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雨纷纷
清明前几天,春雨绵绵,整个龙城墓园都笼罩在雾蒙蒙的雨气中。
杨霏一只手捧着鲜花,一只手打着伞,朝着奶奶的墓碑走去。
还没走到点,就看到墓碑前摆放着花篮以及花篮前的一个人,下着雨,打着伞,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双漆黑的小皮鞋,再往上露出了一截笔挺的黑色西装裤,她驻足,不自觉抓紧黑伞的伞柄,小雨淅淅沥沥,但两人只有三步之遥,隐隐约约的声音隔着雨声传来,像是记忆中的声音。杨霏抿嘴,攥紧手中的伞,一点一点的往上抬,黑色的西装,指骨分明的手搭在伞柄上,她听见那人问:“奶奶,我把她带回家好不好?”
雨水砸在伞上,又被伞弹开,数个迸溅的水珠又折射着整个世界。
数十朵白色、黄色的菊花中点缀着几支绿叶,将那人的模样映衬的格外瘦削而单薄,是她!
“霏霏那丫头可真狠心,自打当初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龙城好歹也算是她的家……”
似乎是注意到杨霏的视线,余惊羽打量过来,杨霏也不知道怎的,刷的压低雨伞,挡住对方的视线,眼眶微微湿润,不做声。
余惊羽侧目看了她一眼,烟雨朦胧中,低声道了句:“节哀。”随后转身离开。
杨霏看着她的背影逐渐和阴沉的天空融为一体后,收回视线,转身把鲜花放在了奶奶墓碑前,哑声道了句:“对不起。”
“奶奶,我回来了!”来之前,她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见到奶奶的时候一定要笑的,可是此时此刻,她却像个小孩一般委屈的哭了起来。热泪从手背上烫了一下,最终消失在雨雾中。十年来背井离乡,从母亲病逝到现在孑然一身,漂泊在外时候她反复告诫自己:杨霏你长大了,你要像个大人一样面对这个世界,不要逃避,也不要害怕,你就是自己的superman。
“奶奶,你放心,我现在过的很好!”她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眼眶微红,笑着说,“我会常常来看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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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近乡情更怯,杨霏暂时在龙城找了家民宿落脚。这些年四处漂泊,居无定所,倒是越发的爱上了极简的风格,毕竟这世界上再也没有像龙城巷子里的那幢小别墅一样的家了,也没有像龙山岛上奶奶那座小楼房一样的家了。在外游荡的越久,她就越发明白,人在这个世界上是很难留住想要的东西,越是留恋,到最后伤的越深的反而是自己。
细雨中,出租车在龙城的大街小巷穿行。耳边是萨克斯独奏的音乐,是记忆中童年时候电视台总放的曲子,杨霏一时间没有想起曲目名字来。
“看样子美女是来龙城旅游的吧!”司机是个发福的中年男子,大概是为了避免旅程无聊,开始唠嗑起来。“要说咱们龙城值得去的地方,哥给你推荐几个,一个呢是龙湾沙滩上的烧烤和海鲜,来咱们龙城一趟,不吃点海味简直就是白来一趟……”
车子打熟悉的大门口经过,杨霏愣了愣。这巷子本就不宽,加上下雨天,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人和车,竟然堵车了。
“前面是我们龙城博物馆,自从前两年余大建筑师操刀改建了一番,慕名而来的人多得很,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余大建筑师?”杨霏重复了一遍。收回看向自家旧宅的视线。一低头,就看到了显示屏上的曲目——《回家》。倒还挺应景。
“对,她可是咱们龙城的一大人物,以前还和我儿子上过同个高中呢!只不过我家娃娃没有她有出息……”
杨霏瞅着他也才四五十的模样,不由好奇道:“听上去这位建筑师还挺年轻的?”
“是啊,算算年纪,和我儿子一般大小,今年应该二十八岁,不然怎么说她传奇呢。对了,你怕是不知道,就连你待会儿要去的那个艾斯兰地都是她设计的。”
“是吗?”杨霏心中忽而生出一个猜想,又问道,“您说的余该不会是年年有余的余吧?”
