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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节点一

英语课。

窗外是东京千篇一律的铅灰色天空,沉闷得像是被一块巨大的、湿漉漉的抹布盖住了。

粉笔灰在浑浊的光柱里懒洋洋地飘浮,空气凝固,粘稠得几乎能听见时间在耳边缓慢爬行的声音。

讲台上,田中老师那张刻板的脸正一张一合,吐出那些扭曲缠绕的蝌蚪文,每一个音节都精准地敲打在□□的神经末梢上。

“□□同学。”

来了,第一百零八次。

□□的身体比意识更先绷紧,脊椎瞬间窜上一股冰冷的麻意。

他条件反射般地站起来,椅子腿在死寂的教室里刮出刺耳的锐响,无数道目光像细小的针,从四面八方扎过来,带着高中生特有的那种心照不宣的、残忍的好奇,同桌的渡边甚至没掩饰嘴角那点幸灾乐祸的弧度。

讲台上,田中老师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像看一块石头。他指着黑板上那句被圈出来的英文句子,语调毫无起伏:“请翻译一下这一句。”

句子不长。几个单词,几个介词,一个简单的过去完成时结构。

□□的视线死死钉在那串黑色的字符上。它们开始扭曲、变形,像一条条蠕动的、带着毒刺的黑色荆棘。

一百零七次失败的画面瞬间在眼前爆炸开:空白的试卷上猩红的“0”分;走廊里肆无忌惮的嘲笑;田中老师那混合着失望与漠然的眼神;还有每一次,每一次回溯开始,他坐在这个位置,英语课本崭新得刺眼,而脑子里关于这门课的知识却像被格式化般,只剩下令人窒息的空白。

一百零八次,整整一百零八次。他像个被钉在英语课本上的标本,一遍遍经历着这无解的羞辱。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又灼热的洪流猛地冲垮了他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不是愤怒,不是委屈,是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绝望,混合着某种被愚弄了一百多次后终于看清真相的荒谬感。视野边缘骤然发黑,无数破碎的、高速闪过的画面碎片如同海啸般涌入脑海——

课桌下偷偷传递的纸条被截获,他成了顶缸的倒霉蛋;放学路上巷子口飞来横祸的闷棍,只因为他“恰好”路过;毕业典礼上那场精心策划的恶作剧,让他在全校师生面前颜面扫地……每一次“意外”,每一次“巧合”,都精准地指向他这个微不足道的名字:□□。

像被设定好的程序,他存在的意义,似乎就是为了在某个微不足道的节点,用他的狼狈或消失,去衬托主角的智慧、勇气,或者仅仅是为了推动一段无关紧要的剧情。

炮灰。

这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意识的最深处,冰冷、残酷、带着命运齿轮碾压过的铁锈味。原来他拼命挣扎的这一百零七次人生,在某个更高维度的“剧本”里,连个像样的名字都不配拥有,只是“炮灰A”或者“路人乙”。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收缩都带来尖锐的刺痛,撞得肋骨生疼,胃袋痉挛着,喉咙深处涌上浓烈的铁锈味,耳鸣尖锐地撕扯着鼓膜,盖过了田中老师那催命符般的追问。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衬衫,黏腻冰冷地贴附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

“……I……I……”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只能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视线里,黑板上的英文单词彻底糊成一团移动的墨迹。

一股强烈的呕吐感猛地顶了上来,他死死咬住后槽牙,下颌绷紧如铁。

“又是零分吧?” “没救了。” “真不知道他怎么考上高中的……” 细微的议论声如同毒蜂,嗡嗡地钻进耳朵,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尖叫。

□□猛地低下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那点微不足道的刺痛来对抗脑海里翻江倒海的眩晕和冰冷刺骨的绝望。不能在这里倒下,不能。他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腥甜,咸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下课铃声终于响起,尖锐得如同丧钟。□□几乎是撞开挡路的桌椅,在一片含义不明的目光注视下,跌跌撞撞地冲出教室后门。

走廊尽头洗手间冰凉的瓷砖墙面成了他唯一的支撑点,他撑在洗手池边,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扯得肺部生疼,冰冷的自来水拍在脸上,却丝毫无法驱散那股从灵魂深处透出的寒意。

炮灰……一百零八次……英语零分……

他抬起头,镜子里映出一张湿漉漉的、毫无特色的脸,苍白,疲惫,眼神空洞,带着一丝惊魂未定的茫然。

这张脸,丢进帝丹高中的人堆里,瞬间就会被淹没。就像他的人生一样,毫无价值,毫无意义,随时可以被替换、被抹杀。

“哈……” 一声短促、干涩、带着浓浓自嘲的笑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镜子里的人也跟着扯动嘴角,那笑容比哭还难看,肌肉僵硬得如同冻僵的石头。

毕业?在这该死的、循环播放的地狱剧本里?靠他自己?靠那永远零分的英语?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过脚踝、膝盖、胸口……即将把他彻底吞没。就在这窒息的边缘,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微弱,却带着一丝近乎疯狂的锋利:

剧本……剧情节点……回溯者……

既然他是这操蛋剧本里一个微不足道的零件,既然那些“主角”或者“重要配角”拥有回溯时间的能力,一次次试图修正他们的命运……那他能不能,利用这些节点?利用那些回溯者需要被拯救的“关键点”?

