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苏渺就理解到,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苏天师,太感谢您救了我家韵韵!这是我和韵韵特意挑选的鲜花、水果和香烛,您看放哪合适?”周韵在她的经纪人秦月的陪同下,恭敬地朝坐在蓝花楹树下啃西瓜的苏渺打招呼。
苏渺一口瓜刚到嗓子眼,差点没呛到,没想到当时威胁她的秦月竟然能这般和善可亲。
“咳咳,放、放祖师殿吧!”苏渺忙放下啃了半拉的西瓜,从摇摇椅上跳下来,随手抹了把嘴上的西瓜汁。
“不用这么客气的!”
周韵看着憔悴了很多,穿着休闲,虽然淡妆,但是没了在她家别墅见到时的精致感怪异感。
“应该的!”周韵递给了苏渺一张卡,“这是50万功德捐,苏天师,要不是您和您哥哥出手相助,我现在已经死在基底坑里了。钱虽少,是我对青云观的心意,您一定要收下!”
说着周韵膝盖一弯,眼看着要下跪。苏渺忙抓着她的手腕将人拉起来。
秦月上前把卡塞到苏渺手里,然后神色凄然道:“韵韵命苦!没想到李盛那么不是个东西!他虽然已经被抓,但是这么多年一直转移资产,公司早就是个空壳,甚至别墅都被他做了抵押贷款!这贱人,还在国外有个小三,生了三个孩子!他拿着和韵韵的婚内财产给小三和孩子在维尔京群岛设置了离岸信托!韵韵本来能成为一线明星的,结果被他害苦了!”
她这么说,苏渺怎好意思拿那卡,忙推回去。
“哎呦,瞧我这嘴,苏天师你可千万要拿着,这是韵韵的心意!而且,韵韵和李盛之间的魇术,还要麻烦您哥哥给解了!”秦月又把卡推给苏渺。
“他不是我哥哥,是我师祖。”苏渺算是领略了这个经纪人的厉害,想着自己不收她们也不放心,于是接下了卡。
“怪不得那么厉害!”秦月赞叹。
看来周韵很信任这个经纪人,将那天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苏渺正想去叫午休的沈不辞,他便施施然迈着小短腿到了蓝花楹树下。
见到三岁半的他,周韵微愣,对上凉如水的目光,她眼圈尽红,噗通跪了下来。
“求仙师解除我和李盛之间的魇术!那个畜生别想再用我的气运,我要让他为他做的一切承担应得的惩罚!”她眼泪滚滚而下,已然泣不成声。
原来李盛给自己找了最顶级的律师团队,准备做无罪辩护。
“如果仙师肯帮我,我一定努力自立,救济弱小,潜心向道。”
说着连着磕起了响头,连额头都蹭破了皮。
“起来吧。”在她十八个响头过后,沈不辞淡声阻止。
苏渺其实也同情她的遭遇,看向她手腕上依然戴着的手镯,有些不可思议。
对上苏渺的目光,周韵苦笑道:“他送的东西我早就想摘掉,但是不知道为何,这镯子怎么都摘不下来。”
说着她突然脸色苍白,眼神空洞,仿佛一尊失去了灵魂的精致瓷偶。她的手腕上,那枚铂金手镯泛着诡异的黑色光泽,与她此刻的苍白憔悴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韵韵这是怎么了?”一旁的秦月吓了一跳。
苏渺也心里发毛。
沈不辞道:“有人催动了里面的发丝!”
说话间周韵的发色迅速变白,皮肤也开始苍老、变皱,仿佛正在丢失生机。
沈不辞小脸上露出罕见的严肃,他伸出肉乎乎的手指,隔空点向那枚镯子。
他指尖流出一缕极细微、却凝练如实质的金色灵光,如同探针般钻进了镯子里。
就在灵光接触的瞬间,那镯子内部似乎有一缕纤细的乌光猛地扭动了一下。一股阴冷、黏腻、带着强烈汲取意味的气息瞬间爆发出来,试图抵抗,甚至想顺着灵光反向缠绕沈不辞。
周韵紧闭双眼、痛苦地捂住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她体内被强行抽离,又像是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
“哼,负隅顽抗。”沈不辞奶声冷哼,指尖灵光骤然变得灼热、强横,带着破灭一切邪祟的凛然正气。
“破妄!斩邪!”
他低喝两声,指尖如笔,以灵光为墨,在空中急速勾勒出两个古朴的符文,随即屈指一弹。
两个符文如同拥有生命,瞬间印在了镯子上。
“咔嚓——”
一声极其清脆、仿佛冰层碎裂的声响传来。
周韵手腕上的铂金镯子,从内部蔓延开无数蛛网般的裂纹,一缕乌黑油亮、如同活物般扭曲挣扎的发丝,从碎裂的镯子中被迫逼出,暴露在空气中。
那发丝一出现,就发出“咝咝”的尖啸,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怨毒与贪婪气息,还想扑向近在咫尺的周韵。
“污秽之物,也敢现形!”沈不辞眸光一闪,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张口轻轻一吹。
一道至阳至刚的灵气如同小小的旋风,瞬间将那缕发丝包裹。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冰雪,那缕发妖本源发丝连挣扎都来不及,便迅速消融、汽化,彻底消散于无形。
就在发丝消散的同一时刻,周韵浑身剧烈一颤。
仿佛一道沉重枷锁从她灵魂上被猛地卸下。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席卷全身,她头发复黑,皱纹消失,慢慢睁开了眼。
她愣愣地抬起自己的手,看着那上面淡淡的镯子压痕,感受着体内久违的、属于她自己的生机与力量在缓缓回流。
往事,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和她同床共枕的丈夫,用阴毒的手段,害死了他们的孩子,日复一日地偷取她的气运,现在还要蚕食她的生命!
