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斜斜地穿过教室的玻璃，在地面投下明亮的光斑。微风拂过，淡蓝色的窗帘轻轻飘动，把细碎的阳光剪成摇曳的金线。粉笔灰在光束中上下翻飞，像一群闪着微光的精灵。课桌上整齐摆放的课本边缘镀着层金边，墨香混着窗外的青草气，在暖融融的空气里慢慢散开。讲台上老师的影子被拉得老长，随着挥动的手臂在墙上缓缓移动，和窗外的蝉鸣一起，织出夏日午后独有的韵律。
郭老师捧着教案和课本，从容走到讲台上：“为响应国家号召，促进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学校决定举办一场篮球比赛。比赛采用晋级赛制，咱们（1）班会先和（24）班比，全年级第一轮有12个班晋级，以此类推，最后剩下的3个班再依次对决，赢球场次最多的班级获胜。还有人没听明白吗？”他浑厚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
“没有啦——”同学们拖长了调子，带着点搞怪的意味回应。
“很好。”郭老师点点头，“日期定在下个月1号，从那天开始进行晋级赛。想参加的同学，课后可以找我报名，组队的事你们自己商量决定。”
“叮铃铃——下课了！”
陆歧在郭老师讲解规则时，一直趴在桌上昏昏欲睡，全然是兴趣缺缺的模样。他刚抬起头，就见余渊和万胥走了过来。“班长，陆歧同学，咱们一起组队吧！这么有意思的比赛，你们不想参加吗？”万胥眼里闪着兴奋的光，余渊虽然没说话，但大家都知道，他向来听万胥的。
“抱歉，小万同学，我对这个没什么兴趣。”陆歧的声音带着点疏离的冷意。
陆昭野在心里暗笑：这只狐狸。
“真的不想吗？”万胥不肯放弃，继续软磨硬泡，“这可是为班级争光的好机会，而且真的很有意思！咱们几个组队，肯定能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你再好好想想？”
他的话，倒让陆歧生出了一丝兴趣。“哦？你怎么知道我会打篮球？万一我很菜呢？”陆歧挑了挑眉反问。
“你看着就很全能啊！”万胥更激动了，语气里满是笃定，“而且还有很长时间准备呢！”他觉得陆歧快要松口了。
“小万同学都这么说了，我再不参加，倒显得说不过去了。”陆歧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斜睨了陆昭野一眼，“可以，我参加。我确实喜欢品尝胜利的滋味，不过咱们几个……”
话没说完，但那眼神里的意味再明显不过。陆昭野迎上他的目光，心里也明白他没说出口的话是在暗指自己。
“班长大人，陆同学都参加了，你也得来啊！”万胥开始耍赖。
“行啊，陆同学都参加了，我怎么能屈居人后。”陆昭野应下来，随即又道，“不过现在才四个人，至少还得再来两个。你们想好是谁了吗？”
“想好了！”万胥立刻接话，语气亢奋得几乎要跳起来，“另外两个是林麒和骆声，只要你们答应，咱们队伍就齐了！”
“那拭目以待了。”陆歧颔首。
“他们俩现在还有别的事要忙，平时你们也不太注意他们。”万胥又提议，“周末你们能出来吗？咱们见一面认识认识，一起去玩怎么样？”
“我都可以。”陆昭野先表了态。
“我也没意见。”余渊终于开口，声音不高不低。
三个人齐刷刷地看向陆歧。陆歧心里琢磨着：这两天回家，没见到这个世界里的“父母”，想来他们对“我”并不太管，不过钱倒是给得很足。既然如此，出去玩玩也无妨，就当放松了。而且多交几个朋友也好，毕竟人总是群居动物。
等他抬起头，就见面前三双眼睛都盯着自己，倒让他生出了点莫名的尴尬。“别这么看着我，我也没问题。”陆歧摊了摊手，语气带着点无所谓。
“那就这么定了！周末光蔓商场正门，不见不散！”万胥说完，拉着余渊就回了座位。
陆歧转头，发现陆昭野还在盯着自己。“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他有些疑惑。
“没什么。”陆昭野笑了笑，带着点不怀好意的意味，“陆同学，放学和我一起回家吧？咱们一起学习。”
陆歧总觉得他这话不单纯，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确实想多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陆昭野，而且这两天相处下来，也算熟悉了。他思索片刻，应道：“行啊，班长大人。”