不是为了当什么英雄,不是为了改变世界。

仅仅是为了——毕业。

为了能安安稳稳地拿到那张该死的、能证明他□□作为一个独立个体而非炮灰代码存在过的高中毕业证书。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就像藤蔓一样疯狂缠绕上来,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绝望和自怜。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狠厉在他空洞的眼底点燃。

他猛地直起身,抹了把脸上的水珠,镜子里那张脸,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不再是完全的茫然,多了一丝被逼到绝境后、野兽般的亮光,瞳孔深处是绷紧到极限的弦。

他需要情报,需要力量,需要……工具。

他猛地拉开洗手间的门,大步流星地冲了出去,目标明确——直奔学校最深处那座几乎被遗忘的、堆满废弃实验仪器的旧仓库。

灰尘在阳光斜射的光柱里飞舞,空气里弥漫着铁锈、机油和旧纸张混合的古怪气味。

角落里,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蜷在一张堆满电路板、焊锡丝和拆得七零八落旧电脑的桌子后面,手指在键盘上快得只剩下一片残影,屏幕上瀑布般流淌着幽绿色的代码。

他整个人仿佛融进了仓库的阴影里,只有屏幕的冷光映亮他毫无表情的下半张脸和镜片边缘的寒光。

“泽田!” □□的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嘶哑,又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像绷紧的弓弦,“我需要你帮忙!搞个大的!”

被叫做泽田弘树的少年闻声抬起头,厚厚的镜片后,一双眼睛大得惊人,此刻正闪烁着与其年龄不符的、近乎冰冷的专注光芒,如同无机质的玻璃珠。

他推了推滑落的眼镜,视线越过□□肩膀,仿佛能穿透仓库墙壁看到外面混乱的世界线,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洞悉一切的了然弧度,那笑容没有温度,只有一种非人的审视。

“哦?” 泽田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电子合成般的质感,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有些飘忽,“终于……看清‘设定’了?” 他苍白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一个回车键,屏幕上炸开一片复杂的三维网格图,无数代表“回溯者”异常能量波动的光点在其中明灭闪烁,像一场无声的流星雨,映得他镜片后的眼睛幽深莫测。

“说吧,□□。这次,你想‘玩’多大?” 最后一个字音拖得很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脊背发凉的玩味。

旧仓库彻底变了样。

曾经堆积如山的废弃仪器被推到角落,腾出的空间被两张巨大的工作台占据。一张上面,泽田弘树正伏案工作,他面前摊开着一堆结构复杂的图纸,铅笔在纸上飞快地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某种节肢动物在爬行。

另一张工作台则是□□的“战场”,上面散乱地堆着高强度合金管、缓冲材料、便携式液压钳的零件,还有几本摊开的《基础爆破原理》和《人体工程力学》,书页被翻得卷起了毛边。

空气里弥漫着焊锡的松香味、机油味,还有纸张和灰尘混合的气息。

□□正全神贯注地组装着一件奇特的臂甲。主体是暗哑无光的黑色合金,线条冷硬,覆盖小臂外侧。

内侧则填充着某种柔韧的缓冲凝胶材料。他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眼神却异常锐利,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手指稳定而有力地将一个微型液压装置嵌入预留的凹槽,咔哒一声轻响,严丝合缝。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被时间追赶的紧绷感,肩背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

“节点一,” 泽田的声音在仓库里响起,带着一种平静得近乎冷漠的叙述感,打破了专注的寂静。

他头也没抬,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旁边一块旧显示器亮了起来,上面分割成几个监控画面,其中一个画面被放大。

那是一个神情焦灼、穿着普通灰色夹克、背着双肩包的年轻男人,正站在米花中央医院附近的一个公用电话亭旁,不断地看表,手指神经质地敲打着电话亭的玻璃壁。

“目标:‘回溯者Alpha’。地点:米花中央医院东侧,公用电话亭。节点事件:炸弹犯陷阱。倒计时:约45分钟。” 声音平铺直叙,像冰冷的机器报时。

□□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眼神更加专注,下颌线绷得更紧,他拿起一个特制的护目镜框架,镜片是深茶色的偏光材质,边缘有微小的数据接口。

他快速地将几根纤细的导线连接到臂甲内侧的一个微型接口上,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千百遍,指尖带着细微的、不易察觉的颤抖。

