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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缘起:何去何从

万灵·无垢国·览荫城

在滕岳羽翼下精心养护了数年,路娜终于第一次真正踏出了那重重宫阙的庇护。外界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青草汁液清冽的微风,暖融融、仿佛能穿透灵魂的阳光,还有空气中无处不在的、属于泥土与新生枝叶的、自由而野性的芬芳。她贪婪地呼吸着,每一个毛孔都在苏醒,在秘境中囚禁的数年,她从未奢望过这样的阳光。

“路娜,别怕,”赵浔的声音温润而安定,他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引向一条在卵石间跳跃、闪烁着碎钻般光芒的清澈溪流,“你看,它多乖顺,只是山涧里最调皮的一缕精灵。”他蹲下身,将她的手轻轻浸入潺潺的流水中。

冰凉滑润的触感瞬间包裹指尖,水流带着温柔的力道拂过皮肤,如同某种温顺小兽带着细小倒刺的舌尖在轻轻舔舐。那微痒又无比柔和的感觉,奇异地抚慰着她心底深处某些隐秘的不安,像是在无声地弥合着旧日的缝隙。路娜忍不住微微蜷缩了下手指,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起,她似乎那么害怕水了。

新奇感一旦涌出,便一发不可收拾。不仅仅是溪流,那些拔地而起、树冠直插云霄的古老巨木更让她屏息。万灵地表的树木多是生长了千百年的古木,动辄高达百米,虬枝盘结,冠盖如云。览荫城中那些别致的树屋公寓,巧妙地依附着巨大的树干,甚至直接在坚固的树洞中开凿而成,既与自然共生,又滋养着居者的灵根,保护这树灵能源。

“赵浔!快看天上那些‘果子’!”路娜眼睛亮得像星星,兴奋地指着在巨木间隙和城市上空灵巧穿梭的奇特车厢——浑圆如成熟苹果的,布满尖刺宛如巨型榴莲的——它们沿着粗壮如臂、仿佛有生命般蜿蜒生长的藤蔓轨道高速滑行。

“那是‘树轨’,”赵浔顺着她的目光,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城市的血脉,活着的藤蔓是它的筋骨,温和的树灵是它的呼吸与动力。每一条线路,”他指着不远处滑过的一列圆润车厢,“都像一件独特的艺术品。瞧,那是‘蜜果线’,去往城中心最繁华的集市。”话音未落,又一列棱角分明、外壳粗犷的车厢驶过,“那是‘磐石线’,穿梭于工业区边缘,结实得很。”

“我喜欢磐石线,看着就很好吃。”路娜毫不犹豫地宣布。她的目光随即被更高空中那些驾驭着流光、无拘无束翱翔的身影吸引,“那……那些‘飞人’呢?他们既没有翅膀也不用藤蔓吗?”

“‘飞牌’,”赵浔仰头,语气带着一丝属于无垢少主的、对奢侈品的淡淡评判,“一种昂贵又……短暂的玩具。需要点修为驾驭,内力消耗倒不多,疾如流星,可惜——”他摊手做了个消散的手势,“停下即作废。现在览荫城富了,用它的人多了,但也乱了,司法部那些老头儿老太太,怕是头发都要愁白了。” 他略带调侃地摇头。

路娜得意地扬起下巴,背后隐约有淡蓝色的光晕流转:“哼,才不怕!我有翅膀!虽然飞久了会累,但胜在自由自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谁也管不着!” 那份灵动与骄傲,鲜活无比。

为了此行隐秘,赵浔选择了驾驶一辆线条流畅、银光闪闪的飞车出城。车身如一道冷冽的流光,划破林间的光影。

“等你考了驾照,”赵浔掌控着飞车,侧颜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纵容的笑意,“我送你一辆。这种车只需汲取弥漫的树灵之力,轻快又省心。”

路娜立刻点头如捣蒜,双眸闪烁着憧憬的光芒:“我要一辆更酷一点的,就像那种通体的哑光黑,最好还是磨砂的。” 她的选择出人意料。

赵浔略带诧异地挑眉:“哦?我以为你会选个彩色的?毕竟……” 他并非空口无凭,路娜对于物品的外表十分在意,多选用五颜六色的,同时她对颜色搭配极其考究,风格很独特。为了登山,路娜选了利落的卡其色工装服,却在细节上花了心思——几颗精巧剔透的钻石被她巧妙地编进了盘起的发髻里,随着她的动作,在阳光下偶尔折射出细碎的星芒,成为沉静底色中灵动的点睛之笔,搭配就是要靠小巧思,这是路娜的原则。

“你不要给我贴标签。” 路娜回答得干脆,带着少女特有的骄傲与率真,“只要是好看的我都喜欢。这就是我的路子,你别管了。”

