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宜站在仵作旁,听着如出一辙的验尸结果,面无表情。
身旁的薛承泽擦着额头上的汗珠,神情焦急,眼神有意无意的瞟着宋宜。
也不怪薛承泽这幅样子,这起连环命案本来闹得满城风雨,现在什么都没查出来,如今死者还跑到了京兆府门口,这要是再拿不出什么线索,挨骂都是轻的。
“殿,殿下,”薛承泽凑近几步,“这件事,不知道您有何看法?”
他也是真的查不出什么东西,迫于无奈,试图死马当活马医,指望从这位主动要求参与查案的九皇子这里,能套出点有用的东西。
宋宜站在一旁,只觉得可笑。
刚出事的时候,不紧不慢,现在事情越来越大,才知道着急,试图“集思广益”。
“嗯?薛大人是在问我吗?”他佯装惊讶的转过头,反问道。
“殿下不是要一同查案吗?咱们有线索理应及时分享,合作共赢,才能早日破案,以安圣心嘛。”
薛承泽搓着手,谄媚的说。
“有道理。”宋宜抿着嘴,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看见薛承泽有些期待的表情,他一转话头,“不过薛大人先前可没和我及时分享啊,光让我说吗?这合作,本殿可不愿意做啊!”
薛承泽一愣,飞快的眨眨眼,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谄媚的样子,“殿下真是说笑了,属下哪有什么敢瞒着殿下的。我对殿下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宋宜见他这幅样子,弯下腰,凑到他耳边,冷笑道:“薛大人,眼下五哥可不在太安。你光顾着提防我会不会压五哥一头,可别忘了你自己啊。你觉得,若是今日你要是拿不出些像样的线索,父皇盛怒之下,你这顶乌纱帽,还能保得住吗?”
直截了当,彻底断了薛承泽的好算计。
他眼珠子滴溜溜直转,犹豫再三,终究是保官位的念头占了上风。他咬咬牙,压低声音道:“殿下,这件事,怕是涉及到十多年前的一件旧案。”
“旧案?”宋宜眉头一挑,疑惑的盯着他。
“此处不便细说,请殿下移步。”薛承泽做了个请的手势。
宋宜跟着薛承泽走出验尸房,薛承泽确保四下无人,才继续说了起来:“秋猎结束当晚,刑部收到了一封信。看那措辞语气,本应是直呈御前的,不知为何竟送到了刑部。起初我等并未在意,只当是狂徒妄语,可接连发生的命案,却印证了信中所言非虚!”
他喘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最关键的是,那封信的末尾,盖着一个私戳!下官派人暗中查证,那印记属于前任太傅,云子平!”
“云子平?他不是死了吗?”
宋宜的眉头紧紧皱起,这个云子平,算是当今圣上的老师,只不过十九年前,因为一场宫变,云子平被皇帝赐了毒酒,其名号在宫中几乎已成禁忌。现在,估计尸首都腐烂,只剩白骨了。
“说的就是啊!”薛承泽急得直跺脚,“我们本来顺着这条线查下去,这云子平有个儿子叫云义,现在估计也有二十五岁了。他当时并不在太安城,因此逃过一劫。可我们派人去他老家暗访,竟无人知晓云义此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整个线索全断了。”
本以为只是寻常的对皇权不满之徒,万万没想到竟与十九年前那场血流成河的宫变有着如此深的牵连。宋宜垂眸,心底掀起惊涛骇浪,此事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复杂、凶险。
“殿下?殿下?”见宋宜沉默不语,薛承泽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小心翼翼地唤道。
宋宜从翻涌的思绪中回过神,深知此刻需借官府之力,便将昨日那处破败寺庙的位置告知了薛承泽。
“找个合理的理由,不要打草惊蛇。”
等宋宜再次回到验尸房,仵作已经验完尸,正在收拾器具。
“和前三起,有什么不同吗?”
“回殿下,致命伤位置、手法皆与之前完全一致。”仵作略一迟疑,“不过,这名死者的脚有些跛疾,应是旧伤。”
宋宜接过验尸记录,并未在意,一行一行的看过去。突然,昨日破庙中的景象突然在脑海闪过,他急忙叫住仵作:“哪只脚?”
仵作被这突如其来的追问弄得一怔,才反应过来,“是左脚,殿下。”
左脚?
宋宜走上前,一把掀开盖在死者身上的白布,死死盯着死者胸前那个狰狞的伤口。可惜创口周围皮肉焦黑翻卷,什么都看不出来。
“暮山,”宋宜头也不回地唤道,“仔细看看,对此人可有印象?”