“节点二,” 泽田继续播报,显示器画面切换到一个十字路口,时间是黄昏,路灯刚刚亮起。

一个穿着米色风衣、长发披肩的年轻女子正站在路边,似乎在等车,神色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焦虑。

“目标:‘回溯者Beta’。地点:杯户町三丁目十字路口。节点事件:高速失控车辆撞击。倒计时:约3小时17分钟。” 他的目光依旧黏在屏幕上,仿佛那些画面比活生生的人更有吸引力。

□□拿起一小块经过特殊处理的防弹纤维板,比划着尺寸,用记号笔在上面做切割标记。他的呼吸平稳,但全身的肌肉都处于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像一张拉满的弓。

“节点三,” 泽田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显示器画面变成一片模糊的、晃动的监控录像,背景似乎是一个灯光昏暗的酒吧,嘈杂的音乐和人声被过滤掉大部分。

一个穿着侍应生制服、身材高大、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在吧台后擦拭着酒杯,帽檐压得很低,只能看到小半张轮廓分明的侧脸和微抿的嘴角,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紧绷感。

“目标:‘回溯者Gamma’。地点:组织外围据点‘黑鸦酒吧’。节点事件:身份暴露,遭遇处决。倒计时:约……信息不足,波动剧烈。危险等级:极高。”

“极高”二字,被他念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冰冷的评估意味。

听到“极高”二字,□□切割防弹纤维的手终于顿了一下,刀刃在材料上留下一个微小的凹痕。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上。

他抬眼看向显示器上那个模糊的身影,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组织……这个词汇本身就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压迫感。

但很快,那点微澜就被更强烈的、关乎生存(毕业)的决心压了下去,他放下切割刀,拿起桌角一个银灰色的、半个巴掌大的扁平装置。

这是泽田的“杰作”——回溯者能量波动检测仪(试用版1.0)。外壳是冰冷的金属,正面只有一个微微凸起的圆形感应区,散发着幽蓝的微光,侧面是几个简单的状态指示灯和一个微型充电口,那幽蓝的光映在他紧绷的脸上,带着不祥的预兆。

“核心组件,”泽田终于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落在□□手中的检测仪上,带着一丝科学家审视造物的专注,冰冷而毫无感情,“基于捕捉回溯者穿越时间壁垒残留的特定量子纠缠信号……理论上是这样。”他推了推眼镜,“但实际环境干扰源太多,尤其在城市复杂电磁环境和高浓度人群聚集区,误判率……保守估计,百分之三十以上。” 他顿了顿,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它只能指向能量最强的异常点,无法提供视觉识别。你脸盲的问题……”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那眼神仿佛在说“自求多福”。

“我知道。”□□打断了泽田,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紧绷。

他握紧了手中的检测仪,冰凉的金属外壳硌着掌心,像握着一块救命的浮木,也像握着一块烫手的烙铁。

“有方向,总比瞎猫碰死耗子强。误判?那就多撞几次南墙。”他低头,将检测仪小心地嵌入臂甲内侧一个刚刚预留好的卡槽里,严丝合缝。

幽蓝的微光透过臂甲的缝隙渗出,像一颗冰冷跳动的心脏,也像一只不祥的独眼。

他拿起组装好的臂甲,用力扣在自己的左小臂上,冰冷的合金和柔韧的缓冲层瞬间包裹住肢体,带来一种沉重又安心的束缚感。

他活动了一下手指,液压装置发出轻微的嗡鸣,力量感沿着神经传递,带来一丝病态的亢奋,最后,他戴上了那副深茶色的护目镜,视野瞬间被过滤成一片略显昏暗的战场色调,镜片角落闪过几行微小的自检数据流:动力连接正常,缓冲层压力正常,检测仪信号接收中……每一行跳动的字符都像倒计时的鼓点,敲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Alpha节点,”□□的声音透过护目镜,显得有些沉闷,带着一种即将踏入战场、孤注一掷的肃杀,“优先级最高。出发。”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不再看泽田,转身大步走向仓库角落。那里停着一辆改造过的、看起来破旧但引擎经过特殊强化的踏板摩托。

他翻身跨坐上去,引擎发出一声低沉有力的咆哮,卷起地上的微尘,仓库沉重的铁门被推开一道缝隙,外面城市喧嚣的噪音和傍晚的光线涌了进来。

泽田弘树看着□□和摩托车的剪影消失在门缝透出的光里,手指在键盘上无意识地敲击了几下,发出空洞的哒哒声。屏幕上,代表“回溯者Alpha”的那个光点依旧在电话亭位置急促地闪烁着,旁边标注着不断跳动的倒计时数字。仓库里只剩下机器低沉的嗡鸣和铅笔划过图纸的沙沙声,如同某种阴湿角落里持续不断的低语。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屏幕幽蓝的光,嘴角似乎又勾起那丝极淡的、非人的弧度。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米花中央医院附近的空气紧绷得像一根拉到极限的弓弦。

