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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万物有灵,尘封旧躯

活着……两个字不断回荡在萧屿耳边,两人的身影彻底的消失,但很快又清晰起来,他恍惚地再次抬头,逆着光,他看到两位妖尊的身影慢慢和另外两道熟悉的身影重合。

他们焦急地飞了上来,是林伍和兄长。

原是不知道何时,萧屿已经晕了过去,并且头朝下掉下去。

萧屿立刻清醒过来,迅速稳住身形,天空之上,已经没有了石谦的身影,恐怕是在两道裂缝出现的同时,已经被压迫至爆体而亡。

林伍和萧柘一左一右的搀扶住他的胳膊。

萧屿对着他们虚弱一笑,看到兄长脸上的红色印记只觉得十分刺眼。

若是兄长无法飞升,就只能带着整个世界毁灭,他苦心孤诣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改变这个结果。

萧柘却一把按住萧屿的手,决然道:“阿屿,我一定会成功。”

萧屿眼神闪动。

林伍接道:“我们都知道了。”

他也看到了两位妖尊,也就是他的亲生父母,听到了他们的叮嘱。

“你不要冒险,我一定会打败林佑,成功飞升。”萧柘眼神笃定。

萧屿定定看了他一眼,却忽然摇了摇头,“就算打败他也不行了。”

“这个世界的力量在轮回中也消耗了不少。”萧屿道,“或许在最初的几次轮回中我们还有机会,但是现在就算兄长你吸收世界所有的力量,也远远达不到飞升的实力,恐怕会飞升前夕,世界封印就挡不住异兽的爪子,毁灭旦夕之间。”

萧屿接着道:“两位妖尊恐怕也是在飞升之际才发现了封印。但那时世界力量太弱了,就算他们能活下来,其他人也活不了。所以他们才选择了这个办法,仙解天地之间。”

林伍皱眉道:“要是把所有力量都给一个人,就像你现在用灵阵吸收我们的力量一样呢?”

萧屿看着他眼睛:“那所有人都会死,飞升最后也没了意义。”

林伍和萧柘陷入沉默。

“所以我还有一个办法,也是最后的办法。”萧屿看着他们。

这个办法,他从重生开始,就已经决定要这样做了。

林伍和萧柘异口同声:“什么?”

萧屿却什么都没有说,拿下了林伍腰间的吊坠和萧柘背后的寒洲,双手轻轻拂过它们,然后再一次递给他们。

林伍和萧柘毫无防备得接过去,却没有想到,在触碰的那一瞬间,竟然无法动弹!

就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要做什么?

两人的眼神瞬间变了。

萧屿释然一笑,将他们远远送出去,送到地面上庄白御等人的身边。

紧接着,他通过虚无秘境召唤斩龙妖刀碎片。

人族禁地三片,妖族禁地一片,全都震动起来,强势突破禁锢,出现在萧屿的四周。

萧屿朝着天空一握,硕大的两颗“巨眼”中,分别飞出最后一道碎片。

他刚刚看清楚了,妖刀是碎成了五片,而不是四片,最后一片就藏在裂缝中,当裂缝降临的一瞬间,五块碎片就会凝聚成真正妖刀,斩杀所有生灵,修复封印,开启新的轮回。

现在,萧屿的面前有六块碎片,其中一片代表着上一个轮回,是灰色的,无法触摸。

他触犯禁忌,将灭世浩劫封印在体内,带到这一世,就是为了让两次的浩劫相遇。

两世的异兽都想要降临,势必互相抗衡消解,那么兄长他们的机会就来了,只需要修炼到巅峰,即可飞升!

这是一个大胆的谋划,在萧屿还没有想明白所有事情的时候,他就已经打算这样做了。

代价不过就是他的性命而已,但很划算,甚至可以说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划算的事情。

“萧屿!我不允许你死!”一道怒吼响起。

“你别忘了,我们一体双魂,就算是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林伍的双眼燃烧着金色的火焰,努力冲击着体内的桎梏。

萧屿意外他还可以说话,但也只是意外,既然做了计划,那他就不会允许有任何的风险,他现在的修为已经快要达到飞升的界限,已经是三界第一,他不惧任何阻拦,即便心中已经痛到无法呼吸。

“我已经找到了一体双魂的解决办法,除了沉睡之外,还可以是替身。”萧屿轻轻道。

只是这替身,必然是要求完全一样,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萧屿想到了一个人——上一世的林伍。

他闭眼念诀,从眉心中流出一道绿光,缠绕住那灰色的妖刀。

很快,两道身影追赶而出,一人白衣黑发,一人彩衣白发,灵阵之力和妖力砰然撞到一起,杀气乍现。

“他们”打得太过着迷,直到又过了几招,这才意识到四周的环境变了。

黑眸黑发的少年环视一周,最后落在盘坐在半空中那与自己一般无二的人族,眼神中闪过诧异,紧接着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然冲向“林伍”。

而另外金眸白发的少年也看到了两个“萧屿”,惊疑了一下,紧接着看到了狼狈的自己,心神震动,他实在是无法相信自己正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敌人,恍惚之间,敌人已经近身,他想也没想,伸手就要掏他的心脏!