“那就说定了！”陆昭野笑得更开心了。
“真是……傻。”陆歧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极浅的笑，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放学时，同学们陆续离开教室，只有万胥还在反复叮嘱陆歧和陆昭野。“一定要记得周六去光蔓商场啊！咱们在正门见！诶诶诶，余渊你拉我干什么，我再提醒班长他们一下！”
余渊一言不发地拽着他往外走，声音不疾不徐：“你说了这么多遍，就是单细胞生物也该记住了。”
陆歧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唇角不自觉地扬了扬。
“陆同学看见小情侣就这么开心，是羡慕了？”陆昭野凑过来，语气带着点戏谑。
陆歧一听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拖长了调子问：“班长大人！还回不回家了？”
“走，咱们坐311路公交车回去。”
“？”陆歧愣了一下，“我记得咱们到星光大厦就要各走各的了，坐公交车干什么？”
“为了更好地促进同学情谊，也为下个月的篮球赛做准备啊。”陆昭野一本正经地说，那表情仿佛全是为了班级考虑，“去我家住一晚怎么样？”
连陆歧都被他这副“深明大义”的样子唬住了。他忽然觉得，自从进入这个攻略游戏，自己的智商好像都在下降。难道“傻”这种东西，真的会传染？
“……行吧。”陆歧勉为其难地应了。
他们一起走到公交站，并排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枫叶的影子落在两人身上，像一层淡淡的灰纱。
“陆同学为什么选理科？”陆昭野没话找话。
“忘了。”陆歧随口道，“大概是因为数字不会骗人吧。”
这个理由让陆昭野微微侧目，似乎在琢磨其中的意味。其实陆歧撒了谎——数字也会骗人。他还是公司董事长时，那些老股东用假数据牟利的事层出不穷，只是他没深究罢了。而他是真的忘了，自己为什么选理科。
“那你呢？为什么选理科？”陆歧反问。
“你猜！”
“不猜，你说。”陆歧克制不住地又翻了个白眼。
“因为我不适合做文艺青年啊。”陆昭野笑嘻嘻地说。
“就这么简单？”陆歧看着他，眼神里写满了不信。
“还有就是……我想帮他……”陆昭野的声音轻得像气音，几乎要消散在风里。
陆歧没看清他的唇语，没听清这句话。“你说什么？”
“滴——”311路公交车的笛声不合时宜地响起，陆歧头一次觉得这声音如此聒噪。
“公交车来了，走了！”陆昭野不由分说地牵起陆歧的手。两只有些冰凉的手交握在一起，明明带着凉意，却又透出一丝莫名的温热。
这么亲密的动作让陆歧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竟忘了反抗，就这么被他牵着上了车。
在车上，陆歧偏头看向窗外，看着路边的绿色枫叶，看着街道上的人间烟火，忽然瞥见两个热恋中的男孩子——等等，两个男孩子？他像被刺到一般，立刻转回头。陆昭野注意到他这有趣的反应，笑吟吟地看过来。
“怎么？觉得两个男孩子在一起很不可思议？”陆昭野故意逗他，“你前两天在学校，不还‘偶遇’了余渊和万胥吗？”他特意把“偶遇”两个字说得很重。
“我没有觉得不可思议。”陆歧急忙解释，却越说越乱，“而且那不一样！什么叫‘偶遇’……”
陆昭野看着他逐渐红透的耳根，心里琢磨着他害羞的缘由，忽然想到上车时自己牵了他的手，顿时觉得找到了关键，忍不住笑了笑。
“前两天同学们找他要联系方式时，还一副情场老手的样子，怎么现在这么纯情？”陆昭野在心里暗暗想着。
他突然凑近陆歧的脸，故意追问：“有什么不一样？”
“……”陆歧一阵沉默，隐约觉得陆昭野是故意的。“跟你说不清楚。”
没等陆昭野再说话，311路公交车突然一个急刹。陆昭野身子一晃，没稳住，直直往陆歧身上栽去，嘴唇不小心蹭过了陆歧眼角的泪痣。
“……啧，好老套的桥段。”陆歧在心里吐槽。
刚才还在调侃陆歧的陆昭野，此刻却一言不发，只觉得脸颊越来越烫，像熟透的西红柿。而陆歧的耳尖，也在两人都没注意的地方悄悄红了。久违的、属于青春的悸动，悄然在两人心间蔓延。
