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诗再次见到齐月时,已经是出来的第二天,齐月将头发剪很短,一套简单的白T加上直筒牛仔裤,看上去越发干练。
林诗此时将刚洗的头发随意盘起来,戴上一条粉色干发帽,从厕所出来时,正好看见齐月出来,她脚步略有些着急地走进苏锦在的房间。
林诗不知道发生什么,可齐月的神情并不怎么好看,绷直的嘴唇像是极力忍耐什么,她刚想要不端碗茶水进去看望一下,屋里就传来清脆一声响,像是瓷器破碎的声音,这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林诗快步走到门前,刚想推门进去,这时齐月的声音隔着门从里面清晰传来,声音隐隐带有哭腔,想必她已经极力忍耐:
“苏锦,你之前答应我,我才来找你的,因为什么拒绝?总要有个理由吧。”
林诗并没有听见苏锦的回答,齐月的声音再次传出,不过已没了质问,声音转为平淡:
“我知道了。”
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声音,门就这样打开,林诗与齐月对视上,她的眼眶通红,见到她的那一刻眉目间流露出吃惊又夹杂着几分疲惫,她无心计较这些,快步离开,只给她留了一个背影。
门里地上的茶杯碎成了两半,苏锦双手撑在桌子上,神情晦暗不明,而旁边坐着的顾言正好和林诗对视,对她露出得体的笑容。
林诗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只能看着苏锦沉着脸走出门,从她面前经过时,穿黑色外套的手一顿,另一边空荡荡的衣袖在空中晃了几下,停住。
“我出去下。”刚才满脸的倦怠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将手伸进空袖里,拉上拉链。
“所以,”林诗斟酌着用词,“你拒绝了她吗?”
“重新进入对于我们来说不划算,我不能为了一个人葬送好几个人出去的机会。”还没等苏锦说话,身后的顾言站起来,平淡的回应着林证的问题。
苏锦的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我还有事,你好好休息。”
门再次被关上,林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回沙发机械打开电视的,她莫名觉得刚才气氛很不对劲,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外面天气适宜,不冷也不热,林诗套了件外套,索性出去走走。
打开门,前脚刚迈过去,鞋尖碰到正正方方的物体,发出闷声响,低头她看到一张十分精品的包裹放在门口,一张印满各种花开的贺卡夹在包裹的蝴蝶结上,还没干涸的红色笔墨上写着:
诚请您参加此次的宴会,请务必参加。
什么鬼?没有时间也没有地点,也没说主题。
林诗把包裹带进家里,刚好见到顾言下楼吃早餐,看到那个礼盒,顾言显得十分冷静:
“是给我们的,你打开盒子就好。”
“呃…好。”林诗咽下自己想要问的,打开礼盒,里面有五六个小包装,她打开其中一个,是类似隐形眼镜的东西。
“这个酒店就是爱搞这些玩意,还规定每个人都得去一下,像上班打卡一样。”顾玉揉着乱糟糟的头发,慢悠悠走向楼来到座位边上坐下。
林诗扬了扬手中的贺卡:“可是这上面并没有说明时间地点。”
顾玉吃了口包子,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
“就是这样…只用…就好了…”
顾言没好气地敲了下她头:“吃饭时不许说话,”偏头看向林诗,恢复往日般的笑容,“这个宴会只用戴上这副隐形眼镜,就能自动到达宴会现场,不过现在还不急,等苏锦来了一起去吧。”
林诗放下礼盒。“我出去会儿。”她说。顾言点了点头。有些东西不用再说,在这个地方待久了,连对异常的习惯本身,都成了一种常态。
林诗关上门,隔绝房间的一切,来到户外,脑海像滚简洗衣机,不断翻涌着,她又想到齐月,想到她那决绝的背影,就像一粒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一下起了激荡。
隔着衣料,她手下意识去摸项链,它的轮廓,思绪万千。
不知不觉她来到那个没有店名的店,门上挂了暂停服务的牌子,林诗突然想碰碰运气,看是否还能遇上小颜。
推开门,林诗探进头,确认房间空无一人后,这才进来,刚想把门关上,腰部被抵住一个硬东西,林诗手一顿,只听见那声音带着几分邪气:
“哪里来的妹妹,长得还挺好看的,就这手脚着实不太干净啊。”
“我走错了。”林诗听不出声音,想来都戴了特制面具,辨别不了好坏,只得先顺着对方说。
“哦?”那人来了兴趣,“这么宽的路走错了,你眼瞎?”