警笛声由远及近,凄厉地撕扯着傍晚的宁静,红蓝光芒在渐深的暮色中疯狂旋转,将行人和建筑物的影子拉长又扭曲。

警戒线早已拉起,黄黑相间的带子在风中猎猎作响,像一道绝望的藩篱,警察们神情严峻,手持扩音器,声音嘶哑地一遍遍重复着“请勿靠近”,试图驱散越聚越多、伸长了脖子观望的人群。

恐慌如同无形的瘟疫,在攒动的人头间弥漫、发酵,每一次心跳都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的摩托车一个急刹,轮胎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擦出刺耳的锐响,稳稳停在距离警戒线几十米外的一个阴暗巷口。

他熄了火,动作利落地跳下车,迅速将车推进巷子深处一堆废弃纸箱后面藏好,动作快得像一道影子,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他靠在冰冷的砖墙上,快速扫视着混乱的现场,目光如鹰隼般掠过一张张惊惶、好奇、紧张的面孔,搜寻着那个记忆中穿着灰色夹克、背着双肩包的“回溯者Alpha”。然而,入眼全是陌生的脸,在警灯闪烁的光线下显得模糊而失真,如同晃动的鬼影。焦虑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该死!脸盲!

他猛地低下头,一把撸起左臂的衣袖,露出下面冰冷的合金臂甲。手指在臂甲内侧快速按动几下,激活了嵌入其中的回溯者检测仪。幽蓝色的微光瞬间在臂甲缝隙间亮起,如同苏醒的野兽之瞳。检测仪的核心——那个圆形的感应区微微发热,开始发出极低频率的嗡鸣,像垂死者的喘息。

□□屏住呼吸,将戴着臂甲的左臂平举,如同手持一个无形的罗盘,缓慢地、谨慎地绕着轴心旋转。嗡鸣声时强时弱,指示灯疯狂地闪烁着混乱的红绿光芒,如同他此刻紊乱的心跳。

人群太密集了!杂乱的生物电信号、手机的电磁波、警用通讯设备的干扰……无数无形的“噪音”如同汹涌的潮水,猛烈冲击着检测仪脆弱的感知模块。

屏幕上预设的、代表“回溯者Alpha”的能量特征波形在剧烈的干扰下变得扭曲、模糊,几乎无法分辨,像风中残烛。

汗水顺着□□的额角滑下,滴落在冰冷的臂甲上,瞬间蒸发,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像沙漏里即将告罄的流沙,每一次滴落都砸在他紧绷的神经上。每一秒的耽搁,都可能意味着任务失败,意味着那个回溯者再次踏入死亡的陷阱,也意味着他□□……离毕业又远了一步!绝望的窒息感扼住了喉咙。

就在他的耐心即将耗尽,心脏快要炸裂出胸腔时——

嗡!

臂甲内侧的检测仪猛地一震!那混乱的嗡鸣声骤然拔高,变得尖锐而急促,如同濒死的蜂鸣!指示灯的绿色光芒瞬间压倒了红色,稳定地、持续地亮起!像黑暗中唯一的灯塔!

有了!

□□霍然抬头,顺着检测仪此刻发出的最强指向信号望去——目标并非在地面混乱的人群中,而是……向上!

他的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越过医院低矮的裙楼,死死锁定在远处那栋巨大的、缓缓转动的摩天轮上!其中一个悬挂在高空的封闭座舱,在夕阳最后的余晖和下方不断扫过的警灯映照下,像一个孤悬的、沉默的铁棺材。

检测仪的指向箭头,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针,坚定不移地指向那个座舱!

□□的瞳孔骤然收缩。炸弹犯?回溯者被困在里面了?还是说……回溯者本人就是那个炸弹犯?泽田的情报里没有提到这个!巨大的信息差带来的冲击让他脑子空白了一瞬,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冰冷感席卷全身。

但检测仪疯狂的嗡鸣和刺眼的绿光如同烧红的烙铁,烫穿了他所有的迟疑。目标锁定!任务目标就在那个座舱里!至于具体是谁……管不了那么多了!毕业!毕业!

“回溯者Alpha!” □□低吼一声,声音被淹没在周遭的警笛和人声中,更像是对自己下的死亡命令。他猛地放下衣袖,遮住臂甲和闪烁的蓝光,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从阴暗的巷口冲了出去,肌肉贲张,血液在血管里奔流咆哮。

他像一道贴着地面疾驰的黑色闪电,利用人群的混乱和警察注意力被摩天轮吸引的空隙,在警戒线边缘的阴影里高速穿梭。动作迅捷得不可思议,带着一种非人的、被逼到绝境后爆发出的精准和力量,每一次踏步都震得脚踝生疼。

一个维持秩序的警察眼角余光似乎瞥到了什么,刚要转头喝问,□□的身影已经矮身从他腋下钻过,带起一阵风,冲破了警戒线!皮肤擦过对方制服的粗糙感一闪而逝。

“喂!站住!谁让你进来的!” 警察的怒吼在身后炸响。

□□充耳不闻,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摩天轮底部那小小的控制室!那里是唯一能停止这个钢铁巨兽、靠近那个致命座舱的入口!肺部像风箱一样剧烈抽动。

控制室的门虚掩着,□□没有丝毫犹豫,用肩膀狠狠一撞!