“林伍”原以为对方会像往常一样,躲过这简单的招式,正待起手下一招时,却呆愣地看到了自己的手穿过了对方的胸膛!

温热的温度,跳动的血肉,刺眼的红色,他愣住了。

炙热的心脏还在他的手中跳动,但他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怎么可能?发生了什么?

“萧屿”对着他一笑,那笑容中包含了太多,有不舍忍耐坚持……还有对不起。

刷!

一道血红的光划过来,一把长刀贯穿两人!

“林伍”噗的吐出一口血,身上的生机逐渐消散,视线都模糊了,然后震惊地看着面前的“萧屿”一点点靠近自己,微凉的气息洒下来,侧过头吻在了他的嘴角。

“林伍”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面容,这一刻,他没有仇恨,没有痛苦,只有那一双微闭着的,轻轻颤抖的双眼……

砰,两人炸出一团烟花,萧屿也因为反噬而弯腰吐出一大口鲜血,耳朵眼睛鼻子都开始流出鲜血,面容有些可怖。

他感到体内有些东西松动了,一体双魂的束缚解除了,萧屿顿了一下,然后笑起来。

他对着下方的林伍,认真地道别:“再见。”

林伍,告别是为了下一次的相见,不用一直挂念着我。

“不要!!!”

林伍的双眼充血,流出血泪,终于在最后一刻冲破桎梏!

但此刻萧屿已经彻底打开体内的封印,天上的裂缝已然是实质,他所有的气息飞速消散,通过一条条绿色丝线重新返回阵中人。

所有人都感受到那蓬勃的力量,他们多年的修为瓶颈都开始松动了。

一人陨,万物生。

天空上,不知何时,开始飘落绿色的绒花,它轻盈地飘向三界,落地之处,生长出耀眼灵动的灵物。

那是萧屿的纯净木灵根,这一世的木灵根,他给了子母楼,而上一世修炼到大道极致的木根,此刻全部反馈给这个世界。

林伍疯了,不要命的飞向空中,还不够,还不够快,他不敢松懈,不敢眨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屿的肉身慢慢干瘪,胸口像是一把又一把刀插进来。

“萧屿!!!”林伍吼破喉咙,撕心裂肺地叫着。

萧屿同样心痛,也不敢眨眼,想最后再看他几眼,但伸出手时,就只能看到自己白皙的皮肤迅速变黑变黄干瘪下去,肩头的黑发也开始变成干枯毛躁的银灰色,脑后的头发甚至无法攒住那根定情的木簪,他苦笑一声。

“我是谁?”“我从何处来?”“我要到哪里去?”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来处,无法奢望未来,只想在现在护住那么几个人。”

多年夙愿,现在他成功了,想象中的轻松去没有来临,反而更加沉重。

他不想的,他想更加轻松的离开,他想要一直笑着离开,但生命的最后一秒,他维持不了笑容……

“萧屿!不要睡!”林伍颤抖的声音越来近。

忽然,一道金色的光芒从他的心口绽放,温暖的气息瞬间充斥他的四肢,萧屿浑身一震,感到一股强大的生命力在阻止身体的消散。

与此同时,脑后的木簪也瞬间碎裂,化作流光冲入他的身体中,不断修复他的身体。

林伍终于赶到了,浑身颤抖着将萧屿揽在怀里,明明怕到极点,紧张到极点,但丝毫不敢用力,就怕他一下子碎掉。

“萧屿,萧屿,你睁眼,不要睡!”

萧屿艰难的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了身边的虚影。

是林伍……

萧屿清醒过来,先是惊喜,但紧接着他狠狠皱起眉头,立刻追问,“你的肉身呢?”

他现在看到的是林伍的神魂,很快,他又感应到体内的力量源泉,“你什么时候把妖丹给我了?”

为了突破萧屿的压制,林伍直接舍弃了自己的肉身,借着藏在萧屿的体内的妖丹才能在最后的关头扑过来,现在面对他的质问,又气又急,“你还问我?谁许你这样做了!”

一句话让萧屿沉默。

林伍祈求地看着他,希望能抓住那一丝丝的生机,“你告诉我,怎样才能救你?”

“林伍,你要好好活着。”萧屿摇了摇头,“你不是被抛弃的人,你的父母,还有我,都很爱你。”

“别说了。”林伍红着眼,“可你们同样狠心,前一世,我靠着恨你,无数次从地狱鬼门关爬回来,这一世,我靠着爱你,无数次从绝境末路中站起来,若是你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萧屿心中揪痛,抚上他的了脸颊,“不要这样想,在你的身上,永远有瞩目的生命力,炙热的赤子之心,不管前方多么困难,不管身处无间炼狱,即便全天下都背叛你,厌恶你,你都充满斗志和力量,永不放弃,永不服输,像是一把利剑,撕开荆棘和黑暗,向所有的敌人宣战。你勇敢聪明,敢爱敢恨,是我一直深爱的林伍。”

“你不是为我而活,你是为自己而活。即便没有我,你也该拥有精彩的人生。”

“可可那些都不重要!我不要!我只要你也活着!”林伍不甘怒道,“告诉我啊!你一定留有后手对不对,你肯定不会真的死掉的对不对?不管要我付出什么代价,什么任务,什么飞升,都通通不要了,我们隐世,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要再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好不好?”

