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讨论婚事那天,傅意的判决下来了,陈泊舟之前提交了盛世的监控视频,法官酌情判了四个月,陈玉撤诉,傅氏的违约金危机随之解除,傅长盛也出院在家调养。
徐金枝这段时间瘦了很多,浓妆艳抹也遮不住的憔悴,看见傅梨和陈泊舟过来,态度没有像之前那么嚣张,而是小心翼翼地偷看傅梨了好几眼,时不时让人端些傅梨爱吃的点心上来。
傅梨没有叫她,也没有看她。
几个人把婚事谈妥之后,正好天色暗了下来,淡粉色的云霞在天边,像薄薄的彩色丝带,徐金枝看他们起身要走,连忙招呼道,“阿梨啊,你跟泊舟留下来吃饭吧,妈妈做点你喜欢的菜,厨房都备好菜了。”
如果这些话是之前说,傅梨会很开心,因为从小她就不配享用徐金枝做的菜,更像是被施舍一般从傅意的嘴巴里漏出些东西来,傅梨才能吃到,如果傅意很爱吃这个东西,傅梨就会什么都没有,这些话徐金枝如果能早些说就好了,哪怕是她从国外回来那天,都不至于如此。
“阿梨。”陈泊舟停下脚步,转头挑眉,是看她意愿的意思,他今天穿的很正式,浅灰色的西服,黑色的腕表,碎发松松抓了下,面容温柔很多,眼神也是。
傅梨抿了抿嘴唇,鼻子发酸,有点想哭,“我们走吧。”
两人相携往前走,徐金枝扶着傅长盛送到门口,站在家门口望了许久,她忍不住喊了句,“阿梨,找个时间回来吃饭啊,妈妈给你煲汤。”
傅梨听见了,但是没有回头,她脚步加快,很快坐到了车上。
陈泊舟知道她不愿意呆在这个令她伤心的地方,发动了车子,傅梨的哭泣是无声的,偏过头去,假装在看窗外的风景,陈泊舟从反光的玻璃能看到她满脸的泪痕,汹涌的泪水如同潮水一样,把他的心也泡得酸涩。
远离傅家,会经过一大片的人工湖,湖水呈现个月牙状,时不时被微风带起缕缕的波纹,陈泊舟在这里停了车,车窗慢慢落下来,带着水汽的风吹进来,傅梨吸了几下鼻子,禁不住泄露出几声啜.泣。
“唉。”陈泊舟解了安全带,把爱人的脸转过来,用纸巾仔细地擦掉那些泪痕,“哭什么呢?想妈妈了?那她跟你说话,你怎么不答应呢?”
“陈泊舟。”傅梨觉得自己现在肯定很糟糕,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想哭,从小到大的痛楚好像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她不断地不断地追逐一个天上的风筝,想要得到那个风筝,谁知道那个风筝的线一直握在她弟弟的手上,她总在麻痹自己,说总有一天你能得到的,可接受事实的那刻,泪腺就像不受控的器官,她流也流不尽的泪水,把脸深深地藏在陈泊舟的胸.膛,呜.咽低.泣。
“为什么她要这个时候说!为什么她要这个时候说呢!明明她有很多机会可以说这样的话,说阿梨我给你做饭吃,阿梨要多点来看看妈妈,为什么她从来不说,非要等我伤心到一塌糊涂了,才来这样说。”
“陈泊舟。”她从男人的怀里抬起头,眼皮是红肿的,眼圈是红的,像在圣诞夜迷失的麋鹿,抓着男人的臂膀不断地追问,“你说她为什么?”