砰!

木门应声而开,里面只有一名穿着蓝色工作服、吓得面无人色的中年操作员,正瘫坐在椅子上,惊恐地看着这个突然闯入的、戴着奇怪护目镜、浑身散发着冰冷煞气的年轻人。

“停下它!” □□的声音嘶哑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和濒临失控的喘息,同时左手一抬,臂甲上冰冷的合金和液压结构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寒光,指向操作台,“现在!立刻停下那个座舱!” 每一个字都带着铁锈味。

操作员被他凶悍的气势和那明显非善类的臂甲吓得魂飞魄散,手指哆嗦着,连滚带爬地扑到操作台前,按下了紧急制动按钮。控制室内响起刺耳的警报声,窗外,巨大的摩天轮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缓缓停止了转动。

□□看准那个悬停在半空的目标座舱位置,转身冲出控制室,沿着摩天轮巨大的钢铁骨架,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冰冷的钢铁硌着手脚,高空的风带着呼啸声灌入耳膜,每一次抓握和蹬踏都让肌肉纤维发出无声的尖叫。

但他攀爬的速度快得惊人,像一只在绝壁上腾挪的猿猴,汗水瞬间浸透衣服又被风吹冷,臂甲的合金外壳与钢架摩擦,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在空旷的高处格外清晰,如同他濒临极限的心跳。

下方传来警察更急促的呼喊和扩音器的警告,似乎有人开始尝试攀爬追赶,但距离太远,速度也远远不及。

终于,他爬到了与目标座舱齐平的高度。座舱的门紧闭着,小小的窗口玻璃反射着夕阳和警灯的光芒,看不清内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高空的寒意和铁锈味,肋下的旧伤隐隐作痛。

□□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部生疼,他双脚稳稳地蹬住钢架,空出右手,臂甲内侧的微型液压装置发出低沉的嗡鸣,力量瞬间传导至拳头,肌肉纤维绷紧到极限。没有半分犹豫,他凝聚全身力气,狠狠一拳砸向座舱门锁的位置!

轰!

合金包裹的拳头带着千钧之力砸在坚固的舱门上,巨大的撞击声在空旷的高处如同惊雷炸响,门锁周围的金属瞬间向内凹陷、变形,整座座舱都因为这狂暴的一击而剧烈摇晃起来,反震力让他手臂发麻,指骨剧痛。

□□没有丝毫停顿,咬紧牙关,又是两拳,动作快如闪电,势大力沉,每一击都倾注着对命运、对循环、对零分的全部愤怒。

哐当!咔嚓!

变形的门锁再也承受不住这非人的力量,应声崩裂,舱门向内弹开。

浓烈的硝烟味混合着某种化学品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呛得他喉咙发痒。

座舱内部狭小的空间里,景象触目惊心:几捆被红蓝电线缠绕、闪烁着倒计时红光(00:02:17)的管状物被粗暴地固定在座椅下方和舱壁上。

液晶屏幕上猩红的数字跳动,如同死神的秒表,每一次跳动都敲在□□紧绷的神经上,一个黑色的、屏幕碎裂的手机被随意丢在角落。

而座舱中央,一个穿着黑色风衣、身形挺拔的男人正半蹲在地上,背对着舱门,手里紧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专业拆弹钳,正小心翼翼地剪向一根纠缠在炸弹核心处的红色电线,巨大的破门声和震动让他猛地回过头。

墨镜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但□□依旧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线条冷硬的下颌瞬间绷紧,叼在嘴角的香烟因为惊讶而微微下滑,露出紧抿的薄唇,那是一种极度震惊混合着“你小子疯了?!”的表情。

□□的视线在对方脸上停留了不到半秒——毫无印象,一片空白。

他的目光瞬间被对方手中那把对准关键线路的钳子吸引,以及炸弹上那飞速跳动的、令人心脏骤停的倒计时,肾上腺素再次飙升。

“回溯者!住手!” □□嘶吼着,声音因为剧烈的运动、紧张和缺氧而扭曲变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和濒死的疯狂,“别碰那根线!让我来!快出来!” 毕业!必须成功!

