缠绕勒紧,如同被巨蛛捕获的飞蛾,舰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被刀锋锁死的执政官缓缓抬起眼睫。冰冷的金属面具覆盖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峻的下颌和薄唇。那唇角竟向上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声音透过面具的过滤,带着奇异的、近乎咏叹的质感,清晰地穿透警报的嘶鸣:“你睫毛上沾了血。”
凛冬的瞳孔因这荒谬的提醒而本能地一缩。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分神刹那,一股无形却极其强韧的力量猛地撞上他的手腕!不是实体攻击,更像是某种纯粹意志的具象化冲击,震得他虎口发麻,几乎握不住刀柄。刀尖不可避免地偏移,划过对方脖颈,留下一道更深的血痕。
“找死!”怒火在胸腔里爆燃。
回应他的是一声极轻的叹息,如同寒冰碎裂的微响。执政官动了。他的动作并非疾风暴雨般的格斗,而是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韵律,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勾。空气中骤然凝结出数道细如发丝、却闪烁着实质银光的线!它们无声无息,迅疾如电,瞬间缠绕上凛冬持刀的手腕、手肘关节。冰冷的触感蛇一样贴上皮肤,带着一种非人的柔韧和绝对的禁锢感,瞬间封死了他所有的力量传递!
凛冬甚至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一股沛然巨力狠狠甩了出去,后背重重砸在冰冷的合金舱壁上!金属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震得他臂骨发麻,指关节在剧痛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柄染血的合金短刀脱手落地,在光滑的地板上滑出刺耳的长音。
“莽撞。”执政官的声音毫无波澜,像在评价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他向前一步,银线勾勒的靴尖停在短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被丝线钉在墙上的凛冬。面具后的视线如有实质,冰冷地扫过他被汗水浸透的额发、贲张的颈侧血管,最终落在他布满汗水和血污的作战服上。“‘锈火号’的野犬首领,就这点能耐?”那声音里听不出嘲讽,只有纯粹的陈述,却比任何侮辱更刺耳。
凛冬的呼吸因愤怒和极致的束缚感而变得粗重。冰冷的金属舱壁紧贴着他的脊背,作战服被冷汗浸透的地方一片冰凉。越是挣扎,那些银线便如同活物般勒得越紧,深深陷入作战服,割破布料,在皮肤上留下火辣辣的痛感。汗水沿着额角滑下,刺痛了眼角。
“放开我,你这装神弄鬼的……”话音未落,被对方突然的动作打断。
执政官抬起手,戴着同色银灰手套的手指精准而稳定。没有攻击,指尖只是微微向内一收。缠绕在凛冬手腕和臂弯的丝线骤然发力,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将他被钳制的手臂向上、向外拉开!这个动作迫使凛冬的身体完全暴露出来,胸膛门户大开,将他整个人以一种极其屈辱的姿态彻底固定在舱壁上,像一只被钉在展示板上的标本。
“安静。”执政官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寒意。
绝对的劣势下,一股破釜沉舟的凶戾之气猛地冲上凛冬头顶。
“装神弄鬼?”他扯开一个染血的冷笑,琥珀色的瞳孔深处燃烧着疯狂的火,“老子偏要看看,你这张假脸下面,到底藏着什么鬼东西!”
话音未落,他用尽全身残余的力量,以及被丝线强行拉开的右臂所能活动的最后一点角度——猛地向上一挣!同时,被丝线缠绕、钉在墙上的左手,食指和中指在电光石火间弯曲、蓄力!指尖的目标,赫然是执政官脸上那张冰冷的金属面具的下缘!这个动作快得超出常理,带着同归于尽的狠绝。
执政官似乎也未曾料到他在这种绝境下还能发动如此刁钻的攻击,身体有极其短暂的凝滞。
凛冬的指尖终于触到了面具冰冷的边缘!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卡扣弹开的脆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面具,自那冷峻的下颌处,松脱了。
它并未完全掉落,而是歪斜地挂在执政官的脸上,露出了面具之下从未示人的右半张脸。
凛冬的呼吸瞬间停滞。
那半张脸,莹白得如同最上等的冷玉,毫无瑕疵。线条流畅优美,鼻梁高挺,仿佛由最苛刻的艺术家精心雕琢而成。然而,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只暴露在猩红警报光线下的眼眸,以及眼尾末端的印记。
眼瞳的颜色是一种极深、仿佛能吸纳所有光线的墨黑,此刻正清晰地映出凛冬错愕的脸。但在那眼尾末端,靠近太阳穴的位置,肌肤上赫然生长着一枚奇异的印记!形如一只收拢翅膀休憩的蝴蝶,只有拇指指节大小,却栩栩如生。构成蝶翼的并非颜料,而是某种活物般的、半透明的晶质!此刻,这只晶蝶正散发出灼目的光芒,不再是冰冷的银白,而是燃烧般的炽金!光线并非静止,而是在晶质内部剧烈流转、奔涌,仿佛有熔金在其中沸腾,每一次光芒的脉动都带着灼人的温度,几乎要刺伤凛冬的视网膜。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那璀璨的金光深处,隐约可见几道荆棘状的暗色纹路,如同禁锢蝶翼的锁链,随着能量的奔涌而微微搏动。一股强大而混乱的精神能量,如同实质的冲击波,随着那蝶光的每一次闪耀猛烈地扩散开来!