“阿梨,别哭了。”陈泊舟把她哭湿的碎发拨到脸侧,触碰她湿漉漉的眼睫,有些不忍心,“你该好好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阿梨,你把她看得太重了。”
重到令我都有些嫉妒。
“不,陈泊舟,你要告诉我,告诉我,是为什么。”傅梨的情绪很激动,死死地抓住男人的手,“不要欺骗我,告诉我,告诉我所有的真相,把我所有的期待都打碎,我不要这些期待了,陈泊舟,太久了,我放弃了,我彻底放弃了。”
“嘘,阿梨。”陈泊舟一根手指竖在唇边,他的眼睫浓长,轻轻地眨动,像羽毛的触碰,遮住了眼眸中许多阴暗邪恶的情绪,唇角生起甜蜜的笑意。
他看见傅梨冷静下来,指尖轻轻地抚摸她的眼角,摸到满手的泪,语言恶毒,“因为她不爱你,从小到大,她都只爱你弟弟,你也知道不是吗?你一次次地扑向她,你给过她无数次机会,她都置若未闻,因为她不在意,你的所有情绪,不在她的考虑范畴内。”
“傅梨。”魔鬼触碰她的眼睛,舌灿如莲花,“你妈妈不爱你,我才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啊。”
呼吸被剥夺,傅梨眼角落下最后一滴泪,那些浮动的余灰被迎头浇了一盆冰水,让她如同坠入了冰窟,在海水里浮沉,陈泊舟立刻抓住她,给予她爱的温度,傅梨狂.乱地在他身上起.伏,摇摆着腰.肢,不羁的,除了在书中写过,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这样,可陈泊舟此时懒懒散散地抬眸看她,眼睛里藏着许多汹涌的她无法承受的爱意,男人的手抓住她的腰,手背上的青.筋如盘根错节的藤蔓,傅梨抓住那双手,期望得到喘.息的机会,可一记又一记,的生叮,她支撑不住,低头咬住了男人的脖.颈,在侧.颈的动脉处,留下鲜红的牙印。
“陈泊舟,你爱我,你是爱我的。”她像是即将溺亡的人,在海上漂泊,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胡乱吻.着陈泊舟的嘴唇和新长出来的胡渣,在吃劲的时候,忍不住抓住了男人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脸颊,眼白翻上了天,看着远处的湖水翻涌起伏,似跌入了层层的海浪,车身停止晃动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傅梨昏过去了,陈泊舟帮她整理好衣裙,把座椅放低,让她睡得舒服些。
“阿梨,阿梨。”沉睡的女人闭着双眼,陈泊舟亲亲她湿润的眼睫,亲亲她酡红的脸颊,“睡个好觉吧,你有我就够了,不是吗?”
他的脸色晦.涩难明,有近乎癫.狂的爱.欲。
车辆慢慢发动,日光璀璨,时不时落在傅梨的睡颜上,落小一小块光斑,到家的时候,陈泊舟把傅梨抱上二楼,才到书房处理些工作。
桌面的手机发出嗡嗡的响动,是傅长盛来的电话,“泊舟,有关婚事,我能再跟你聊聊吗?”
“当然可以。”陈泊舟拿起外套重新出了门。
两人约在小南楼的贵宾厅,简约的装修风格,原木的色调,榻榻米中间有个方形的茶几,茶师把茶沏好,悄声地退出去,屋外的景致是假山怪石,还有涓涓的流水与池中成群结队胖嘟嘟的锦鲤。
傅长盛的神情严肃,眉宇之间有倦怠,“违约案,我知道是你出了手,你大伯才愿意撤诉。”
陈泊舟没有回答,镇定自若地饮茶,等着他的下文,但是对于和傅梨相关的事,他绝对不会退让半步。
面前的长者局促起来,傅长盛知道陈泊舟绝对没有他表现得那么良善,尽管他在阿梨面前特意表现得很温和,但隐藏在面具下的豺狼野心,对自家女儿的掌.控欲,傅长盛都看在眼底,如果阿梨不喜欢陈泊舟,他大不了鱼死网破,直接宣告破产,跟对方斗争到底,但是他又看出来,阿梨确实是喜欢他的,哪怕她尽量装作不在乎,但作为父亲的,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傅长盛这次来,就是为了让傅梨以后在这段婚姻里,能不被看轻,他的手指敲击着桌面,脑中斟酌着言辞,“我知道你大伯愿意撤诉,是因为你把长乐那个游乐项目给了他,我近期争取到了二号公馆那个工程,量级和长乐那个差不多,我想把它给你做,泊舟,你意下如何?”
陈泊舟淡淡笑了,笑意不达眼底,“岳父这是要过河拆桥?婚事不可能取消,这点小玩意能跟傅梨比?”
数十亿的买卖,在陈泊舟口中只是小玩意,傅长盛被他冰冷的眼神吓退,知道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连忙细细地解释,“我不是不同意你们的亲事,我只是不想让阿梨欠你太多,不想让家里的这些人情,成为她日后的把柄,你也知道阿梨没有做错什么,分明是我们家拖累了她。”
他想到自己的女儿,从小就受到母亲的漠视,却依旧那么优秀,想到前几年她在外头流浪受的苦,眼睛逐渐湿润。
“你是不知道她有多倔,遇见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扛,心里打定了主意,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我现在就是很后悔,当时我要她继续读书,去国外读商科,可以回来管理公司,不让她写文,她直接离家出走,我知道她在外头吃了很多的苦,但她没有回家跟我们服软,是她出名后,我们看到她的报道,知道她在外头洗过碗端过盘子,真没钱的时候,连个住的地方都找不到,只能睡在外边的公园,我们才急哄哄地找到她。”
“但是都晚了,她该受的苦都受过了,自然跟我们也不亲近了,我今天说的话,不是要给我和她妈洗白什么,我只是希望你能收下这个案子,以后能对阿梨好一点。”
“你说什么?端盘子?洗碗?”陈泊舟把茶杯重重地放下,高温的茶水都溅到他的手背上,眸中的情绪翻涌,“她只出来了半年的时间,后来她不是回到家里,继续过她大小姐的生活吗?”