“到地方了,你要不等会儿上那个手机查一下?像她那样的人物应该能查到的!”司机说完,下车帮忙卸行李。
杨霏拿着行李,到前台登记后到了自己预定的二楼房间。
简单收拾了一下,杨霏开窗透透气,没成想从窗口望出去,风景还不赖。
这会儿小雨霏霏,从楼上往下看,能看到小水池里面时不时游过的锦鲤,以及水滴落在水面漾起的层层涟漪。水池旁边的长椅上,蹲着一只胖橘,此刻正聚精会神的盯着水池里看。屋檐下,还有一只猫缩在角落,合着眼,似乎在打盹。
真惬意。
有风吹过,听到咿咿呀呀转动的声音,杨霏抬眼看去,是对面屋顶上的风向标,这会儿跟着风的方向朝着她转了过来,指向了她。风向标的形状是复合物,杨霏粗略分辨出那是一只蓝色的鲸鱼,鲸鱼顶上是一只白色的鸟,上面写着【island】。小玩意儿有点可爱。
设计出这个小玩意儿的人也一定是个很可爱的人吧。杨霏不禁想着。百无聊赖之际,记起司机说过这位传奇人物在网上能搜到,又点开搜索引擎搜索起来。
【island】的设计者是谁?
首先跳出来的黑色宋体大字是——余惊羽。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此时的她嘴角微微上翘,眼里满是骄傲,像是与有荣焉,她的小鲸鱼看来实现了她的梦想,过上了她想要的生活呢。直到手机屏幕暗下去,杨霏才觉出几分凉意。
微风裹挟着雨丝飘进窗来,杨霏关上窗,把手机扔到一边,准备好好洗个热水澡,休息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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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杨霏是被电话吵醒的。
“你好,请问是杨小姐吗……你看咱们能不能找个地方坐下谈谈……”
杨霏有点起床气,睡眼惺忪的抓了一把头发,带着点鼻音,迷迷糊糊道:“不好意思,你打错了。”
谁知道对方不依不饶,在杨霏挂断之后再次打了过来,看着来电显示,杨霏有点恼,索性给关机了。这才八点钟,让她倒个时差不过分吧,更何况,对方的声音听起来不是搞保险就是搞推销的,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杨霏钻进被窝,把脑袋埋进被子里。
睡到自然醒,杨霏伸了个懒腰,昨夜雨疏风骤,从窗台上看下去,不少花叶被打落在地上,令人怜惜。杨霏简单的扎了个丸子头,穿上白色印花短T,水蓝色的牛仔裤,套上深蓝色的牛仔外套。
手机开机,绿色电话图标上跳出了99 ,杨霏吓了一大跳,点开来看都是早上那通电话惹的祸,不过推销而已,现在的推销员都这么上心?有这份毅力干什么不愁没前途。想了想,她把对方拉入了黑名单。
清明时节雨纷纷,难得可以犯懒偷闲,杨霏只想窝在房间里,这会儿已经十一点多了,想着饭点餐馆爆满,人挤人,倒还不如点外卖在房间里一个人吃来的舒服。点开外卖软件,几乎用不着费心思,排在人气第一的精致餐点一看就很吸引人,水晶虾饺,蟹黄汤包,烧麦……还推出了应季的青团,以及龙城当地特色麦饼。
十年没吃了,倒有些怀念。等待外卖的空当,她打开视频寻找下饭剧,霸道总裁爱上我是经久不衰的泡沫剧题材,杨霏权当打发时间,看的正上头,高中班级群突然跳出了一条消息——龙城中学七十周年校庆邀请函。
杨霏还没来得及自己看,一个外地电话接入,是外卖小哥,说是送不上来,杨霏让他直接放楼下前台了。
饿得慌,杨霏当即就下去拿了。楼下人很多,几个穿着汉服襦裙,打扮古典的女孩子正在挑手作串珠,前台的小姑娘忙的不亦乐乎,见到杨霏寒暄了几句,杨霏闲散扯了两句,正要拿着自己的外卖走,被一个女摄叫住:“小姐姐有兴趣做模特吗?”
杨霏摆手,朝着楼上走。
余惊羽提着行李箱进来,一进屋便抬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老板,看啥呢!”
“没什么,对了,我要搬来这边住两天。”余惊羽低头,自嘲般的笑了笑:可能看错了吧。
“怎么,你家又催婚了?”
余惊羽留给她一个眼神自己体会。
“诶,这位美女,有没有兴趣考虑做模特啊!”
余惊羽接过房卡,朝着楼上走去,摆手拒绝,留下女摄影师站在原地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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