“好,” 赵浔的笑意加深,眼底流淌着暖意,“你的路子,我记住了。”

飞车迅捷,说笑间,一座险峻巍峨的山峰已在眼前。赵浔放缓速度,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庄重:“这里就是狼盾山,览荫城的脊梁与坚盾。欲破此城,必先夺此山。寻常日子,有几条山路供人登高望远,不过今日,” 他指尖亮出一枚古朴的令牌,纹路在阳光下流转,“我们走这条需要‘钥匙’的小径。”

登山途中,赵浔变回了那个博学多闻、心思细腻的少年。路娜对一切充满好奇:一片叶脉奇特的蕨类,一块布满岁月刻痕的怪石,一只翅膀闪着金属光泽的罕见甲虫,甚至一阵掠过林梢的风声……赵浔都会耐心地为她讲解其名、其性、其趣闻传说。他言语风趣,比喻精妙,路娜听得入迷,每一步都像是揭开新世界的幕布。当他们终于抵达山顶那块饱经风霜的磐石时,已是夕阳熔金,将连绵群山与浩瀚天空泼洒成一片壮烈而孤寂的赤红。

“我今天真的好开心!” 路娜张开双臂,拥抱晚风,声音里跳跃着纯粹的快乐,“赵浔,以后我也能常常这样出来了吗?” 她像个终于获得许可探索宝藏的孩子。

“嗯,” 赵浔望着她被霞光勾勒的轮廓,温声应允,“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 然而,路娜敏锐地捕捉到他眉宇间那缕挥之不去的、沉甸甸的阴影,如同乌云边缘的暗色。

“可是……你,” 她走近一步,清澈的蓝眸关切地凝视着他,“你好像一整天都不太对劲,是不是?”

“并非不开心,” 赵浔轻轻摇头,走到那块巨石旁,指尖划过冰冷粗糙的石面,仿佛在触摸一段凝固的岁月,“这里……对我族意义深重。每一个山狼族的孩子,年满十二个生长年就会举行认归仪式,并前往此处,姓名方能镌刻于族谱之上。入谱,便意味着责任加身,要为族效力,理事担责了。”

“那不就是现在的我?” 路娜挺直脊背,神情无比认真,“我准备好了!你和妈妈那么辛苦,董烨语也肩负重任,我想和你们并肩,为你们分担。” 她的声音里充满热切的渴望。

“我当然知道你的想法。我的认归之礼,” 赵浔的目光投向遥远的地平线,那里落日正沉入最后的辉煌,他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一种被时光浸染的沙哑,“就是在这里。” 路娜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依偎着他坐下。晚风呜咽,她能清晰感受到一股浓稠得化不开的悲恸,正从他挺拔的身躯里丝丝缕缕地弥漫出来,沉重得让空气都凝滞了。

“然而,我对这块磐石最刻骨的记忆,却是五岁那年的今日,爸爸带着我和妹妹去岚城拜访歌拉,希望他能让人治好我妹妹的失武症。” 他的声音像是陷入了一片粘稠冰冷的沼泽,脸上竭力维持的平静面具寸寸龟裂,一种路娜从未见过的、近乎痉挛的痛苦扭曲了他的面容。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撕裂出来:“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离开的岚城,我只知道我在这里苏醒……”

“妹妹和爸爸的血几乎浸湿了我,” 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着,仿佛被无形的绳索勒紧,声音压抑得变了调,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血腥味,“空气里全是那股令人作呕的铁锈味,浓得窒息……” 他的双手死死抠住冰冷的石面,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我听到林风阿姨的声音,她说‘我尽力了,节哀……’” 赵浔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仿佛再次被那绝望的话语击中,“那一刻,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我猛地咳出了堵在喉咙里的血块,然后,周围……周围一片混乱的惊呼。他们在喊‘活了!少主活了!’”

他的语气逐渐平静,仿佛这段回忆不属于他,但是他眼神里那份痛苦悲恸却骗不了人。巨大的痛苦如同实质的巨浪冲击着他,他猛地闭上眼睛,牙关紧咬,下颌线条绷得像块坚硬的岩石,但是他还在继续讲述:

“林风阿姨,她以为带回来的是三具冰冷的尸体。谁都没想到,我的心脉,竟在最后一刻又跳了起来,可是妹妹和爸爸却再也醒不来了。”他猛地弓起背,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受伤野兽般的呜咽,肩膀剧烈地耸动着,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妹妹她……她那时候只有两岁!”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嘶吼出来,充满了撕心裂肺的绝望和无边的恨意,“爷爷看到此情此景后当场命陨,奶奶不久后也随他们去了。妈妈几乎要倒下,但是最后是她撑起了我族。”

路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无尽的悲伤和心疼让她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她不顾一切地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住赵浔剧烈颤抖的身体,仿佛想用自己的身躯将他从无边的痛苦深渊中拽出来。