记忆里分别的那段时间,争吵总是不断,傅梨想要出去工作,可是他怕她像他妈妈一样跑掉,病态地哄着她,关着她,“你要跑出去做什么?你现在的生活跟从前一样不是吗?你就在家里好好地写文,等我回来就行了,你还想要做什么呢?”
傅梨的容貌还是稚嫩的,披肩的长发,艳色的吊带连衣裙令她像朵美丽的花,她试图跟陈泊舟讲道理。
“陈泊舟,你是不是生病了,我想要出去工作,是因为我是个人,不是你养着的宠物,你不能关着我,我就算要写文,也要跟外界接触,才有灵感,我总不能闭门造车吧?”
她踮起脚尖,触摸着陈泊舟倔强的唇角,情真意切,“更何况,最重要的是,我不想你怎么辛苦啊,陈泊舟。”
她指着身上鲜艳的裙子,满墙的香水,还有柔软的沙发,“为什么你一定要这么辛苦呢,我也可以吃苦的,我不想你这么辛苦啊,陈泊舟,你知不知道,你每天打三份工,就是为了让我吃好喝好穿好住好,可是你想过你自己没有,你每天背那些沙包,你的身体都要出问题了。”
“我不舍得啊,我不忍心啊。”
她的眼泪是有温度的,一点一点地落到他的手臂上,像点点的火星烧灼,又像清明时节的飞灰,烫伤了陈泊舟的皮肤。
他不可能放傅梨走的,她会像那个女人一样,到最后嫌弃傲慢,一走了之,然后他就会变成一具尸体,破碎的散开的尸体。
噩梦缠绕着他,于是他很强势地说不行,把傅梨抱到了床上,握着她纤细的脖.颈,“傅梨,你好好的行吗?你到底是哪里不满意呢?你不是爱我吗?为什么总是想着要逃开呢?”
“你就不能在这里等着我,不能一直爱我吗?”
他流下了许多鳄鱼的眼泪,他知道自己是伪装的,他是邪恶的,可傅梨心疼他,很快打消了念头,两人又甜蜜地过了好几天,直到他身体损害太大,出现了劳损的症状,傅梨给他涂上膏药按|摩,秀气的眉毛拧着,“陈泊舟,你辞职吧,这份工作辞掉。”
“说什么傻话。”陈泊舟把背心穿上,背上黏.腻清凉的触感隐隐作痛,“我辞职了,我们都去喝西北风。”
傅梨的眼泪立刻就落下来,几乎是哭着求他,“陈泊舟,我求求你了,辞职吧,都怪我,都怪我太烂了,我写的东西就是一堆垃圾,扔到地上都没几个人看,如果我能写的很好,你就不用这么辛苦。”
珍珠,那一刻陈泊舟看着傅梨的眼泪,觉得那是上岸的人鱼为王子掉下的珍珠,他心疼到发紧,亲吻傅梨的泪水,“怎么会呢,阿梨,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你是最棒的,你只是还没被看到。”
“那我什么时候能被看到呢?”傅梨很着急,抓着他的背心,“我想出去工作,我想尽快赚到钱,陈泊舟,这样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也许我永远不会被看到的,陈泊舟,算了吧,也许我爸妈说的就是对的,不会有人看我写的东西,我就是异想天开,白日发梦,陈泊舟,我真的不想你这么辛苦啊,你知不知道,你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好了,你能不能别这么爱我了?”
“我承受不起啊,我就是个废物啊。”
傅梨的情绪彻底崩溃了,她像是知道双腿再也变不回鱼尾的人鱼一样崩溃,拼命地捶打陈泊舟的手臂,力道对于陈泊舟来说不痛不痒。
他笑着说傅梨傻,“你在说什么呢?宝宝,你是最好的呀,慢慢来吧,哪个大作家不是先苦后甜呢?你不是说要把我们的故事写进书里吗?你尽快写,等写出来了投稿,到时候出版了我们就有钱了。”
“到时候我就是大作家的伴侣,我何德何能啊。”
他抱着傅梨,心都要被感受到的爱意融化,那时候的他以为坚持就能看到曙光了,傅梨也是,可世界的残忍就在于它永远要打破人类坚定的认知,和微弱的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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