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夏微微眯起眼睛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
就见距离沙滩数百米处，原本胶状浮动的污染层竟凭空出现一个巨大的圆形凹陷，直径至少二十米，边缘像有个看不到的人正不知疲倦的默默搅动着，将那片区域形成近乎诡异的螺旋状结构。
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从海面“挖”走了一块，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形成的，远远看去深不见底。
“是海底暗流形成的漩涡吗？”刘夏默默的想着。
但形成海底涡流一般是需要特定环境或是特定的潮汐涨落，这海面十分平缓根本不足以形成漩涡才对。
宋悬很快注意到另一边的情况，快步走到刘夏身旁戒备着看着海面的动静，但他也从没见过这种东西。
刘夏有些想不明白，脑中突然有了主意，连忙冲着正满脸好奇的贺天临道：“小贺，快把后备箱里的那家伙弄过来，我有事要问他。”
“好嘞！”
贺天临欢快的应了一声，随即三步并作两步冲向停在路边的吉普车。
被捆成粽子的郝飞扬还在后备箱中热的昏头昏脑，就被少年一把从车里薅出来扛上肩头。
动作轻快的扛着人回到景观台处，“嘭！”的一声，像丢麻袋一样顺手把人丢在地上，动作熟练的像是丢一袋土豆。
郝飞扬整个人狠狠砸在褐色的防腐木板上，本就被汗水打湿的脸上表情痛苦的哼了一声，可怜兮兮的样子像只漂亮的落水狗。
“啊，抱歉抱歉！” 贺天临毫无诚意地摆了摆手，挠着毛茸茸的后脑勺笑道，“忘了你两条胳膊被卸了。”
刘夏嘴角抽了抽，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
郝飞扬从剧痛中清醒过来，挪了挪身体，尽量让脱臼的胳膊避开与地板的亲密接触，也在这挪动之下，第一时间看到海面上的巨型深坑。
“你们竟然唤醒了「母神」！！！”
郝飞扬瞳孔骤缩，连胳膊上的疼痛都被抛诸脑后，立即转头看向刘夏，整张脸因为兴奋而扭曲，嗓音因为兴奋而高亢，如果入魔了一样：“果然没错，我就知道「母神」的赐福会降临到你的身上！”
原本漂亮的桃花眼里闪烁着病态的虔诚，状如疯癫。
刘夏一脸嫌弃的看着他，有些不能理解这种邪教人士的信仰状态，即便皮相再好看如果变成疯子一样也是大打折扣。
“所以，那个东西就是深渊？”
郝飞扬的声音因为缺水而变得更加沙哑，目光眷恋而虔诚的看着海面上那个几乎禁止的深坑：“不，那只是深渊的呼吸器。”
贺天临还是第一次见到郝飞扬邪教人士一般的发癫状态，缩了缩脖子，在一旁小声嘀咕：“这名字听起来就不像什么好东西……”
郝飞扬犹自在那里满眼的迷醉，仿佛根本听不到旁人的说东说西：“我可以听到「母神」在呼唤……你们……你们有听到祂的呼唤吗？”
“啊~多么优美的声音。”
宋悬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将身体微微前移了两寸，挡在郝飞扬与刘夏之间，生怕这人突然发疯扑上来。
刘夏盯着海面上那个再次变大的凹陷，声音冷得像冰，没有顺着郝飞扬的话延伸下去，继续按着自己的节奏问话：“要怎么才能看到你说的母神，难道说……”
接下来的话刘夏没有说完，她不太想听到那个脑海中浮现的猜测。
郝飞扬仿佛没有听明白刘夏的话中含义，满脸不明所以的嗤笑出声：“赐福是「母神」对信徒的赏赐，如果你足够虔诚，不需要去找，「母神」自然会来找你。”
“嗡嗡嗡……”
像是应了郝飞扬的话，一阵难言的震动从海面传来，随着一声黏液挤压的闷响，那处凹陷的孔洞中突然飞出个银白色得圆形东西。
宋悬听到这声音时瞬间拔枪上膛，同时拽着刘夏后退三步，警惕的看向海面突然冒出来的那个东西。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将突击步枪和狙击枪同时举起，戒备的对准海面。
刘夏下意识的将手指按在手枪上，分辨了半晌发现那竟然是个直径五米的圆形潜艇，潜艇表面覆盖着黑色的生物质黏液，外壳却是冰冷的合金。
潜艇在漂浮着一层油磨的海面划过，带起一阵五彩斑斓的黑，接着滚到金色的海滩上停了下来，银色舱门在气体‘呲呲’的释放声中旋转开启。