暮山应声上前,仔细端详了一下死者,眉头蹙起,随即困惑地摇摇头,“属下没有印象,不过,这名死者的身形,属下总觉得有些熟悉,倒是好像在哪里见过。”
“昨晚,破庙。”
宋宜轻声提示道。
这一说,立刻提醒了暮山,他立刻点头,“对,和那个被净化的人身形一模一样。只是昨夜火光昏暗,距离又远,无法看清样貌,故而不敢确定。”
“十有**就是昨晚那个人。”
宋宜低声念叨着,他下意识环顾四周,这才发觉少了一人,“林向安呢?”
“林将军似乎还没来。”
“还没来?”宋宜皱着眉。
这个时辰,连惯会推诿的薛承泽都已到场,向来严谨守时的林向安却不见踪影,这实在太不寻常。
想到昨晚林向安失魂落魄的模样,再加上今日的缺席,宋宜总感觉有些不安。
他晃了晃脑袋,试图将这莫名的不安甩开,“回去吧。”
坐在马车里,随着马车一同晃晃悠悠,宋宜揉着太阳穴,脑海里总是见缝插针的插进几段昨晚林向安脸色苍白的样子。
“啧,烦死了!”
宋宜有些烦躁的往后一靠,像是要驱散这些杂念般,自言自语地给自己洗脑:“这林向安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他那个人整天板着一张脸,活像谁欠他八百两银子似的,没准昨天就是被风吹的,冻着了脸色才难看!”
他刚勉强说服自己,行驶中的马车却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宋宜一把掀开车帘,看向外面毫无异常的街道。
驾车的暮山回过头,低声道:“殿下,我看见林将军了。”
“哪呢?”宋宜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寻找着那个身影。
找了一圈没发现人以后,突然反应过来,有些恼火地缩回车厢,装作丝毫不在意的样子:“他在哪和我有什么关系?”
暮山盯着站在一家糕点店里的林向安,轻声补充:“但林将军看起来,状态好像不太对。”
“在哪?”
暮山话音刚落,宋宜再次探出身子,这次,他顺着暮山所指的方向,终于看到了那家糕点铺子前的身影。
林向安正拿着昨晚的那一份糕点,在店里不知道再说些什么,神色焦急,边说着手还不自觉的比划着,完全失了分寸。
“啧,”宋宜轻嗤一声,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个方向,“大清早的,这是在闹什么脾气。”
嘴上说着嫌弃的话,但盯着林向安那慌乱的背影,眉头越皱越紧。眼见着林向安攥着那油包纸,几乎要抓住街上的行人询问,他叹了口气,利落的跳下马车,连暮山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林向安!”他快步向前,压低声音喊道。
可林向安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他的叫喊充耳不闻,依旧焦急的四下张望,找着下一个可以询问的对象。
那副模样,与平日里那个冷静自持的林向安判若两人。
宋宜看向四周,人头攒动的大街上,绝不能让他这般引人注目。
他走过去,一把扣住林向安的手腕,宋宜只感觉像摸着一块冰,冰凉不已。
“跟我走!”宋宜手下用力,不由分说地将人往马车的方向拽。
林向安这才回过神,目光终于落在了宋宜身上。他似乎还想挣扎,但宋宜已经半推半强迫地将他拉到了车前。
暮山连忙掀开车帘,宋宜几乎是直接将人塞进了车厢,自己也紧跟着跨了上去。
“回府。”
“是。”
车厢内,林向安依旧紧握着那块糕点,眼神空洞,胸口因方才的激动而微微起伏。
宋宜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头那股无名火与说不清的担忧交织在一起,看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语气不由得冲了几分:“林向安你发什么疯!拿着这东西在大街上四处问,生怕别人看不见你吗?”
林向安并没有反驳,他垂下眼帘,看着手里已经被捏的皱皱巴巴的油皮纸,里面的糕点估计早就碎成渣了。
宋宜的话也让他彻底从那股失控的焦躁中清醒过来,确实,他的行为太过于冲动了。
见眼前人沉默着不说话,宋宜简直要气笑了,“怎么了?林将军这是哑巴了?无话可说了?”
“没,没...”林向安张了张嘴,缓了一会才把舌头捋直,“是我太心急了,做事没过脑子。”
“是挺没脑子的。”宋宜不客气地接话,“说说吧,怎么回事?”
林向安眼神躲闪,装傻充愣:“什么怎么回事?”
“少装傻了。”宋宜向前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你从昨晚开始就不对劲。我们的合作,才几天啊,就开始有隐瞒了?说好的坦诚呢,林将军?”
宋宜嘴里说着,我不在乎,林向安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
然后暮山一句“看见林将军了。”
宋宜半个身子探出去[吃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 19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