“赵浔!不是你的错!” 她一遍遍重复,“真的不是你的错!你听见了吗?!” 泪水滑过她的脸颊,滴落在他冰冷的脖颈间。

赵浔的身体在她温暖的拥抱中僵硬了一瞬,随即那紧绷的、仿佛随时会断裂的弦猛地松懈下来。他反手死死抱住路娜,如同溺水者抱住唯一的浮木,将脸深深埋在她带着馨香的发间,压抑了多年的痛苦和脆弱终于决堤,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浸湿了她的衣襟。他的身体不再剧烈颤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无声的、仿佛能吞没一切的悲鸣。

时间仿佛凝固。许久,久到山顶的寒风似乎都温柔了几分,赵浔才缓缓抬起头,眼底的红血丝尚未褪尽,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被泪水冲刷后的、令人心碎的平静:“妈妈她抱着我,一遍遍说只有远离战争,远离力量才能平安,她不能再失去我了。所以我亲手把我的降临剑交给了她,发誓绝不习武。” 他的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那里仿佛只剩下无尽的荒芜。

“但是!” 路娜猛地抬起头,用那双被泪水洗过、却异常明亮坚定的蓝眸直视着他,双手用力捧住他冰凉的脸颊,“就算你放弃了力量,那些要迫害你的坏人,他们的恶意也绝不会因为你放下剑就消失!赵浔!”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想走的路,无论是什么样子,哪怕荆棘遍布,万丈深渊,我都会陪着你!一步不离!”

她倾身向前,将自己的额头,珍重地、坚定地贴在赵浔犹带泪痕、冰凉的脸颊上。这不是安慰,而是盟誓。一种带着体温的、纯粹的生命力量,透过这小小接触的温暖,源源不断地传递过去,无声地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灵魂。

赵浔的身体在她贴近的瞬间再次微颤,仿佛被这毫无保留的暖意烫到。过了许久,他才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紧绷的身体终于彻底松懈下来,那沉重的悲伤并未消失,却仿佛被这温暖分担去了一部分重量。他抬起手,轻轻覆盖在路娜捧着他脸颊的手背上,声音依旧沙哑,却恢复了那份属于他的、带着深沉无奈的冷静:“可是我必须对得起那些因我而流的血,对得起还在守护这片土地的族人,我没有选择。如果圣上发现我还在修炼,也许万华的偏爱就不会降临到无垢,这片好不容易富庶起来的山地,也会沦为战场。” 他顿了顿,艰难地吐出,“我不能任性,路娜。”

“让你自己变得更强大——无论是以智慧、财富、还是你选择的其他方式——那才是对逝者,对妈妈,对我们所有人最深的安慰。” 路娜的语气温柔却蕴含着磐石般的坚定,“有我在,赵浔,无论前方是什么,我们一起去面对。” 她闭上眼睛,调动起体内那温暖平和的、属于生命本源的力量,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丝最纯粹的生命气息,如同涓涓细流般,缓缓渡入赵浔疲惫不堪的身体。这柔和的光芒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竟引来了数只闪烁着幽蓝微光的灵蝶,它们无声地环绕着两人翩跹飞舞,在落日熔金的最后一抹余晖下,构成了一幅凄美而坚韧、充满生命希望的画卷。这是路娜的秘密,能掩盖人的灵力,她只要每日滋养赵浔的武魂和灵根,赵浔日后修炼也不会差其他人太多。

当路娜那句“我们一起去面对”的余音和环绕的灵蝶微光,终于在落日最后的熔金中消散,山顶的空气仿佛被一种劫后余生的静谧笼罩。两人默默起身,沿着那条隐秘小径踏上了归途。

然而,这份宁静如同覆盖在陷阱上的薄冰。当他们行至一处陡峭山崖下的松林,阴影浓重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时——

杀机骤现!

“嗤——!嗤——!”

两道凌厉的破空声撕裂了林间的寂静!不是单一的飞镖,而是数枚分取路娜与赵浔要害的淬毒暗器,角度刁钻狠辣!同时,两道黑影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无声无息地从不同方向暴起发难!一者身形矫健迅捷,带着冰冷的杀伐之气;另一者沉稳如山岳,动作干净利落,每一步都计算精准(朱慧泽)。两人脸上皆覆盖着只露双目的狰狞黑铁面具。

“低头!” 路娜清叱一声,早有戒备!她左手闪电般拉低赵浔,右手同时凌空画圆!

嗡——!

淡蓝色的光晕瞬间在她身前凝成一面由无数高速振翅的灵蝶构成的盾牌!

“叮叮叮叮——!”

