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野犬一看便知饿了许久,其中两只眼睛发红,涎水不断从口中滴下,在牢门外不停地盯着她磨爪子。
戚江雪心下一沉,看来术丹是不打算轻易放过她了。就算他没有认出来,杀掉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子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抬手之事。
要暴露自己吗?那样一来楼煊就危险了,现在的她也没有把握能成功杀了术丹。正在戚江雪思考时,有人从外面跑了进来。
“方,方大人来了。”狱卒喘着气喊道,牢头正在开锁的手停了下来。
楼煊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队府兵。他先在外仔细看了看戚江雪,才冷冷开口。
“你们好大的胆子!”
野犬叫得更加大声,楼煊身后的官兵纷纷拔出了刀。牢头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拉紧栓绳,低头赔罪。
“大人恕罪,是,是三皇子命小的这么做……”
楼煊一脸怒容:“在我兖州还有如此忠于三皇子的人,看来这里是容不下你了。”
牢头想到方啸鸣往日的作为,立马跪倒在地磕头道:“小的不敢。小的生是兖州人,死做兖州鬼,小的绝对忠于大人。”
“那就将人放了。”楼煊冷酷道。
牢头只恨今天自己当了这班差,方大人可怕,三皇子他也得罪不起啊。“可是,三皇子吩咐了……”
“吩咐让你要她的命?”楼煊厉声打断。
“三皇子说,既然这女子讲的是真的,那就成全她,绝不让她再回到方大人身边。小的想着那不就是死路一条吗,就自作主张……”牢头说到后来有些哆嗦,感觉今天是踢到了一块真铁板。
楼煊大怒,一脚将牢头踹翻在地,“草菅人命的东西!本官的人你也敢动!”几个有眼色的下属赶紧把狗拉了出去,牢头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
戚江雪见时机差不多了,便来到牢门前。她神情悲伤,似乎对眼前的人十分失望。
“方郎,我确实已经对三皇子说明白了,不会再回到你身边。若不是你心不在焉的态度,他们也不会如此对我。”
楼煊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僵硬笑道:“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之前是我不好,你不要闹脾气了,跟我走吧。”
戚江雪摇头:“要我回去看着你与她人卿卿我我,我做不到。”
楼煊:“难道要我把黛罗赶走你才满意?她跟你是一样的,你就这么容不下人?我已经如此放下姿态了,你就不能大度些?黛罗就不像你这么善妒。”
跟在后面的人听到这话,都暗暗在内心摇头。看来方大人这风流债不好化解啊,之前也没见他对其她人这么上心,也不知这女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虽然知道楼煊也是演的,这话听着还是让人火大。“既然如此,你还来找我做什么?去找你的大度佳人吧,就当是我们从未相识。”
楼煊也沉下脸:“你别后悔。”
戚江雪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这时,有一人从外面跑进来,对着楼煊耳语几句。凭戚江雪的耳力,自然知道来人说了什么,她对着楼煊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楼煊沉默了片刻,似在考虑,随后凉凉一笑。
“既然她不想从良,那我也犯不着低声下气。就按三皇子的意思办吧。来人,把她送到醉仙楼去。”
醉枕烟霞听玉音,仙境何需向蓬莱。
醉仙楼是兖州最大的青楼,也是出了名的销金窟。来这里的客人就算无法与花魁娘子们共度**,品茶听曲也是求之不得的享受。
一夜酒池肉林的放纵,狼藉遍地,徒留残红。此时正值清晨,整个醉仙楼都沉浸在睡梦的慵懒之中。
“先老实在这待着,等妈妈起来了再问你话。”
门被锁上,戚江雪打开窗子向外看了看,院中只有几个打扫的粗使仆人,空气中带着脂粉的香甜。
醉仙楼是方啸鸣的藏秘之地,戚江雪早就与楼煊商议要来此探查。术丹以为将她送到这里是打击,却不知此举正合了她们二人之意。
既来之则安之,戚江雪躺到了床上,打算先睡一觉。
有人正在床边观察着她。戚江雪没有动作,直到那人的手指碰上她的脸颊,才缓缓睁开眼。
“你是谁?”
阚如收回手,面无表情道:“在这醉仙楼,你如今也可以叫我一声妈妈。”
眼前的女子妆容浓艳,眼角纹路清晰可见,看上去接近四十岁的样子。看来这就是醉仙楼的老鸨阚如,戚江雪笑笑,“没想到您这么年轻,叫姐姐才合适。”
不知这话挑起了哪番心事,阚如缓缓道,“那你也和他们一样叫我如姐吧。”
戚江雪从床上下来行了个礼,阚如的神情柔和了一些,“不愧是从琼楼出来的,倒是有规矩。不过,你是怎么得罪了方大人?”
“看来如姐已经知道我的事了,也好。我本就羞于开口。方大人风流多情,非我良人,只能另寻他就。”戚江雪轻声说。
阚如听了这话很是高兴,笑着拉过戚江雪的手道,“你能想通就对了,那方大人岂是咱们能肖想的?你忘了他,好好在我醉仙楼待下,保你艳冠兖州。到时候不知有多少贵人抢着要你呢,好叫你知道离了他也不会吃亏!”
能把醉仙楼交给阚如,方啸鸣自是极为信任她的。可阚如话里话外却并不想让自己和方啸鸣扯上关系,这是为什么?
戚江雪垂下眼,“多谢如姐。不过,我没有什么经验,还得先跟其她姐姐学学。”
阚如眯了眯眼,打量她道:“你这样的,居然未接过客?”