三个人形机器人从中走出。
它们有着人类的轮廓，但皮肤是半透明的合成白色胶质材料，金属齿轮和关节在白色皮肤下同步运转，面部只有一张可以随意开合的金属嘴。
机器人没有带着任何武器，走路时的步伐比起人类稍微卡顿，却对地面的遮挡物可以完美避开，甚至能够步伐一致的跳跃躲开。
“刘夏女士。” 为首的机器人开口，无视指向眉心的枪口，声带振动发出精准但无感情的人声，“「母神」邀请您去会面。”
除了刘夏在电视上见过这种机器人，表情还算自然外，其他人全都是满脸的迷茫。他们像是第一次见到会说话的机械生命体，尽管那东西的外形已经很接近人类。
刘夏用余光看向躺在地上的郝飞扬，发现他此时也是一脸震惊的看向机器人，仿佛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些人形机器人似的。
从其他人的反应来看，应该是没见过这种人形机器人，不过回忆起在废土生存了这么久，确实没见过这种东西。
原本，刘夏还以为机器人技术已经随着核爆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里，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这种旧世界的产物。
三百年过去，看起来这机器人维护的还算不错，让她更加好奇这个「母神」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邀请我？”刘夏听出了机器人的言下之意。
宋悬将枪口直接顶住机器人眉心，目光中闪着冷峻的光，咬着牙道：“我不会让夏单独跟你们去的，再废话一个字，小心我让你们变成废铁！”
被枪指着的机器人毫无惧意，金属嘴咧开到耳根，仿佛在模仿人类的微笑：“「母神」知晓您的疑虑，刘夏小姐可以选择一名同伴一齐前往。”
宋悬知道刘夏在到处寻找母神，今天必然会跟着这些奇怪的人形怪物走，伸手拉住正欲说话的刘夏，紧紧抓住她的手腕，目光坚定的看向她：“我跟你一起去。”
我一个人去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宋悬直接打断了。
竟然被这小子预判了她的想法。
?
贺天临不甘示弱的举起手，眸色亮晶晶的反对：“不行，我去！！！”
“要不……抓阄？”丁若瞳弱弱地举起半张纸巾，上面歪歪扭扭画着三个火柴人。
刘夏看着几人争来争去，不由的心中暖暖的，知道他们是怕自己去会出危险。
确实，如果她自己去的话，如果一言不合灭了这个母神多半会直接晕死在里面，到时候想出来也不好出来。
低头看着被修长手指紧紧攥着的手腕，知道今天要是不带上宋悬的话，是根本去不成了。
刘夏拍了拍宋悬的手背示意他松开，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宋悬跟我一起吧。”
话音未落，贺天临的嘴角立刻垮了下来，丁若瞳的异色瞳孔也微微收缩，不服气的瘪了瘪嘴。
看另外两个不服气的样子，刘夏一左一右揽住他们，猛地往怀里一带抱住，三颗毛茸茸的脑袋凑在一起。
“听着。”刘夏压低嗓音，温暖的呼吸扫过两人耳廓，轻声道，“你俩是我的后手，如果我们12个小时还不出来，你们就带着那个狗崽子去找齐曜，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一切！”
说完温柔的捏了捏他们的后颈，额头相互抵在一起碰了砰：“这样说不准还能救我们出来，记住，千万不要冒险。”
刘夏知道，对机械飞升痴迷的齐曜一定会对人形机器人，以及能够驱使变异兽攻击黑金之城的源头「母神」感兴趣。
……
深渊呼吸器的内部远比想象中宽阔。
进入潜水器中后透过观察窗可以清晰的看到，这所谓的呼吸器是个巨型的透明管道，除去开头被黑色油膜覆盖的海面部分，下方就是万丈深渊般的深色海水。
管道壁并非玻璃，而是一种会自主伸缩的胶质层，偶尔有庞大的黑影从管道外无声游过，磷光在黑暗中勾勒出非自然的轮廓。
随着潜水器的深入，一座巨大的半球形建筑在深海中浮现，像一颗坠落在海底的银色星球。
它的外壳由某种银色合金铸造，表面布满脉动的蓝色荧光纹路，如同呼吸般一明一灭，仿佛是个活物。
这条长长的呼吸器仿佛沿着某种轨迹在收缩，竟然让潜水器可以直通建筑物的正门。