“呃——!”凛冬脑中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精神炸弹,剧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海啸般袭来。
然而,比精神冲击更快的,是他身体的直接反应!
就在眼尾晶蝶灼亮的同一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烈悸动,猛地从他颈后炸开!那感觉如此强烈,如此陌生,如同沉睡的火山被瞬间引爆!一股灼热的洪流沿着脊椎疯狂奔涌,瞬间席卷四肢百骸,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被点燃!
“呃啊!”凛冬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哼,身体猛地向后弓起,像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颈后那片一直被他视为耻辱标记、如同荆棘缠绕般的深蓝色潮汐纹身,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疯狂闪烁!幽蓝的光焰几乎要透出皮肤,纹路中的光芒如同有生命的熔岩,剧烈地流转奔腾,与眼尾那只灼烧着炽金的晶蝶产生了某种诡异而强烈的共鸣!
空气中似乎有无形的弦被狠狠拨动。原本柔韧冰冷的银丝,在晶蝶与潮汐纹身同时爆发的能量场中,骤然变得极不稳定!它们不再冰冷柔韧,而是像通了强电的金属丝,剧烈地颤抖、嗡鸣,发出高频的刺耳噪音!银光疯狂闪烁、明灭不定,勒入凛冬皮肤的丝线甚至迸溅出细小的电火花,带来灼烧的刺痛!
“滋啦——!”几根最细的丝线承受不住狂暴的能量对冲,应声崩断!断裂的银丝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残躯,猛地回弹抽击!其中一道,精准地划过执政官垂落的银袍宽袖。
“嘶——”坚韧的银线织物被轻易割裂,一小截苍白的手腕暴露在猩红的光线下。那手腕上,赫然交错着数道陈旧而狰狞的暗红色疤痕,如同某种古老而残酷的荆棘图腾,与眼尾晶蝶深处搏动的暗纹隐隐呼应!
执政官的身体出现了极其罕见的僵直。那只暴露在外的、深邃如夜空的墨色瞳孔,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震惊的裂痕。他下意识地想要抬手去扶正歪斜的面具,但那只戴着银灰手套的手,却在抬起一半时停在了半空,指尖难以察觉地微微颤抖着。他紧紧盯着凛冬颈后那如同活过来般燃烧的幽蓝潮汐纹,面具下未被遮挡的薄唇抿成了一条苍白的直线。
舰桥内,只有警报器不知疲倦的嘶鸣,红光像粘稠的血,泼洒在两人身上。破碎的面具,灼金沸腾的晶蝶(其深处荆棘暗纹搏动),幽蓝燃烧的潮汐纹,颤抖嗡鸣即将断裂的银丝,还有那截暴露在破损袖口外、烙印着荆棘刑痕的苍白手腕……构成了一幅诡谲、危险又充满致命吸引力的画面。空气仿佛凝固成了胶质,沉重得让人窒息。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里,执政官那被面具过滤后显得冰冷无质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喑哑震颤。他缓缓抬起那只停在半空的手,并未去触碰面具,而是隔着空气,遥遥指向凛冬颈后那片如同活物般脉动幽光的荆环纹身。指尖,也在微微地颤。
“原来是你…”那声音很低,像叹息,又像某个尘封千年的秘密被骤然揭开的尘埃簌簌落下,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凝固的空气中,“‘潮汐之子’…”他微微停顿,墨色的眼瞳扫过凛冬颈后灼亮的纹路,一丝几不可察的疲惫掠过眼底,声音轻得如同自语,“……可惜,是个未觉醒的残次品。”他放下手,破损袖口下,那道荆棘刑痕在警报红光中一闪而逝。
“押下去。关进‘静滞囚笼’。”冰冷的命令下达,两名银甲护卫上前,粗暴地架起被丝线束缚的凛冬。云深转身,银袍下摆扫过染血的地板,走向舰桥深处,再未回头。破碎的面具歪斜地挂在他脸上,露出晶蝶灼金的光芒和下方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线。凛冬被拖走时,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对方手腕刑痕边缘渗出的、一滴微不可察的金色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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