时间就是生命!他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机会,如同扑向猎物的猛虎,整个人合身撞进了狭小的座舱!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撞在黑衣男人身上,试图将他从炸弹旁边强行撞开!肌肉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唔!” 黑衣男人显然没料到这个闯入者如此蛮横,猝不及防之下被撞得一个趔趄,身体重重撞在座舱内壁上,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他手中的拆弹钳也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在金属地板上。

□□看都没看他一眼,全部的注意力都锁定在炸弹上,倒计时已经跳到00:01:45,他扑到炸弹前,戴着臂甲的左手毫不犹豫地伸向那堆纠缠的电线核心,护目镜后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复杂的结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试图从泽田硬塞进他脑子里的那点《基础爆破原理》里找出破解之法,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混蛋!你他妈是谁?!” 黑衣男人怒吼着,一把摘下被撞歪的墨镜,露出一双锐利如鹰隼、此刻却燃烧着怒火的眼睛——此人正是松田阵平。

他猛地伸手去抓□□的肩膀,试图把这个不知死活、打乱他计划的疯子拖开。这炸弹结构极其诡诈,他好不容易才分析到关键一步,却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子彻底搅乱。

“别碍事!” □□头也不回,右臂猛地向后一抡,覆盖着合金臂甲的手肘带着呼啸的风声,精准地格开松田抓来的手,力量之大,让松田的手腕一阵酸麻,□□的□□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松田阵平瞳孔一缩,这小子……好大的力气,而且动作又快又狠,绝对不是普通人。

倒计时:00:01:03

□□的手指在密密麻麻的电线中快速拨动,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炸弹外壳上。

该死,理论是一回事,实际操作完全是另一回事!眼前这团乱麻般的线路比他看过的任何图纸都要复杂十倍,泽田灌输的那点知识根本不够用,哪根是引信?哪根是回路?哪根是陷阱?绝望的冰冷感再次蔓延。

时间!没有时间了!

“让开!” 松田再次低吼,试图挤上前。时间不多了!

“闭嘴!相信我!” □□几乎是咆哮着回应,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专注和恐惧而嘶哑变形,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他猛地抽回左手,不再试图去分辨那些致命的线路。

一个更疯狂、更直接的念头占据了他的脑海——物理隔绝。破坏起爆装置,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炸弹核心处那个闪烁着红光、被多层线路包裹着的、最可疑的集成模块。毕业!必须赌一把!

倒计时:00:00:31

□□眼中闪过一丝豁出去的、近乎野兽般的凶光,他左臂的液压装置功率瞬间提升到极限,发出高亢刺耳的嗡鸣,合金包裹的拳头如同重锤,不再有任何犹豫,带着全身的力量、带着对一百零八次失败的愤怒,狠狠砸向那个集成模块。

“不!那是——” 松田的警告被淹没在巨大的撞击声里!

轰!!!

剧烈的爆炸并未发生。□□那凝聚了液压装置全部力量的狂暴一击,精准地、野蛮地砸在了模块外壳上,脆弱的电子元件在巨力下瞬间变形、碎裂,一股刺鼻的焦糊味伴随着细小的电火花猛地炸开。

然而,就在模块被摧毁的同一刹那,炸弹上另外两根未被触及的线路,因为核心模块的突然失效而引发了预设的紧急反应。

滋啦!刺眼的蓝色电弧如同两条暴怒的毒蛇,猛地从线路断裂处窜起,速度快得超越了人类的反应极限。

□□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死亡的冰冷触感扼住了咽喉。

他戴着臂甲的左手刚刚收回,根本来不及格挡,护目镜的视野里,那两道致命的电弧如同死神的狞笑,一道直扑他的面门,一道则狠狠咬向他因砸击而暴露在前的左侧肋下。

避无可避!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极度痛苦的闷哼从□□喉咙深处挤出,左脸颧骨到下颌处瞬间传来一阵难以形容的、仿佛被滚烫烙铁狠狠烫过、又被无数钢针同时穿刺的剧痛。

视野瞬间被一片炽白和剧痛带来的黑暗占据,神经末梢在哀嚎,与此同时,左侧肋下像是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肋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巨大的冲击力混合着强烈的电流麻痹感瞬间席卷了半身,肺部的空气被狠狠挤压出去,火辣辣的痛楚让他眼前发黑,窒息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他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这两股力量狠狠掼了出去,重重撞在座舱另一侧的内壁上,骨头与金属碰撞发出沉闷的巨响。

“咳……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再也忍不住,猛地从他口中喷出,溅在冰冷扭曲的舱壁上,留下刺目的猩红。

左脸被电弧灼伤的地方皮开肉绽,传来一阵阵焦糊的气味,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一**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

左侧肋骨剧痛难忍,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出撕裂般的痛楚,眼前阵阵发黑。

倒计时屏幕在他模糊的视线中,定格在00:00:22,红光彻底熄灭。

炸弹……停了?