毒镖撞在蝶盾上,火星四溅,纷纷弹飞!灵光闪烁,映照出路娜冷冽的眉眼,毫无慌乱,只有一片沉静的冰寒。

此处是已经离军事基地有一段距离了,赵浔今日也并未带侍卫出门,来者修为皆在路娜之上!路娜迅速布阵,将赵浔保护在内,全力迎战。

“杀!” 女刺客低喝一声,声音透过面具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冰冷。她双足在湿滑的树干上一点,身形如鬼魅般折返,两柄细窄狭长的弯刀化作两道交错的、淬着幽蓝寒光的毒牙,直噬路娜脖颈与心口!刀光快得只余残影,带起的劲风割裂了雨前的沉闷空气!

路娜眼神微凝,不退反进!护在身前的蝶盾瞬间解体,化作数十道幽蓝流光,如同训练有素的蝶群,一半悍然迎向女刺客的弯刀,另一半则灵动地绕过刀锋,直刺其周身要害!攻守转换,行云流水!

“叮叮当当——!”

密集如暴雨的金铁交鸣声在林间炸响!灵蝶与弯刀激烈碰撞,火花在昏暗的光线下迸射!女刺客刀法狠辣诡谲,如同毒蛇缠绕,每一击都带着阴冷的死意。她试图突破灵蝶的封锁,但路娜操控的灵蝶灵动异常,时而聚拢成盾格挡,时而分散如针攒刺,竟将她凌厉的攻势尽数接下!甚至有几只灵蝶寻隙而入,险险擦过她的臂膀,带出几丝血线!

女刺客面具下的眼神闪过一丝惊怒和难以置信的憋屈。她感觉自己的力量仿佛遇到了某种无形的压制,每次与灵蝶碰撞,都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滞涩感传来,让她的刀势无法完全展开!

“她的力量似乎被你克制!”赵浔自知无能,一边向狼盾基地发出求救信号,一边帮路娜分析战况,只是两个刺客十分狡猾,在此林间早就设下了信号屏蔽,赵浔只能现场破解。

就在路娜与女刺客缠斗之际,那名男刺客终于动手!他没有理会路娜,目标始终清晰——赵浔!他身形一晃,如同瞬移般避开了几只试图拦截的灵蝶,手中一柄无光的、形制古朴的短剑,上面浮现着龙纹,带着洞穿金石般的锐利,无声无息却又快如奔雷,直刺赵浔后心!这一剑,凝聚了他精纯的修为,没有丝毫花哨,只有纯粹的杀意与效率!

路娜感知到背后刺骨的寒意,眼角余光瞥见那致命一剑!此时她正被女刺客一轮狂风暴雨般的刀势暂时拖住!她无法保证她的蝶盾能挡住这雷霆万钧之力,心里一紧,竟然牵动了许久未能调用的右眼灵力。

“滚开!” 路娜眼中寒芒暴涨!她骤然放弃了对女刺客的部分压制,强行调动体内那股深邃的力量,引动了更磅礴的灵力!环绕她的大部分灵蝶瞬间光芒大盛,汇聚成一道幽蓝的洪流,带着尖锐的呼啸,后发先至,狠狠撞向男刺客刺出的短剑!

“轰——!”

灵蝶洪流与短剑剑尖狠狠相撞!刺客的力量却像是一块被深渊吞噬的石头,遇到了路娜的灵力后悄然消失,却在下一秒被一股强大的冲击波猛地炸开!周围的灌木枝叶瞬间被绞成齑粉!男刺客身形一震,刺出的剑势被硬生生阻滞!路娜也被自己的力量震撼到,因为刚才刺客的力量像是遇到了一面镜子,被全然反射回了他自己!这正是自己在秘境内和多个夜晚使用的反射之力,她没想到还有这般用处!一时有些失神。

女刺客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眼中厉色爆闪!她不顾被几只灵蝶擦伤的刺痛,体内一股阴柔却极具侵蚀性的力量骤然爆发——春雨武魂!她的刀势陡然变得缠绵、粘稠,如同漫天飘洒的、带着腐蚀性的冰冷雨丝!刀光不再是直来直往,而是化作无数道难以捉摸的、阴柔致命的丝线,瞬间缠绕渗透了路娜因分神而略显薄弱的灵蝶防御!

“嗤啦!”

一道阴冷的刀气如同跗骨之蛆,突破了灵蝶的缝隙,狠狠斩在路娜的左肩!并非深可见骨,却有一股阴寒诡异的力量瞬间侵入,疯狂侵蚀着她的灵力经脉!路娜身体剧颤,左臂瞬间麻木,灵力运转为之一滞!环绕周身的灵蝶光芒瞬间黯淡了大半!