二十米高的闸门中央，嵌着一颗仍在微微转动的巨型眼球般的装置，瞳孔收缩的瞬间，扫描激光将潜水器从头到脚剖视了一遍。
“M-03号外出型潜水器，身份确认。” 眼球装置的后方传来冰冷的女性电子音，“欢迎回到‘摇篮’。 ”
随着认证通过，潜水器的外装甲层突然传来“咔哒”轻响，仿佛被什么吸引着直接向前穿过眼球装置，仿佛整个嵌合进这颗银色星球中。
面前的观察窗短暂的变得一片黑暗，接着入目的景象突然明亮了起来，四周都是银白色和乳白色的建筑外壳，星球内部就像一座纯白的诺亚方舟。
而潜水器则像是被吸引着行动，根本无需操作，最终停在了一处摆放着约莫有十台同款潜水器的房间。
三个机器人带头走出，领头的机器人恭敬的鞠了个躬，机械嘴角再次咧到耳根：“刘夏小姐，宋悬先生，请跟随我去见「母神」。”
刘夏坚硬的鞋底踩在冷白色的合金地板上，脚步声被吸收得一干二净。
这座建筑的墙壁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哑光，看似光滑无比，实则布满纳米级的孔隙，像某种活物的皮肤在无声呼吸，以至于不需要特意浮出水面来恢复氧气的储存。
领路的机器人独自带着两人走走停停，不一会儿，就在一处圆形而空旷的大厅中央停下。
这一路走来，刘夏在这里连一个人类都没有看到，只能看到四周除了机器人，就只有空旷而干净的墙壁。
“「母神」就在这里。”领路机器人冰冷的机械音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这座大厅。
只留下两人四目相对，疑惑的打量着四周空旷的墙壁，他们的武器甚至都没有被要求收走，依旧带在身上。
刘夏没有耐心跟这个所谓的神浪费时间，目光扫视着四周：“别装神弄鬼了你不是想见我吗，赶紧出来吧，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小夏，你还是这么性子急。”一个幽幽的女声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声音不大，却让人听得异常清楚。
站在一旁的宋悬突然僵在原地，他的虹膜上翻，露出大片眼白，喉结滚动着，仿佛在倾听某个遥远的声音。
“宋悬？”刘夏发现了他的异常，连忙去拽他卷起袖子的左手臂，却摸到结实的胳膊上一层细密的冷汗。
刘夏猛然抬头，锐利目光寻找着那个看不到身影的声音，怒目而视的厉声喝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别紧张……”空荡的大厅再次传来那个女声，“我只是想叙旧的时候不被打扰。”
下一秒，乳白色的合金地板突然活了起来。
液态金属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温柔的捕食者，从下而上包裹住宋悬的四肢、躯干，最后是那张看着刘夏时总是挂着温柔笑容的脸。
整个过程不过三秒，快得连一声惊呼都来不及落下。
刘夏瞬间拔出的军刀甚至只来得及劈砍几下，却也仿佛砍在了水流上一样没有任何效果。
眼睁睁的看着被瞬间吞没进地面的宋悬，刘夏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但又不敢直接用撕裂之力直接撕扯，怕误伤了宋悬的身体。
“你想对我的人做什么？” 刘夏强压着喉间涌起的血腥气，这个看不见的敌人手段太过匪夷所思。
「母神」仿佛在跟朋友聊天一样语气温柔，甚至带着安抚的意味：“放心，他没事，我并不打算对他做什么。”
刘夏的面前浮出一个全息影像，宋悬整个人悬浮在一个透明舱体内，像是睡着了似的，面色平静而安详。
拳头不由得紧握，刘夏的指甲因为用力而陷进掌心，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那么，就聊聊吧，这本来就是她此行的目的。
从对方目前为止的语气，能看出这个「母神」似乎还没有恶意，甚至那声音还有一丝熟悉的感觉。到底是在哪里听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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