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刘知县审完案子,回到内堂将常服卸下,换上家常穿戴,趁天还未黑,叫上自己的师爷赶往案发地访查取证。
刘知县是进士出身,不仅才华斐然,为人亦是刚正清廉,事事亲力亲为,前几个月刚刚调任吴县,对当地风俗民情不甚了解,全仰仗身边这位师爷,这师爷原是昆山县人,因父亲邬秀才在苏州府城做点小买卖,幼时便跟随父亲来吴县定居,早些年过了童试,进入吴县县学读书,年方十九,相貌平平,内敛不爱与人交往,人都只当他木讷,没什么颖异文采,刘知县上任前偶经半山寺,看到他在寺外山壁上题的诗,甚感有趣,上了任便招他来题诗唱和,他为人不受拘束,厌恶文举八股,喜欢研究自创些诗词文字游戏,生性洒脱不羁,邬秀才听闻自家儿子要被刘知县招去做个幕僚,又是担心又是高兴,想着苦劝儿子多年,他仍不肯钻研经史子集,只爱搞些奇诗怪词,有刘知县教导教导也是好事,虽然幕僚不是正道,但万一哪天儿子在这官道里也勾出点官瘾,走上正途,那算命的“贵不可言”不就一语成谶了吗,便赶着儿子去刘知县身边,邬师爷虽厌恶八股,不看重名利,却关心民生,这一腔抱负与现行的官场风气格格不入,与刘知县倒十分投契,便到他身边踏踏实实做个师爷。
刘知县带着邬师爷去了包大所说的几条街,问了一圈,都在忙手上的活计,谁也没有注意到包大和小锁头这两个小乞丐,又带着师爷去了刘非寄住的报恩寺,照顾刘非的僧童对他评价颇佳,去他居住的静室一看,果真像个两袖清风刻苦读书的秀才,又捡起地上被揉成一团的信纸,方知他小考落选,刘知县心想,他说家中告急,去山塘街辞友,应是实话。便问僧童道:“可知刘秀才有何熟识之人?”
一僧道:“刘居士常去白公堤三彩酒馆。”
刘知县带着邬师爷赶往三彩酒馆,马父看到知县大人亲临,忙上前恭迎:“大老爷临幸,小店蓬荜生辉!”
刘知县打量了下酒馆环境,店内客人一听是知县驾临,便全都起身行礼,刘知县道:“不必多礼,今日来是有事问你~”
马父从怀里掏出绢布,将桌椅擦了又擦,恭敬道:“大老爷~请坐~”
刘知县:“可认识一个叫刘非的秀才?”
马喜喜和马甜甜听到刘非的名字,凑上前来,马父道:“知道~他常来光顾小店~”
马父不知知县来意,既不敢表现得跟刘非太过亲近,也不敢隐瞒,只得捡着话回。
刘知县问道:“他风评如何?”
马父道:“只知他有些文采,听说要参加科考,其他小人便不知了~”
马父仔细观察刘知县和邬师爷的表情神色,只怕是刘非犯了什么案子,牵扯上自己。
刘知县道:“他在这里可有什么熟识之人?”
马父道:“小人不知。”
刘知县道:“听说他家中有急事,你可知什么事?”
马父道:“那小人更不知道了。”
刘知县瞥见刚刚凑上前来的两个女子,眉眼神色似有担心之意,尤其那个小姑娘,更是眉头紧锁,紧紧抓着托盘,手上的青筋依稀可见,便猜到他们家必然跟刘非沾些关系。
刘知县:“刘非自称钱袋被偷,告到县衙,本官初审,发现疑点重重,怀疑是刘非与证人串通诬告,特来查找证据,这一路走来,竟也没寻得一人与他熟识,为他担保。”
马甜甜走上前道:“刘大哥绝不可能诬告他人!”
刘知县道:“你小小年纪,怎么知道他不会诬告他人?”
马喜喜生怕妹妹口无遮拦,行了个礼道:“大人,这一带商贸游玩之人众多,刘公子自半年前便时常来店里用些酒食,后来他教我妹妹读书下棋,不收学费,我们感激他,免些酒菜钱,一来二去,我爹爹与刘公子也算相熟,刘公子是个谦谦君子,从未见他有何劣迹不妥,我看其中必有误会,还请大人明察~”
邬师爷知道马家的周老娘是个精明厉害的接生婆,在这一众帮闲的婆子之中她算的上清白干净,本本分分只管生产之事,不像别的婆子,见了钱,就像那苍蝇,管它腥的臭的,只往上扑,他们家的三个女儿风评甚好,这大姐儿马喜喜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不知他们是否沾着这层关系,既然她肯为刘非担保,那刘非应该也不会跟小乞丐合作诬告包大。原来刘知县听着包大的供词,想着他既“偷钱”,绝不会在县衙晃荡,应该溜没影儿才对,至于他是不熟悉城内的布局,误入县衙旁的小巷子还是被诬告,暂时不得而知,又想着小锁头言行前后有异,便猜疑是不是刘非见他捡了钱,想独吞钱财,便找个小乞丐行诬告之事,现在有马家给他做担保,他应该是真的丢了钱才去告状的。邬师爷与刘知县回到县衙,一通商量,这所有疑点都在那个小乞丐身上,邬师爷便命人去调查小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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