林诗听到后面那句,才放松下来,露出笑意,转头看发现只是一根棍子,还没等她问好,小颜已经笑得捂肚子,看来他对自己的恶作剧很满意。
“又是一个人在这儿?”
“是啊,我家里人最近在忙宴会里的事,”才只过了几天,小颜看上去已经长高不少,他懒洋洋靠在沙发上,“你怎么想起来找我?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关于这个宴会,你知道多少?”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林诗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他大费周章把你们聚起来,你觉得是为了什么?”电流杂音里,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之前有人许愿让死人复活,酒店的灯全都暗了三秒。后来……他不见了。你说,他是愿望成真了,还是……成了被消耗掉的‘原料’?”
“原料”两个字,像冰块滑进林诗的衣领,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沉默了一会儿。“小颜,你一直住这儿?”
“从有记忆起就在。”他声音里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苍凉。
灯光下,他面具上的油彩鲜艳得像刚涂上去,花几乎要活过来。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想碰,小颜像受惊一样猛地偏头躲开。
“时间不早了,”他语气硬了几分,“姐姐该回了。”
林诗点头。临走时,他叫住她:
“林诗姐,想做什么就去做,”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下来,“对得起自己就行。”
“你也是,”她回头笑了笑,心里却有些发酸,“不管结果怎样,至少不会后悔。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这种能撑着自己走下去的期待了。”
小颜没再跟出来,他仍然坐在那里,像融入墙角的一张艺术画,手机震动将她拉入现实,是苏锦的消息:「参加宴会,等你。」
她回了个「好」,心里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
餐桌旁,人都到齐了。那个礼盒像有生命一般,在她进门的瞬间,自动复制出相应数量的眼镜。贺卡上的字变成暗红色,像凝固的血,浮现出每个人的名字。
“可以了。”苏锦率先拿起一副戴上,其他人默默跟上。
林诗戴上最后一副。镜片贴上眼球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冰凉猛地窜入脑海,随即——
嘈杂的人声、音乐声像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她的听觉!
再睁眼,已在灯火辉煌的宴会中央。
华服的人群,白色羽毛面具,只露出一双双看不清情绪的眼睛。她低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换上了红色抹胸礼服,像一件被精心包装的礼物。
她取了杯酒,在拥挤的人群里寻找熟悉的身影。
宴会旁边就是一个巨大的泳池,围着泳池边上走,最里面是一个小型的酒吧,里面标准闪瞎人的灯光加上摇滚的音乐,林诗被吵得头疼,连忙退了出来,明明连门都没有,林诗往回走就能回到一开始明亮的灯光,令人舒缓的音乐,甚至连那种死亡摇滚音乐一点也听不见,就像是两个世界让人无缝给衔接在一起但又并不打扰。
“美丽的小姐。”林诗的手突然被人轻轻握住,手忽然被人轻轻握住。林诗一惊,立刻挣脱。
那男人举着双手,作投降状,面具下的眼睛带着轻浮的笑意:“一个人多无聊,我朋友在那儿,要不要一起玩?”
“不用了。”林诗秉承着良好的素养礼貌拒绝。
那男人看上去颇为遗憾,却也没纠缠,转而去找下一个目标,没多久,他的怀抱中就多了两个娇俏女生,从林诗身边路过时,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面具下的眼睛似乎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与方才轻浮的笑意判若两人。
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只是大脑像突然短路一样怎么也想不起来。
正当她疑惑的时候,一件西装外套搭在她的身上,上面覆着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苏锦在她身后出现,衣服上还有残留的余温,像是小暖炉将她包裏。
“天冷。”
“嗯。”
苏锦移步到她身侧,两人并排走,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他们人呢?”
“时间差不多,他们应该都回去了吧。”
“哦哦,那你……”为什么没走,林诗没敢把后面的话问出来,感觉现在的气氛有些不合适。
“我听说,今天幕后老板会出现,我想看看。”
林诗没说话,两人并肩走进旁边浓郁的阴影里,彼此的面容都模糊不清。
就在光线即将重新笼罩他们之前,她听到自己轻声开口,那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又无比清晰地落在两人之间:
“原来他今天也会来啊。”
两人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音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戛然而止,只剩下人群的狂欢。
“我听说一件关于酒店的事,据说当年有一个人玩到最后关卡,向酒店老板许愿,希望死人复活,你有听说过吗?”