那些所谓的恩爱、关心,全都是包裹着砒霜的蜜糖!
“呃……啊——!!!”
一声压抑到了极致、仿佛从肺腑最深处挤出来的悲鸣,冲破周韵的喉咙。她瘫倒在地,泪水决堤,身体因极致的痛苦、愤怒与背叛而剧烈颤抖,哭得撕心裂肺,几乎要晕厥过去。
秦月上前紧紧地抱住了她,苏渺看着她崩溃的模样,心里也堵得难受,只能轻轻拍了下她的肩,无声地安慰。
沈不辞安静地看着这一切,小小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他等周韵的哭声稍歇,才用他那特有的、清冷的奶音缓缓开口:
“魇术已破,气运回流。然损耗非一日之功,需静心调养。”他顿了顿,看向那碎裂的镯子,语气带着一丝警告,“至于那人……因果已种,反噬必至。”
周韵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眼前这个神秘莫测的三岁多孩童,又看看他身边的苏渺,心中百感交集。是这两个人,将她从那个精心编织的、吸髓蚀骨的可怕陷阱里拉了出来。
她紧紧攥住了苏渺的手,声音哽咽:“谢谢……谢谢你们……”
“天可怜见的!这就是青云观吗?这也太破了吧!”
“是呐!大殿都烂成啥样了!能灵验吗?”
外院突然传来一男一女的感叹,还有两个年轻人的声音。
“爸,我说了不要迷信,你偏来!看来你是被姑姥姥骗了!”
“奶奶,你在家带你孙女不好吗,干嘛折腾我,非要带我来这鬼地方!”
苏渺看着晃悠到财神殿院子里的四个人,心道,怪不得声音耳熟,竟然是司机师傅和公交车上的阿姨,以及漫展上的那俩高中生。
“哎!死女人你怎么也在这?还有这熊孩子!”那男生看见苏渺和沈不辞像是炸毛的公鸡,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指着苏渺质问。
“我是这道观的观主,而你说的熊孩子是我的小师祖!”苏渺用卡拍开他的手。
后面的阿姨忙将自家孙子拉了回来,陪笑道:“没想到这么有缘分,您竟然就是苏天师,这个就是很灵验的灵童吧!我是张秀华,这是我孙子杨康乐,叛逆期,你们别跟他一般见识!”
而那个高中女生,则扭身就要走,她爸爸忙堵住她的路,低声呵斥了一番后,憨厚笑着对苏渺道:“真是巧啊苏天师。我是陈龙,这是我闺女陈婷,您这有客人啊,怎么看着有的眼熟……”
“过气明星周韵。”高中女生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不屑道。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陈龙粗糙的大手举起来虚晃了下。
秦月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个墨镜,给周韵戴上了。俩人眼看有来客,就借口说将贡品放到祖师殿离开了。
苏渺见陈婷、杨康乐虽然黑眼圈明显、神情有些萎靡,但是不像是被窫窳控制了神志的样子。
“你们来这是……”苏渺看向他们。
“我想给我女儿求个治病符!”
“我想给我孙子求个治病符!”
陈龙和张秀华异口同声。
俩人一个从兜里掏出了一把小卡,一个从布包里拿出一堆角色立牌、小挂件、还有棉花娃娃。
全是人面蛇身,正是一雌一雄的窫窳。
陈龙痛心疾首道:“我女儿之前可乖了!自从去了漫展,屋子里堆满了这个蛇身人脸玩意的破烂!为了看他还……还偷了家里一万块钱!”
“乐乐也是被这东西迷得晕头转向!房间全是这个女妖精的玩偶之类的东西!成绩一落千丈不说,昨天他妹妹摸了一下娃娃,他把他妹妹的手指头都掰骨折了!”张秀华想到小孙女疼的嗷嗷哭的样子,眼泪都下来了。
“都说了,谁动“赤练仙子”限量版手办我弄死谁!掰断她的手指算是轻的了!”杨康乐看到那些东西突然激动地动手抢他奶奶的包。
陈婷则盯着小卡上的男窫窳红了眼睛,边哭边用脚踢他爸爸的腿:“谁让你碰我家哥哥的!我不就要点钱吃谷、逛漫展吗?这都不给!你答应过我暑假带我去旅游的怎么不兑现,那一万块钱就是我的旅游经费,我拿出来花怎么了!”
苏渺与沈不辞对视一眼,心道:“确实病的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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