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村依旧如往日温和平静，萧屿再一次出现在这里，打破了这一份平静。
所有村民，不管是在干活还是发呆的，全都围了上来。
萧屿扫视他们一圈，忽然目光定在了某个方向，缓缓说道：“出来吧。”
微风拂过，四周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村民都停下了动作，一动不动。
不远处，空间如同水纹波动，不一会儿，从中走出一群人，带头者一头华发，身形岣嵝，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萧屿。
“没想到，你找到了我们。”老者沉声道。
“三枚印记汇合之际，我本该可以离开这里，你们出手阻拦，我顺着力量来源，自然可以找到你们的踪迹。”萧屿淡淡道，“找你们出来，我只问一句，擅自开启子母楼是玉壑峰的意思，还是其他人的意思。”
“你这罪人，竟然还敢怀疑我们叛门！”老者身后之人怒道，“就凭魔族那两位少麾，怎能说动我们开启子母楼。”
萧屿眸光一闪，缓缓道：“那这么说来，你们是为我而来。”
果不其然，所有人脸上闪过惊讶之色。
老者虽然沉得住气，但也没忍住露出一丝异样。
“子母楼为纯净木之精华所造，而我有纯净木灵根，若是一辈子囚禁其内，或者直接挖出来，都可以增强子母楼的力量。他们就是用这个理由说服了你们。”
“你这叛徒，三年前你杀了多少同门师兄弟，你死有余辜，正好用你的血肉之躯，壮大子母楼！”有弟子愤恨道。
萧屿却摇了摇头，看向老者，“传言玉壑峰仇丽桦闭关千年，只为建造子母楼，如今此楼重新出世，她又何在？”
“你认识我们峰主？”老者忍不住开口，双眼中爆发出光芒，“不可能，你不可能见过她！”
峰主……老者身后众人忍不住对望，神情动容，别说萧屿了，他们都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峰主了。
萧屿缓缓靠近他们，也不知为何，他们本不怕萧屿，却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萧屿温和却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仇丽桦为当世七品灵器师，集玉壑峰全峰力量锻造出七品灵器子母楼，器成之时，地动天摇，天降祥瑞，这本该是玉壑峰崛起的开始，却没有想到这些年，你们非但没有闻名天下，全峰上下还陨落的只剩你们这几人。”
“你……你在胡说什么！我们玉壑峰弟子可不是陨落，我们只是……只是不爱出门！”
萧屿的威压倾泻而出，“不爱出门？玄崇峰弟子同样不爱出门，可依旧闻名在外，而你们呢？就连封源大会都不曾见过，如此重要的大会，你们都不出现，是真不爱出门还是根本就没有人！”
元婴巅峰的力量强大，老者不得不出手抵挡，否则他身后这些小弟子恐都受不住。
“仇朴，你为仇丽桦的心腹，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仇朴没有说话，只将双手背在身后，暗自结印。
他只当萧屿无法察觉，想要拿下他，却没有想到，萧屿的速度快得出乎意料，一个呼吸之间，就出现在他身后，擒住他的双手！
“长老！”弟子们惊呼，召唤出九层绿色小楼，准备攻击。
萧屿：“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杀了他。”
仇朴：“不用管我！快杀了他！”
“长老！”
萧屿冷声：“仇丽桦已经死了，你们还想失去长老吗？！”
“什么？！”弟子们脸色大变，惊骇，“你在胡说什么？峰主怎么会死了？她只是……只是……”
他们一个个憋的脸红脖子粗，却只是不出来。
仇朴瞳孔一缩，看向萧屿，喃喃道：“你什么意思……主人她……”
萧屿闭眼：“死了。”
“不可能！我不久前还见过她！”仇朴瞪大眼睛。
萧屿睁眼，怜悯地扫过他们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那些仙女村的村民身上，“你觉得，你见到的是真的她，还是被练成瑕疵器灵的行尸走肉？”
“！”
一语惊起千涛浪，仇朴踉跄不定，胸口剧烈起伏，下一口气就憋在喉咙喘不出来，不断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她答应过我……只是闭关……”
萧屿松开仇朴，他便跌跌撞撞朝后倒去。
身后弟子皆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将他扶起来。
“我查探过，子母楼内除了我和仇丽桦，并没有其他木灵根的气息，想来这些年，你们没有残害其他人，也并未不违背归元门门规，至于指使你们前来杀我的幕后之人是谁，我不问也罢。”
萧屿看向那最高的山峰，心中同样郁结难解，“我知道，一个没有器灵的灵器永远都不算是完整的灵器，仇丽桦执念于此，千年之前，不是闭关，而是甘愿献祭自己，成为新的器灵。”
上一世，萧屿就不曾见过仇丽桦，只听庄白御提起过，她是一位惊艳强大的女子，只是苦于灵器无法诞生器灵而常年闭关，否则，她在三界的名气和影响力绝不会低于空境长老。
只可惜，直至最后的大战，三界之灵皆站了出来，她却依旧不见踪迹，萧屿曾有过猜测，仇丽桦可能早已不在人世，否则不会遍寻不得。
现如今，仇朴的种种，更是让他加深了这个猜测，或许仇丽桦早已以身葬道。
而仙女村村民口中的天神，便是仇丽桦的残念。
仇朴像是一瞬间苍老了百年，所有的力气都泄了出去，双眼变得更加浑浊，定定地望着半空，“灵器便是灵器师的生命，在不连贯的时空中，有无数的人为它付出了所有。只要能诞生器灵，就算是搭上我们玉壑峰又如何？”
“对！只要是能诞生器灵，我们也可同师兄师姐们进入楼中，成为养料！”
“痴心妄想，灵器一道与灵阵一道不同。”萧屿看向他们，“灵阵为取天地之力为己用，灵器为劫天地之力造新物之力，这本就是逆天而行，而今你们又想要死物诞生灵智，根本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面前这些人都是器灵！”仇朴指着四周的村民，眼神犀利，“他们能自由行动、生存、繁衍，他们会思考会高兴会难过，拥有所有人族的情绪，我们会的，他们都会！”