“哼!” 女刺客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强行施展青龙武魂秘技的反噬让她也受了不轻的内伤,嘴角同样溢出鲜血,但她眼中充满了报复的快意。

路娜受创,灵力紊乱,灵蝶阵势瞬间崩溃大半!男刺客迅速调整好状态,他眼神冰冷,没有半分犹豫,短剑再次扬起,这一次,目标直指因路娜受创、防御出现巨大空当而暴露出来的要害!剑势更快,更狠!

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际!

“轰隆隆——!”

酝酿已久的天空终于被撕裂,瓢泼大雨如同天河倒灌,瞬间将整个世界淹没!冰冷的雨水猛烈地冲刷着一切,视线模糊成一片水幕,脚下的泥土瞬间化为泥潭!

暴雨,让本就凶险的战局更加混乱和致命!女刺客武魂的力量因雨变得更旺!

女刺客迎合着男刺客的招式,紧接而来。二者皆是杀人的剑,在雨幕中划出两道冰冷的水线,他们跃起在空中,眼神冷冽!路娜强忍着左肩侵蚀性的剧痛和麻木,猛然抬头,却撞入了那男刺客的眼中。

就在剑尖即将触及那脆弱的蝶影时——

男刺客的动作,毫无征兆地顿住了!

透过倾泻而下的雨帘,透过那冰冷狰狞的面具孔洞,他的目光,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路娜那双因雨水浸润而微微睁大的、清澈却又带着不屈的蓝眸。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被雨水凝固了。

路娜的心脏猛地一抽!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和熟悉感让她仿佛第一次感受到心的跳动,狠狠撞进了她的脑海!这感觉如此突兀,如此强烈,让她忘记了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忘记了肩头的剧痛,只是呆呆地、茫然地望向那双在暴雨冲刷下、面具之后的眼睛。那双眼睛深邃而充满情感,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却又带着一种……让她心脏骤然揪紧的……似曾相识……

男刺客握着剑柄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了一下。那双面具后的眼睛里,挣扎、痛苦、还有一丝微妙的……不忍……清晰地在路娜失神的瞬间闪过。

他最终没有刺下去,还阻止了伙伴的进攻。

赵浔是个天生的修炼者,他迅速破解了信号屏蔽后联系上了基地,远处已经传来了军队的脚步声,危险的气味终于在雨水的洗刷中散去。

就在这时,女刺客不服气地冲开了路娜的法阵,将赵浔打晕似乎才解气。赵浔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泥泞之中!

“赵浔!” 路娜被这变故瞬间拉回现实,发出一声惊呼!

男刺客眼中最后一丝犹豫瞬间被决断取代。他猛地收回短剑,不再看路娜,身影一晃,已出现在浑身被怒气包围的女刺客身旁。他一把拉住她,低喝一声:“走!” 声音透过雨幕和面具,沉闷而冰冷。

同时,他空闲的左手猛地朝着路娜的方向虚虚一按!

一股无形无质、却带着强大精神冲击力的波动如同狂风般席卷而来!并非物理攻击,却直透灵魂!路娜只觉得大脑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嗡”的一声巨响!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得模糊扭曲,所有的声音——雨声、自己的心跳声、赵浔倒地的闷响——都在瞬间离她远去!视野陷入一片黑暗,耳中只余下尖锐的耳鸣!

他最后看了路娜一眼——那个抱着赵浔、在冰冷的暴雨中茫然失措、因精神冲击而暂时丧失了视力和听力的身影——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随即,他不再犹豫,带着怨毒回望了一眼却无力反抗的女刺客,两人身影迅速融入茫茫雨幕和黑暗山林,消失无踪。

冰冷的暴雨无情地冲刷着泥泞的山林。路娜抱着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赵浔,跪坐在冰冷的泥水里。左肩的剧痛、精神冲击带来的眩晕与五感混乱,以及赵浔倒下的恐惧,将她彻底淹没。她死死咬住嘴唇,强迫自己保持一丝清醒,不顾一切地将体内残存的、带着治愈特性的灵力,疯狂地输入赵浔冰冷的身体中。

士兵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将二人紧急送往了狼盾基地的医院。

灯火通明的医院内,药香弥漫。经验丰富的军医们迅速对赵浔进行了诊治。女刺客那一掌虽凶险且引发了赵浔的旧伤,但暂无性命之忧,只需静养调理。路娜也是一些好恢复的皮外伤,她一直守在赵浔旁边,浑身湿透,有些狼狈,直到亲眼看着赵浔的呼吸逐渐平稳,被安置在温暖的病榻上,一颗悬到嗓子眼的心才稍稍落下些许。接受完治疗后,她默默离开了医院,远离了那令人窒息的药味。因为她突然就想回到皇宫,那个自己熟悉的地方,让自己一个人安静地待会儿。