看着陆昭野这副模样，陆歧心里竟生出了点坏心思。“班长，具体哪里不一样，我确实说不清楚。”他的声音放缓，带着点慢悠悠的诱惑，仿佛只要他愿意，能轻易勾得人交出所有，“不过你能说说，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吗？”
“跟你说不清楚！”陆昭野的脸更红了，说话都带着点结巴。他在心里暗骂：这哪里是纯情，分明是个魅魔！
“哦~说不清楚啊~”陆歧拖长了调子，语气里满是了然。
“快走吧，到站了！”陆昭野急忙转移话题，依旧不由分说地牵起陆歧的手下了车。两人一起上了楼梯，站在陆昭野家门前，陆歧看着他输入密码。
0623。
这串数字有些熟悉。陆歧在脑海里仔细搜寻关于它的记忆，却一无所获。“我一定见过这串数字。”陆家继承人那惊人的直觉，让他越发肯定。
“愣着干什么？进来吧。”陆昭野侧身打开门，示意他进屋。
“你就这么信任我？”陆歧有些不解，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这话带着点莫名的酸意，“咱们好像才认识不到一周。你平时都这么容易相信别人吗？”
“当然不是。”陆昭野笑了笑，“只不过我和陆同学一见如故。”
“今晚你先在我家住吧，我去给你找件衣服。”
等陆昭野走进卧室，陆歧才开始打量这个屋子。整体是黑白灰三色的简约风格，和他的喜好不谋而合。他心想：看来这个世界的陆昭野，和自己的审美倒是一致。
“喂！别站在那儿了，今晚你就穿这个吧。”陆昭野递过来一套睡衣。陆歧定睛一看，顿时愣住——那竟然是一套和屋子风格完全不符的小狗睡衣。
“好强的割裂感……”陆歧在心里默默吐槽。
“我睡哪里？”他问。
“你睡沙发。”陆昭野故意用颐指气使的语气说。
“哦。”
“不过你要是求我，我就勉为其难，让你跟我一起睡床。”陆昭野又凑过来，语气带着点贱兮兮的挑衅。
“不用了，谢谢。我睡沙发就行。”陆歧的表情看起来对睡床毫无兴趣。
“哎呀，我开玩笑的。”陆昭野终于收起玩笑，认真道，“哪有让客人睡沙发的道理，你跟我一起睡床吧。”
“咱们两个一起睡？”这下轮到陆歧不淡定了。
“我觉得我睡沙发挺好的。”
“你是客人，怎么能睡沙发？”
“那要不你睡沙发，我睡你的床？”
“……咱们都是男人，又是这么好的朋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不是……我没有不好意思。”
“那就这么定了！”
最后，陆昭野半拉半拽，硬是把陆歧拖进了卧室。拉扯间，陆昭野没控制好力度，一下子把陆歧甩在了床上。
陆歧被这一下弄懵了，抬头看向陆昭野，眼里还带着点没回过神的水汽。陆昭野被他这眼神看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低下头，这一低，却看到了让他呼吸一滞的画面——他忘了，这套睡衣是按自己的尺寸买的。
191公分的身高，和186公分的陆歧终究有差距。刚才一番拉扯，陆歧身上的睡衣领口松了，大片白皙的锁骨露了出来，带着点诱人的弧度。
陆歧还没从刚才的冲击中缓过神，没发现自己的异样。他只听见陆昭野的声音闷闷的：“睡觉！”然后就见他从床的另一边爬上来，背对着自己躺了下来。
真奇怪。他不会是彩虹做的吧？怎么这么阴晴不定。陆歧想不明白，干脆也不再费神，关掉床头灯，闭上眼沉沉睡去。
梦里，有人紧紧抱着他。陆歧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觉得他在啃咬自己，撕扯自己，仿佛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吞下去。他觉得好疼，尤其是后脖颈的地方。恍惚间，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哥哥”。
陆歧想：大概是梦到那个狗皮膏药弟弟了。
真是奇怪，我竟然会想他。
谁要想那个烦人精，整天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人。
对，就是个狗皮膏药。
念头刚落，无边的黑暗涌来，陆歧的意识彻底沉沦，再无思考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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