“在琼楼,我姐姐舍不得。方大人去时,我才第一次出来见人,随后就追随他来兖州了。”戚江雪柔柔地说。
“原来……怪不得他会……”阚如神情变幻,恍然、嫉妒、不甘、庆幸,良久才一脸复杂地看着戚江雪说,“看你做派不像个清倌人,倒像是大小姐。那就先跟姑娘们学学怎么伺候人吧。”
阚如出去了,不一会就又带着两个姿容出色的姑娘走进来。
其中一人穿着月白捻金绉纱褙子,内衬淡青抹胸,系一条水雾绿卷草纹百迭裙。面如玉桃,唇点蜜晶,清雅非常。
另一人则是一身猩红缎地绣百蝶穿花大袖襦,配束金泥簇牡丹罗裙。梳着高髻,面染飞霞,端的是艳丽无匹。
阚如开口:“萼绿华妹妹是新来的。蕊仙,蕙仙,你们两个带她学学规矩,以后也有相互扶持的情谊。”
蕙仙便是那红衣的艳丽女子,她打量了一眼戚江雪,开口笑道:“真是好人才,看来过不了多久我们这里就要多一位‘萼仙’了。可惜我那边伺候的人都满了,不然一定得让妹妹跟着我,好陶冶一番。”
阚如佯装生气地瞪了蕙仙一眼:“你呀,我还不知道?要我说,如今就属你风头最盛,眼光放长远些,好处多着呢。”
蕙仙娇笑:“那还不是因为黛罗入了方大人的眼。若她在楼里,还哪有我抖擞的地方……”眼见阚如突然拉下了脸,蕙仙连忙止住了话。她眼神瞟向一旁,有些可怜地看着那清雅丽人。
接到她的求助,蕊仙缓缓开口,话语中自带一股柔媚:“我是很想与妹妹作伴的,不过我那里地方小,又多是些没礼数的小蹄子到处乱撞,就怕委屈了妹妹。”
戚江雪心下暗笑,面上不显,不卑不亢道:“我初来乍到,不敢麻烦二位姑娘,更不敢有什么奢望。如姐若是不嫌弃,我做个扫地的婢子也是使得的。”
阚如有些落了面子,正要发作——
“萼绿华妹妹若不嫌弃,不妨跟着我吧。”
黛罗款款走近,向阚如福了福身,又对蕊仙和蕙仙点点头,这才把目光转向戚江雪。
“正好我身边的小桃总嫌没趣儿,我与妹妹又有些缘分。若能彼此照顾,倒也不负方郎的一番苦心了。”
阚如神情不定,皱眉问:“你怎么回来了?”
黛罗笑得极美:“如姐这话问得奇怪,我的身契还在你手里,醉仙楼就是我的家,回来自是应当的。”
蕙仙酸道:“姐姐是方大人的人,赎身还不是手到擒来?他如今一刻也离不开你,怎么舍得再让你回来呢?外面都传方大人收了性子,再多的红颜也比不上黛罗姐姐这一个知己呢。”
她一边说,一边将眼风扫过戚江雪,幸灾乐祸之意再明显不过。
蕊仙上前拉住黛罗的手,亲切道:“姐姐好些日子没有回来了,姐妹们都想念得紧。你有了归宿是好事,可每每想到咱们过去相伴的情分,都忍不住流泪呢。”她说着似乎又伤感起来,忙拿出帕子擦了擦眼睛。
阚如冷笑了一下,打断这姊妹情深的场面:“黛罗,你如今陪在方大人身边,这萼绿华却是被赶到醉仙楼的。你要如何与她相伴?”
这是不嫌事大,还想挑拨。戚江雪腹诽,她们对黛罗都没安什么好心啊。
黛罗倒是淡定:“最近三皇子前来,大人忙于正事,恰好我也想回楼里小住,大人便做主让我先回来。正好能与萼绿华妹妹谈谈心。”
阚如掀起薄唇:“既然如此,就由你带她吧。”她转向戚江雪,皮笑肉不笑道,“黛罗名动四方,引了不知多少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连方大人都捧在手心里怕化了。你好好学她的本事,以后不愁没出路。”
戚江雪表现出一副委屈求全的样子,跟着黛罗来到了她居住的芳华阁。这一路,她能感觉到阚如的眼神似乎要将她们二人的背都凿出一个洞来。
房内只有她们两人,黛罗正要向戚江雪赔礼,被她阻止了。
戚江雪在门边听了一会动静,知道众人都回到各自的居所后,才走到黛罗面前坐下。
“姐姐不用愧疚,被带走是我自愿的,也是刻意为之。能瞒过术丹,还要多谢你相助。”
黛罗若有所思:“你们所图的想必是大事,我知道轻重。但我还是想说,姑娘对楼公子十分重要,先前的传言都是我们作戏引起的误会,希望你不要因此错怪了他。”
戚江雪笑了笑:“我知道,我也相信他。但在这件事中,你才是受委屈的人。放心,我们都会想办法帮你自由的。”
自由,多么可望而不可及的两个字啊。这世间有多少人能够真正自由?想到这里,黛罗苦笑起来,“兖州从方啸鸣手中辗转落到了景国,这里的百姓何尝自由过呢?我从未得到过自由,也不去奢求。只是希望自己所做的事对得起良心,不是无用功。”
戚江雪正色道:“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每个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只是有的人有更多选择罢了。或许是我太自大了,才说出了能给你自由的话。我们能做的只是帮你摆脱陷入泥泞的身份,决定命运的人终究还是你自己。”
黛罗愣了愣,她真的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吗?戚江雪看着她的样子肯定道:“我相信你。你没有揭穿方啸鸣,还帮忙掩护,不就已经是做出了决定吗?对了,你是怎么辨认出来这个方啸鸣是假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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