说到最后,林伍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第一次,他哭的那么丑,那么撕心裂肺。

萧屿只有痛苦的沉默,妖丹的力量,也只能弥留这几分钟,他的双手开始变成透明模糊,一点点化作光点消散。

林伍绝望又无力,疯癫地抱着他,“我林伍从没有求过神仙,但若世上真的有神有仙,我愿一命换一命。我只求你,不要离开我……”

“林伍,其实我恢复记忆比你想象的还要早。”

“你说什么?”

“这对我来说,是一场恩赐,是久别重逢,是漫长的告别。”

林伍愤怒又绝望:“所以你早就计划了这一天,你给所有人都想好了未来,那你自己呢?你自己呢?为什么就不想一想?”

“林伍,我走之后,这个世界就拜托你了。”

“不要,这个世界是你自己用命换回来,要守护也要你自己守护!”林伍摸了一把脸,眼神都决然起来,“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

“你不和我皆为道侣,不就是想杜绝了我献祭给你路吗?但是我告诉你,献祭可不一定是道侣。”

他林伍想要献祭就献祭,还管他什么天道规定吗?

砰!

天空中爆出巨大的金色光芒。

众人感觉笼罩头顶的威压消散了。

他们抬头一看,只见一只凶猛的白虎脚踏四地面对天而吼,天空上,还盘旋这一条巨大的青龙,龙鳞赫赫,气势洪大。

天为阳,魔龙盘踞,地为阴,白虎镇压,林伍展露出妖魔之躯,召唤出两大真身,阴阳相合,自成混沌结界,结界的中央,他抱着萧屿,目光决然,视死如归。

萧屿的脸上闪过慌乱,“林伍住手,没办法的,快停手,不然你也会死的。”

林伍不语,妖魔之力毫无保留的注入萧屿的体内,那般庞大的力量,几乎能和天道封印相抗衡。

但这样根本无法持久,林伍的力量是有限的,而天道封印的力量是无穷的,还不够。

萧屿心痛到滴血,“林伍,放手吧,我不配,我自始至终都在骗你啊。”

“配不配,我说了算。”

“还有我们!”忽然,底下传来无数的声音。

寐吾等人不知何时清醒过来,秦曜再一次修复了十二弑心阵,十二股不同的力量,汇聚在一起,都冲向了天空,为救萧屿不遗余力,即便是死!

“对,还有我们!”很多人的记忆还没有彻底恢复,但此刻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竟然全都自主奉献自己的力量,全都注入大阵,源源不断的供向萧屿。

“少主!我们也前来助你!”天边,又是浩浩荡荡的妖族大军赶到。

白虎山众妖终于冲破殿主的封印,全部赶来,看到眼前这一幕,想也没有想,挖出心头血,就开始为少主献祭!

天与地之间搭建着七彩虹桥,无数的力量涌入进来,萧屿的脸色慢慢变得红润起来,眼角也慢慢开始变得湿润。

他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挽留之意,这不是被遗弃的世界,也不是书中寥寥几笔的世界,而是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生灵。

萧屿想要活下去,也想要他们活下去,所以……

咚!咚!咚!天地之间响起三声巨响。

天空上,青龙还在盘旋,眷恋地不愿离去,大地上,白虎卧着,将尾巴收起来,环绕着两道身影。

吧嗒一声,一串七彩吊坠从林伍的腰间滚落,曾经他摘都摘不下来的吊坠就这么轻易的落下,他绷紧的最后一根弦彻底断了。

从萧屿的身上再一次爆发出剧烈的光芒,让整个世界都陷入了白昼!

“啊啊啊啊!”

“萧屿!!!”

轰!!!

大地震动,龙虎咆哮,苍穹裂开,整个荒域都像是崩坍一般。

众人只感觉眼前一花,一股巨力将所有人席卷出去。

砰砰砰,又是几声巨响,荒域彻底关闭,然后遁入虚空!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辽阔的海面,包括寐吾、秦曜等人在内,此刻都没有回过神来,他们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愣在原地。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人群中爆发出第一声压抑的低啜,紧接着,像是遏制不住的洪水绝了堤,响起无力悲伤的哭泣。

萧柘提着寒洲剑,看着身边悲伤到极致昏死过去的林伍,一个人不知道站了多久,最后一言不发,带着林伍转身而去。

自此之后,荒域成了真正的禁区,没有人能进去,也没有人能出来,但所以人都忘不了,在荒域里多出来的那段记忆。

他们都是重生而来,为了相同的死亡命运抗争,现在有人用生命为他们开辟了一条新的生路,他们必须走下去,走通下去,不能失败,直至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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