“你怎么能说我们会失败！”仇朴眼中闪过愤恨不甘，“这是主人的夙愿，也是我们这些灵器师存在的理由，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他们？”萧屿面色冷下来，“你确定他们是器灵吗？你知道真正的器灵是什么样子的吗？”
“我……”仇朴忽然卡壳了，他从未见过器灵，但是书中说过，“器灵便是一器之灵，与三界万物一般，都是生灵！”
“生灵，那又何为生灵？”
“生灵自然是三界所有活着的生命！”有弟子忍不住道。
萧屿看向他：“这只是其一，还有更重要的一点，生灵拥有内在的灵，便是我们常说的魂。仙女村的村民们根本就没有三魂七魄，他们是你们仿照人族做出来的傀儡，他们按照你们的设定进行思考，不会反抗，不能跨出你们设下的局限。他们不能思考人生三问题，没有主动性，更没有创造之力，是不被天道承认的生灵。”
“你……”那弟子垭口无言。
“这便是你想要的器灵吗？”萧屿再次看向仇朴，眼神有些犀利，“这就是仇丽桦追求了一辈子的器灵吗？”
“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是吗？”
仇朴下意识盯住他的眼睛，那一双黝黑的瞳孔如同无尽深渊，让他如坠冰窖。
“我是没见过真正的器灵，但是我知道，他（她）应该是和我们一样，是三界的生灵，有逃出所有桎梏的能力，而不是被困在这个小小的七品灵器中。”萧屿拉长了语调，“而且，我有一个预感，这个世界根本就诞生不了器灵。”
子母楼对三大问题的答案并不苛刻，只要内心认可什么样子的答案都可以。对于外界而来的人，失忆后很难找到内心的真正答案，而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仙女村村民，却是唾手可得，但这么多年来，却无一人拥有答案，这不是智力的问题，是天道从一开始就蒙蔽他们的意志，让他们如同行尸走肉的活着。
他们永远都无法回答子母楼的三个终极问题，也无法成为真正的器灵。
天道，是无情的，且不偏爱任何一族。
萧屿上辈子就知道，所以这辈子从不寄希望于天道。
一千多年的磨砺，萧屿能接受大道无情，但对于玉壑峰而言，是晴天霹雳。
这句话飘到几人耳中，像是陡然激起平静的海面，仇朴脸色骤然一变，“不！主人不一样！她是三界第一人，她能做到，只要你献祭！她马上就可以做到！”
仇朴激动地指着村民：“你现在看着他们是傀儡，但是万物有灵，就连妖族和魔族都能诞生灵智，他们很快也能诞生灵智！成为器灵！”
“器灵和妖族魔族不同……”
“能有什么不同！！”
“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无为混沌本源，分为阴阳两仪。器灵也应该如三界万物一般，自混沌而来。而混沌之力已经……”
轰隆隆！忽然几道惊雷炸起，掩盖了萧屿接下来的话。
“已经什么？”所有人都没有听清他的声音。
萧屿又尝试了几句，惊雷无情响起，甚至都没有雷云，也不知道响起的方向，就那么恰到时机地掩盖他的声音。
萧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张了张嘴，最后无可奈何，问道：“你们想要我的木灵根？”
仇朴听不进任何劝言，将萧屿的一番话置若罔闻：“你的意思是，你愿意献上木灵根？”
“对我而言，木灵根有或没有都一样。”萧屿道，“但若是想要我将它给你们，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
有弟子不仅叫道：“如此珍惜的木灵根，你竟然愿意给我们？这怎么可能？你是不是有什么其他谋划！”
仇朴拦下弟子：“不可妄言，除非迫不得已，我不想在主人的地方造下杀孽。”
“长老，你别忘了，那人说过，萧屿七窍玲珑心，说什么话都不要相信，指不定心里藏着计谋，要坑害我们！”
“那人？”萧屿看过来，双眸冷静又淡漠，“是萧毅吧。”
弟子的脸上飞速闪过惊骇，然后像看怪物一样看他，“长老果真什么事都瞒不过他，必不能信他，趁着我们现在还在楼内能制约他，按照萧毅说的，夺了他的木灵根！”
仇朴：“不可，强行剥夺他会死。”
“可是，长老，你不要忘了萧毅和韶光书院的预言。”
仇朴浑身一震，像是回忆起什么可怕的事情，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萧毅是不是告诉你，千年后，归元门因为没有完整的七品灵器子母楼被妖魔灭门？”
“你！”仇朴瞪大双眼。
萧屿沉声警告：“我愿意给你们木灵根，但若是你们执迷不悟，想要取我性命，我不介意在此之前让玉壑峰销声匿迹。”
“你……你，真是好大的口气！”有几个弟子被惹怒了，立刻将灵气注入手中的小楼。
哗啦啦，天空中破除一个大洞，悠悠白云被挤散，其中压下一只巨大的玉手，阴影遮盖整个仙女村，强大的威压让草木伏地，屋舍裂开。
狂风大作之下，意图镇压萧屿。
弟子们意气张扬，什么血屠封源大会的修罗萧屿，也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听到他的名字而闻风丧胆，不过是个元婴弟子，在子母楼中什么都算不上！
蝼蚁之命！
他们现在就为那些枉死的同门报仇！
“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取自道德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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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灵器师殇，丽桦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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