□□靠着舱壁滑坐在地,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只剩下剧烈的疼痛和灼热的喘息。

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肋下的伤口,火烧火燎,每一次心跳都让左脸的剧痛加剧。汗水、血水和生理性的泪水混合着流下,视野一片模糊的猩红,意识在剧痛和脱力中沉沉浮浮。

模糊的视野里,他看到那个穿着黑风衣、被他撞开的男人正用一种极度复杂的眼神盯着他。

那眼神里有震惊,有审视,有劫后余生的余悸,还有浓得化不开的困惑。那张脸在□□扭曲的视野里,依旧一片模糊。

松田阵平的目光扫过地上那冒着青烟、被暴力摧毁的炸弹核心模块,又落回靠着舱壁、满脸血污、痛苦喘息、明显受了致命伤的少年身上。这小子……刚才那种不顾一切、以伤换命的打法……还有那个词……

“小子,” 松田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种经历过大起大落的疲惫和难以置信,“你到底是谁?刚才喊的‘回溯者’……又是怎么回事?”

□□艰难地抬起头,汗水混合着血水从额角滑落,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他透过护目镜深茶色的、布满裂痕的镜片,看着松田那张在血污和疼痛扭曲的视野中依旧一片模糊的脸。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全是血腥味和灼伤的气味,发出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每一个音节都伴随着肋骨的剧痛:

“Alpha……任务……完成……”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灼痛的肺里、从碎裂的骨头缝里挤出来的,“你……没事……就好……” 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如同风中残烛,终于彻底滑向黑暗的深渊。毕业……学分……成了他意识沉没前唯一的碎片。

松田阵平眉头紧锁,还想再问。

就在这时,座舱下方传来嘈杂的人声和攀爬声。警察终于赶到了。

松田看了一眼彻底失去意识的□□,又看了一眼地上彻底报废的炸弹,眼神变幻。

他迅速弯下腰,动作快如闪电,在警察探头的前一秒,飞快地从□□左臂袖口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缝隙里,摸走了那个还在微微散发着余热的银灰色检测仪,瞬间塞进了自己风衣的内袋,冰冷的触感紧贴着胸口。

下一秒,几名全副武装的警察猛地探头出现在舱门口,强光手电照了进来。

“松田警官!你没事吧?” “炸弹怎么样了?” “这小子是谁?!”

松田阵平直起身,恢复了惯常的冷峻表情,不动声色地将□□挡在身后一点,隔绝了大部分探究的目光。

“炸弹已解除,结构被……破坏性拆除。” 他指了指地上冒着烟的残骸,言简意赅,“这小子……是意外闯入的市民,受了重伤,立刻送医!优先救治!”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目光扫过□□惨烈的伤势时,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

警察们立刻行动起来,小心翼翼地进入狭小的座舱,开始处理现场,并有人上前查看□□的伤势。

松田站在一旁,看着昏迷不醒、如同破碎玩偶般的少年被小心地抬起,他隔着风衣布料,能清晰地感觉到内袋里那个冰冷、坚硬、带着奇特余温的小东西。

刚才那不顾一切冲进来、喊着奇怪代号、又用近乎自毁的方式阻止了炸弹的身影,和他手中这个明显不属于警用、甚至不属于任何已知民用领域的精密仪器碎片……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巨大的、令人不安的谜团。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眼神锐利如刀,冰冷刺骨。

消毒水的气味顽固地钻进鼻腔,混合着药物的苦涩,构成医院独有的、令人窒息的背景音。

□□是被肋下和左脸一阵阵尖锐的、如同电钻般的抽痛唤醒的。

意识像是从冰冷粘稠的泥沼里艰难地浮上来,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骨的剧痛,每一次心跳都让左脸灼伤的神经突突直跳,像是无数根烧红的针在同时穿刺。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野先是模糊一片,过了好几秒才聚焦在头顶惨白的天花板灯上,那光线刺得他眼睛生疼。

单人病房很安静。左手打着点滴,冰冷的液体正一滴滴流入血管,带来一丝麻木的凉意。身上盖着白色的薄被,但肋下和左脸厚厚的纱布下传来的痛楚无比清晰,提醒着他不久前那场疯狂的搏命。

“……醒了?”