巨大的疲惫和后怕如同潮水般涌来,但心头的巨石并未完全卸下。山顶赵浔尘封的回忆,下山时那惊心动魄的刺杀,男刺客那双在暴雨冲刷下、面具后一闪而过的、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的眼睛……还有赵浔倒下的瞬间……所有画面在她脑中交织、翻滚,让她头痛欲裂。

她需要空间,需要冷静。

不知不觉,她竟走到了皇宫深处一处偏僻的角落——北花园。一踏入,路娜便被眼前奇异的景致攫住了心神。这里与她熟悉的、规整华丽的皇家园林截然不同,暴雨初歇后,奇异的荧光植物在月光下舒展着扭曲而妖娆的枝叶;嶙峋的怪石间隐藏着汩汩流淌的暗溪;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腐殖质的浓郁气息,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蛮荒的、磅礴的生命力。这里寂静得可怕,又生机得骇人。

“谁?” 一道沙哑得如同砂砾摩擦的女声突兀地刺破寂静,仿佛夜枭的嘶鸣。

路娜心头一跳,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素衣短裤、手提园艺花剪与水壶的女人,隐在一丛巨大蕨类的阴影里,锋利的眼神正冷冷地打量着她,眼神锐利得像淬了毒的钩子。

“您好,” 路娜压下心头的不适,礼貌回应,“我叫路娜。您是这里的园丁吗?您的设计简直棒极了!” 她由衷地感叹这份奇诡的生命之美。

那诡异的女人听完,嘴角扯出一个极度扭曲的弧度,发出一声短促、尖锐、充满恶意的冷笑:“哦——原来是你这个小东西。” 她向前踱了两步,月光终于照亮了她那张充满阅历、眼神异常骇人的脸,她上下打量着路娜,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嘲弄,“刚才没看清,现在仔细瞧瞧……啧啧啧,果然是‘惊为天人’!” 她特地重读了最后四个字,路娜却听不出半分赞美之意。

“你认识我?” 路娜蹙起眉头,心中警铃大作。

“唉……礼数不能废。” 柳杉随手将工具“哐当”一声丢在地上,声音刺耳,“我叫柳杉。园丁?没错,我就是伺候这些‘妖魔鬼怪’的。叫我柳阿姨就行。” 她的态度轻慢得近乎侮辱。

“柳阿姨,” 路娜语气沉静下来,“夜色已深,我先行告退。您的园景,改日再来欣赏。” 她转身欲走。

“滕岳真是好手段。” 柳杉阴恻恻的声音又紧紧缠了上来,“又‘收养’了个好女儿?不知道这次……她指望你能给她带来什么‘福气’呢?” 她直呼狼王之名,毫无半分敬意,语气轻佻又怨毒。

路娜脚步一顿,猛地回头,眸光如冰:“柳阿姨!在这皇宫之内,尊称一声‘狼王陛下’还是有必要的吧?”

“陛下?” 柳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怪笑几声,“滕岳?她也配称‘王’?不过是个惯会利用身边一切人的小人!赵浔那小崽子也不是好东西!母子俩一丘之貉,一脉相承的虚伪!” 她的诅咒恶毒而直接,狠狠刺来!

“住口!” 路娜心头的怒火又被点燃,瞬间欺至柳杉身前,右手如铁钳般狠狠扼向对方枯瘦的脖颈!柳杉似乎没料到路娜速度如此之快,力量如此之大,竟被一把扼住咽喉,瞬间双眼暴凸,脸色涨成猪肝,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窒息声,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路娜见她濒临窒息,眼中寒光一闪,猛地松开手。

柳杉剧烈地咳嗽着,佝偻着身体,揉着被掐出深红指印的脖子,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抬起头,咧开一个带着血腥味的、诡异而快意的笑容:“咳…咳…这就受不了了?小东西,你以为我在胡说?被滕岳利用完就丢,被榨干最后一点价值的人,我见过的比你吃过的米还多!被她掐着脖子、用尽手段逼着去送死的人……堆起来能填满这花园的池塘!”

“你找死!” 路娜怒极,再次出手!这一次,柳杉那只枯瘦如鹰爪的手却异常迅猛地攥住了路娜的手腕!力道之大,让路娜都感到一阵刺痛!柳杉猛地抬头,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瞪着她,那眼神疯狂,又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冰冷锐利,令人毛骨悚然:“别急啊,小公主……” 她的声音如同毒蛇在耳边吐信,“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为什么滕岳这些年把你当只金丝雀锁在笼子里?课本都要‘量身定制’,生怕你看到不该看的?为什么‘好心’收养董烨语?还不是让他去万华那个龙潭虎穴替她儿子赵浔挡刀扛灾!为什么赵浔小时候明明被誉为无垢之光,却突然修为尽失?因为没本事的人,才不容易‘被惦记’!为什么以德报怨收养你?她的亲女儿雪娜如果活着,今年也该十五岁了吧,相似的年龄相似的名字……” 柳杉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凿在路娜的心防上,她阴笑着,浑浊的目光如毒蛇般缠绕着路娜苍白的脸,“外头的人都以为你才十二三岁,小娃娃一个……可我怎么看着,你怕是跟赵浔差不多咯?滕狼王不点破?呵,她心里那本账,可清、楚、得、很!” 她一字一顿,带着刻骨的讥讽。

路娜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汗毛倒竖,她猛地抽回手,踉跄后退一步,声音因震惊和恐惧而变调:“你……你到底是谁?!”

