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从耳边滑落,我把它塞进外套口袋。窗外警车已经走远,阳光照在空荡的客厅里,地板上还留着鞋印。
女儿背着包站在门口,手里紧紧抱着那个算盘。她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拉起行李箱的拉链,扣好风衣扣子。
“我们该走了。”我说。
她点点头,跟在我身后走出门。别墅外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司机戴着帽子,低头看了眼表。
车开得很快,穿过市区,直奔沈氏大厦。我靠在座椅上,没说话。林述昨天发来消息,说顶层监控已断电三分钟,门禁系统会在十点四十二分重启。
现在是十点三十九。
车停在后侧电梯口。我下车时抬头看了一眼,天台边缘站着一个人影。他穿着深色西装,左手垂在身侧,右手举着什么东西。
我没犹豫,直接走进消防通道。楼梯间安静,脚步声很轻。爬到最后一层时,听见外面有风声,夹着低沉的说话声。
推开门前,我摸了摸胸口的文件。那份孕检报告被折成小块,藏在外套内袋最深处。
雨下得不大,但风很强。沈砚舟背对着我站在天台边缘,枪口抵在太阳穴上。他的领带歪了,衬衫湿了一半,袖扣只剩一只。
“你来了。”他说,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我没有靠近,站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
“你知道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我说。
他笑了下,手指还在扳机上。“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选今天收网?”
“不是我选的。”我说,“是你姑姑的动作太急。她昨晚转移最后一批资金,触发了银行预警。”
他转过头看我,眼睛红得吓人。“周慕白打电话给我,说父亲的情妇还活着。她说当年是沈名茱逼她假死,用我母亲的身份活到现在。”
我点头。“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我不需要你说什么。”我说,“我要的是证据落地,不是你醒悟。”
他忽然抬高声音:“可我是你丈夫!这三年,每天早上你替我打领带,晚上等我回家,你是装的吗?”
“都是工作。”我往前走了一步,“你以为那些温柔是真的?我只是在收集录音,在记你每一次见她的时间地点。”
“那孩子呢?”他猛地指向我的肚子,“孕期十二周……是谁的?”
我停下脚步,手伸进衣袋,把那份报告抽出来。纸张已经被雨水打湿一角,但我还是用力展开。
“听着。”我说,“这个孩子不存在。那是我从医院偷换出来的空白表格,填了个数字。我只是想看你慌。”
他整个人晃了一下。
我走近一步,把报告反手拍进他怀里。纸页贴在他湿透的衬衫上,慢慢往下坠。
“这场婚姻是假的。”我说,“你娶的是你初恋的影子,我嫁的是杀父仇人的家族。我们都清楚这点。”
他喘得很重,枪口微微偏了。“可我一直记得你父亲出事的地方……我记得每一块砖的位置。”
“所以呢?”
他突然撕开衬衫。左胸口露出一串纹身,黑色数字清晰可见——一组经纬度坐标。
“我纹了它。”他说,“十七年,每天都看着它。我以为这样就能赎罪。”
我没有动。
“你父亲不该死。”他的声音哑了,“那天工地没人值班,是我姑姑临时改了排班表。我知道后,就把位置记下来了。每年清明,我都去那里站一会儿。”
我看着那串数字,很久。
然后我开口:“你以为记住一个地方就是赎罪?可我父亲连骨灰都没留下。他摔下去的时候,没人救他,也没人查。”
风更大了。
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应该是有人报了警。
我转身要走。
“温晚!”他在后面喊。
我没回头。
“如果我能重来一次……”他的声音断在风里。
“没有如果。”我说,“你早就该死心了。”
我走到楼梯口,拉开铁门。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枪掉在地上的声音。
我没再看他。
下到二十楼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周慕白发来的信息:**警方接手调查Z.M.账户,沈名茱已被控制。**
我把手机放回去,继续往下走。
底楼大厅空无一人。玻璃门外,接我的车还在等。司机看见我出来,立刻打开车门。
我坐进后座,把行李放在脚边。女儿在车里,笑得很甜。我没敢让她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
车子启动,驶离大厦。
后视镜里,沈氏大楼越来越远。顶楼围了一圈警察,有人正扶着一个男人离开。他没穿外套,胸口露着那串数字,雨水顺着皮肤往下流。
我闭上眼。
再睁眼时,机场航站楼已经出现在前方。
安检口排着队,我掏出身份证和登机牌。工作人员扫完抬头问我:“行李要托运吗?”
“不用。”我说,“都随身带。”
她点点头,放行。
走过闸机时,我摸了摸外套内袋。戒指还在,报告也还在。只是它们都不重要了。
候机厅靠窗位置有个空座。我坐下,把包放在腿上。窗外飞机正在滑行,引擎轰鸣。
我解开风衣扣子,从夹层里取出一张照片。泛黄的边角透着岁月的痕迹,十六岁的陆承骁站在工地铁门前,眉眼未染风霜,左耳那颗红痣清晰可见。他是我追查了十年的人,是当年那场事故中唯一活着走出工地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可以用生命守护我的男人。
我盯着看了很久,背面是他的联系地址。
然后轻轻地把它放到书中。
登机广播响起。
我站起来,拿起行李,走向登机口。
走廊灯光很亮,照在地面形成一条笔直的线。
我走过去,脚步没停。
航班将飞往南方沿海的一座小城,那里没有熟人,也没有过去。我牵着女儿的手,在登机前最后一次回望这座生活了半生的城市。她靠在我身边,小声问:“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我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她的手。这一次,我们要开始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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