一个没什么起伏的电子合成音在床边响起,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像蛇信子在寂静中滑动。

□□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子,颈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痛得他倒吸一口冷气。泽田弘树正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膝盖上放着一台超薄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映在他毫无表情的脸上,厚厚的镜片反射着冰冷的代码流,将他大半张脸隐藏在幽暗的光影里。

他手里还拿着一根香蕉,慢条斯理地剥着皮,动作机械而精准,对□□的痛苦视若无睹。

“感觉如何?” 泽田咬了一口香蕉,视线依旧停留在屏幕上,幽蓝的光在他镜片上流淌,声音平淡得像在读取仪器数据。

□□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砂纸摩擦的气音。每一次试图发声都撕裂着灼伤的喉咙。

泽田仿佛背后长了眼睛,或者根本不需要看。他苍白的手指在键盘上无意识地敲击了一下,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插好吸管,精准地、无声地将吸管递到□□干裂的唇边,动作没有一丝多余的温度。

□□贪婪地吸了几口温水,冰凉的液体滋润了灼痛的喉咙,带来短暂的麻痹,才勉强挤出沙哑得如同破锣的声音:“……Alpha……节点……成功了吗?” 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毕业的学分!肋骨可以断,脸可以毁,但学分不能丢!每一个字都伴随着肋下的剧痛。

泽田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屏幕上弹出一个监控画面回放:米花中央医院外,人群渐渐散去,警戒线拆除。一个穿着灰色夹克、背着双肩包的年轻男人(回溯者Alpha)正脚步轻快地穿过马路,脸上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甚至有点茫然的表情,很快消失在街角。

画面标注着时间戳,正是□□被抬上救护车后不久,幽蓝的光映着□□脸上焦黑的伤口和绷带,显得格外诡异。

“目标个体‘Alpha’已确认安全脱离节点区域,回溯能量波动……完全消失。” 泽田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实验结果,“初步判定,节点修正成功。你的学分,” 他顿了一下,镜片后的目光似乎扫过□□惨烈的样子,“ 1。” 冰冷的数字,冰冷的宣告。

呼……

□□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牵动伤口带来一阵剧烈的、让他眼前发黑的痛楚,但心里那块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值了!这顿打没白挨,毕业的希望还在。

“炸弹呢?” 他想起那要命的玩意儿,声音嘶哑。

“物理结构核心被你破坏性拆除,部分辅助线路引发紧急泄能电弧,”泽田推了推眼镜,镜片寒光一闪,幽蓝的屏幕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如同鬼魅,“就是你脸上和肋骨上的……纪念品。” 他用词精准而冷酷。

“爆炸当量未完全释放,未造成大规模破坏及人员死亡。松田阵平,原警视厅警备部机动队□□处理班成员,因你的‘英勇’介入,存活。” “英勇”二字,被他念得毫无波澜。

松田阵平?□□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毫无印象。大概是某个原本该在爆炸中牺牲的警察?炮灰剧本里无关紧要的名字太多了。他活下来就好,至少说明自己没救错人……大概吧。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了一丝。

“不过,”泽田话锋一转,语气终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类似“你搞砸了”的意味,他苍白的手指点了点屏幕上一个闪烁的红点,“你遗失了核心组件。”

□□一愣,刚松懈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什么?” 声音因为紧张而拔高,牵动伤口又是一阵剧痛。

“回溯者能量波动检测仪(试用版1.0)。”泽田敲了下键盘,屏幕上出现那个银灰色小方块的3D模型,旁边打着巨大的“LOST”红色标记,如同通缉令。

“现场残留能量分析显示,它在你昏迷后被目标人物‘松田阵平’回收。内部自毁程序未触发,” 他镜片后的目光似乎穿透屏幕,落在□□身上,“数据……可能泄露。”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

“……” □□只觉得刚放下的心又被狠狠攥紧,肋下的伤口仿佛有冰锥在搅动。那个故障率百分之三十的破烂玩意儿居然被警察拿走了?这麻烦大了!“能……能远程销毁吗?” 他嘶哑地问,带着一丝微弱的希望。

“距离过远,信号被屏蔽。医院特殊环境。” 泽田无情地粉碎了他的希望,又咬了一口香蕉,咀嚼的动作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而且,”他敲了一下键盘,屏幕切换成一张清晰的卫星地图,一个刺眼的红点精准地定位在一栋漂亮的、带有庭院和博士工坊标志性大圆顶的独立住宅上,像一颗瞄准镜中的准星,“根据后续公共监控分析,松田阵平在离开医院后,并未返回警视厅。他携带该组件,进入了米花町2丁目21番地。”

泽田的声音如同鬼魅的低语,在冰冷的病房里回荡。

□□看着屏幕上那个被红点标注的地址,又看了看屏幕上标注的“工藤宅”字样,一股寒意猛地从尾椎骨窜了上来,瞬间盖过了身上所有的伤痛,让他如坠冰窟,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工藤……新一?!那个高中生名侦探?!那个回溯剧本里的绝对主角?!

他那个破检测仪……落到那个好奇心能杀死猫的侦探手里了?!而且,还是通过一个差点被他撞死、又被“救”了一命的拆弹警察?!

□□眼前一黑,剧烈的眩晕感伴随着伤口的剧痛汹涌而来。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毕业证书长着小翅膀,在熊熊燃烧的、由名侦探好奇心点燃的麻烦之火中飞走的场景。

绷紧的神经在这一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回收一下23年的[亲亲][亲亲][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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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节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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