“哼,怕了?” 柳杉整了整被扯乱的衣襟,带着一种扭曲的倨傲,“我就住在不远处的折桂宫。小公主,无聊了可以来找柳阿姨‘解闷’,我很会……开导‘孩子’的。” 她故意将“解闷”和“孩子”咬得意味深长。

折桂宫是赵浔已故的朱玉姑姑的故居。此人定是朱玉的旧仆,不知为何却怀揣着对滕岳如此大的仇恨!

“原是朱玉姑姑宫中的旧人。” 路娜强压下翻江倒海的心绪,勉强维持着镇定,眼神却冰冷如霜。

“路娜,” 柳杉突然凑近一步,那张布满风霜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辛辣的眼神突然死死锁住她,“我有双鹰隼般的眼睛,可惜啊……竟没早些认出你来……真是老眼昏花咯……” 她爆发出一阵癫狂而刺耳的尖笑,在死寂的花园里回荡,令人头皮发麻。

“我是路娜,狼王滕岳的女儿!” 路娜挺直脊背,试图用最后的气势压下汹涌的恐慌,“若无他事,告辞!” 她只当这个人已经疯魔了。

柳杉却如鬼魅般再次拦住她的去路,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阴笑:“别急着走啊!听说……你在找人?一个叫‘拉达’,一个叫‘朱慧泽’的?狼王一定告诉你……查无此人吧?” 她紧紧盯着路娜瞬间失去血色的脸,满意地欣赏着那骤然放大的瞳孔中炸开的惊涛骇浪。

“朱慧泽嘛……肯定是相当难找的,我就不多嘴了。” 柳杉故意拉长了调子,品味着路娜的绝望,“但是拉达……呵呵呵……” 她的笑声如同夜枭啼哭,“你去问问万灵上过历史课的人,谁不知道?最出名的那位‘拉达’,就是‘拉达·艾尔卡’!歌拉的亲妹妹,万灵顶尖的医师,传说中能治‘失武症’的神医哟!啧啧啧,你那‘量身定制’的课本里……怕是连她的名字,都被抹得干干净净了吧?嗯?” 最后一声“嗯”带着恶毒的尾音上扬。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头顶炸响!拉达·艾尔卡?歌拉的妹妹?!

这个消息比今天她经历的所有事都残酷!她的拉达姑姑……那个跟她一样拥有黄金一样的头发、大海般蓝眸,眼神永远温柔宁静,和她一起耐心教导、陪伴着阿泽的善良医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那个屠戮成性的恶魔的亲妹妹?

那些被精心筛选过的课本……确实从未出现过这个名字!为什么?!

柳杉的话狠狠扎进她的心脏!一瞬间,刺骨的寒意席卷全身,激起一身冰冷的鸡皮疙瘩!她无法呼吸,无法思考,只能僵立在原地,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眼睁睁看着柳杉带着胜利者般扭曲诡异的狂笑,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大摇大摆地消失在黑暗的花园深处。死寂重新笼罩,只留下路娜一个人,在冰冷的月光下,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已凝固,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胸膛,混乱和恐惧如同滔天巨浪,将她彻底淹没、吞噬。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拉达就是拉达!是她的亲人!是阿泽的守护者!她怎么会是……歌拉的妹妹?

一个更恐怖的念头如同地狱深渊伸出的鬼爪,死死攥住了她的心脏——难道……难道我是……歌拉的孩子?

这个念头带来的寒意,让路娜几乎要呕吐。

“路娜!你怎么在这儿?!” 夏至惊惶焦灼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刺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路娜猛地一个激灵,全身一颤,慌乱地低下头,努力想压下狂跳的心脏和脸上的惊惶。

“小五……” 她的声音又干又涩,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夏至几步冲到近前,借着月光看清她惨白如纸的脸和那失魂落魄、如同被彻底摧毁了世界的神情,冲到嘴边的斥责瞬间哑火,只剩下浓浓的惊愕和担忧:“你……你……”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强行压下急躁,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极轻,“我说,你要疯啊?你……你跑哪儿去了?少主等你消息急得要疯!派了好几队人!我们……我们最近忙得脚都不沾地……你能不能稍微让人省点心?”