苏锦转头,正好撞向她那炽热的眼眸中,清澈,充满探究,给她那双眼睛加了一层滤镜,他仓促收回视线,喉结上下滚动,抿了一口手中的白酒,这才开口:
“我没听过这件事,但我想酒店主人应该做不到吧。”
林诗松开的手再次握紧,她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变得平静:
“为什么?”
“酒店的规则从来只有等价交换,以命换命,就算里真实现了,想来他也要付出不少的代价吧,”他低头,“我觉得这是一个愚蠢的交易。”
“哪能什么都有最优选择,只是……”
一个男人打断了林诗说话,他戴着的是黑色的羽毛面具,面具之下是一双浅蓝的瞳孔,像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石:
“这位小姐,我能和你认识一下吗?”
还没等林诗回话,苏锦站在她面前,隔绝了那个快要黏在她身上的目光:
“不能,你没看到我们在聊天吗?”
那戴着黑色羽毛面具的男人对苏锦的阻挠不以为意,他浅蓝色的瞳孔掠过苏锦,像掠过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目光依旧黏在林诗身上,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
“小姐,一场愉快的聊天,远比一次充满火药味的争论更值得拥有,不是吗?”他意有所指地瞥了苏锦一眼。
苏锦正要上前,那男人却忽然笑了,笑声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整个宴会的喧嚣。他不再看林诗,反而将那双宝石般的蓝眸转向苏锦,带着一丝玩味。
“苏锦先生,先入为主可是会一叶障目哦。”他轻轻抬手,指尖在空中随意一划,周围流动的人群与音乐仿佛在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变得模糊而遥远,只剩下他们三人所在的这一小方天地。“这就是你拒绝那个叫齐月的女孩原因吗,这套说辞,为了多数人,牺牲少数人……多么正确,又多么无趣。”
苏锦的瞳孔微缩,全身瞬间紧绷。对方不仅知道他的名字,更似乎洞悉了他们团队内部的一切。
“你是谁?”苏锦的声音冷得像冰。
男人优雅地欠身,行了一个古老而复杂的礼节,当他抬起头时,黑色羽毛面具下的笑容变得深邃而妖异。
“在我的酒店里,问我是谁?”他轻笑,“我只是个……看戏看腻了,想亲自下场的无聊主人罢了。”
原来他是酒店老板。
林诗感觉自己的呼吸一窒。小颜的话语、关于愿望的传说、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存在……所有线索在此刻串联起来,化作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老板的目光重新回到林诗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林诗小姐,别紧张。”他的声音放缓,像在安抚受惊的猎物,“我只是很久没见过,有人敢在我的宴会上讨论‘复活’这种……浪漫而非功利的话题了。”他特意在“浪漫”二字上加了重音,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他向前一步,无视了苏锦警惕的目光,向林诗伸出手,掌心向上,上面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镶嵌着深蓝色宝石的胸针,那宝石的颜色,与他的眼眸如出一辙。
“一点见面礼。”他微笑道,“戴着它,你会看到一些……被隐藏的路径。或许能帮你找到你真正想知道的答案——比如,那个关于‘复活’传说的,被掩埋的另一半。”
他没有逼迫,没有游戏,只是提供了一个“可能性”。而这,比任何强制性的赌局都更令人心动,也更能悄无声息的得到他的目的,而他的所有动机,已经缴械交给了一个陌生女孩。
“至于你,苏锦先生,”老板终于侧过头,蓝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你担心的‘代价’,我暂时还不打算收取。毕竟……”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地在林诗和苏锦之间转了一圈,“最好的戏剧,需要耐心的观众。”
说完,他微微颔首,周遭被静音的世界瞬间恢复原样,喧嚣与音乐再次涌入。而他本人,已如鬼魅般消失在人群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就在这现实回归的模糊瞬间,林诗清晰地看到,眼前男人那双浅蓝色的瞳孔,颜色悄然褪去,变回了她熟悉的、属于刚才那个轻佻男子的神色。他冲她眨了下眼,嘴角勾起一个顽劣的弧度,随即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消失在涌动的人潮里。
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剩下林诗手中那枚冰凉刺骨的蓝宝石胸针,指腹还能感受到宝石底部一行细微的、几乎不可察觉的凹凸刻痕。她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当她摸着那个笑脸的时候,感觉有人凑在她耳朵边,尾音上扬:
“温馨提示,这个有副作用哦。”
林诗很想问副作用是什么,那人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林诗把刚才那个轻佻男的事简单说了下,总结那个就是酒店老板的伪装。
“原来他一直在我们的身边,真是防不胜防。”
“……”
事已至此,林诗他们也只能先回去再另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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