“好……” 路娜低低地应着,声音飘忽,目光空洞地望着地面,仿佛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夏至从未见过这样的路娜——在他印象中,这个女孩永远像一颗活力四射的小太阳,高兴了就肆无忌惮地笑,不高兴了就噼里啪啦地炸毛,像只精力无限、永不低头的小兽。就连心事都很少有,更何况这般……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只剩下副躯壳的模样?

夏至的心揪紧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涌上心头。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笨拙地靠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他自己都陌生的、小心翼翼的试探:“喂,路娜。你……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告诉我!不行……不行你就你先告诉我。我保证马上告诉少主!” 他急得语无伦次,难得的坦诚里带着笨拙的关心。

路娜空洞的眼神终于微微转动了一下,落在夏至焦急的脸上。嘴唇嚅动了几下,仿佛想倾诉那几乎将她压垮的秘密,最终却只是化作一个轻飘飘的、带着无尽疲惫和绝望的问题:“夏至,你们是不是恨透了所有跟歌拉有关的人?恨到要把他们的名字都从世上抹掉?”

“废话!” 夏至想也不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燃烧着刻骨的仇恨,“歌拉那个千刀万剐的畜生!他!他的血亲!他的走狗!都是我们无垢不共戴天、不死不休的死敌!见一个杀一个!挫骨扬灰都不解恨!当然,不包括林家那二位。”

“是啊。” 路娜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彻底放弃挣扎的疲惫,“我好累好困。我要回去睡觉了!” 她不想再听了。一个字都不想再听了。柳杉的毒语,夏至刻骨的仇恨,如同两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下,将她那刚刚构筑起的一点关于“家”的认知彻底碾成了粉末。她只想逃,逃回那个也许虚假、却暂时还能容身的角落,让这混乱、血腥、冰冷的一切暂时停止。

看着路娜失魂落魄、摇摇晃晃如同下一秒就要倒下的身影,夏至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他只能默默地、忧心忡忡地跟在她身后,像守护一个易碎的幻影。

这一夜,路娜以为自己会在恐惧和混乱的漩涡中溺毙。然而,巨大的精神冲击带来的极致疲惫,竟让她在一种浑浑噩噩的麻木中沉沉睡去。只是这睡眠如同坠入深渊,将她拖进了一个被时光尘封、却在此刻被强行撕开的、遥远的梦境……

梦境的光影模糊晃动,褪色的画面如同旧胶片。小小的她,顶着一头秀丽的金发,抱着一颗足球,站在一个简陋却温馨的院子里。“慧泽!我们今天玩这个!” 清脆的童音带着纯粹的快乐。院子里,一个眉眼俊朗却眼神空洞、看不见世界的男孩,茫然地站着。小小的路娜毫不介意,温柔地牵起他冰凉的手,耐心地带他感受脚下青草的柔软,感受足球的纹路。男孩紧紧抿着唇,沉默得像一座孤岛。小小的路娜却依旧兴致勃勃,带着他笨拙地、却又无比耐心地追逐着滚动的球,仿佛这是世界上最有趣的游戏。不知过了多久,那张总是缺乏生气的、如同精美瓷器般的稚嫩脸庞上,竟极其缓慢地、极其微弱地……漾开了一丝涟漪般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笑意。

“拉达!” 小小的路娜忽然眼睛一亮,兴奋地朝院子门口挥手。一个身影逆着光走来,金色的发丝在阳光下流淌着温暖的光泽。那脸庞在梦中逐渐清晰——同样耀眼的金发,同样如沉静海洋般的湛蓝眼眸。她也无法开口说话,但当她温柔的目光落在嬉戏的两个孩子身上时,那份无声的、包容一切的暖意与宁静,是小小的路娜在那些孤寂压抑的日子里,唯一能紧紧抓住的、坚实如磐石的依靠。

在无垢安定温暖的这几年,那些带着或是温暖或是麻木的记忆,仿佛被温柔的时光悄然掩埋。然而,在这个泪水浸透枕头、心口绞痛难当的深夜,路娜却在这个被遗忘的梦境中骤然惊醒!脸颊一片冰凉的濡湿,她猛地从床上坐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寝殿里,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呢喃着那两个深刻骨髓的名字,带着泣血的绝望和无法言说的思念:

“阿泽……阿泽……”

“拉达……拉达……”

直到这一刻,那被强行撕开的伤口才让她痛彻心扉地明白——原来那些过往,那些她以为被幸福覆盖、被时光治愈的伤痕,她从来、从来都没有真正忘记过一丝一毫。它们只是被深埋,被掩藏,被柳杉那淬毒的言语狠狠揭开,血淋淋地暴露在眼前。

我就是一个很不会分章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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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缘起: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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