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板，那就说定了。”林绯笑意盈盈道。
之前喊马三娘姐姐，是因为还不认识，但既然之后要做卖酒的生意，少不了要打交道，称呼这件事就必须要弄清楚。
“林老板，慢走。”马雪敏也笑呵呵道，心里同时也乐开了花。
林绯今天和她谈了一笔买卖，让她帮忙介绍晾酒的师傅，根据人数决定报酬，虽然钱不算多，但傻子才不赚呢，说一句话的事，还能卖个人情。
说起来，林绯与马三娘也是属于竞争对手，但是马三娘从没想过打压她，第一是她不认为林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能赢过她，第二就是她不屑做这种事。
彩云适时将伞打开，撑在两人头顶，道，“小姐，小心脚下，路滑。”
自昨夜开始，这雨便一直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无端惹人厌烦。
走在路上，想着马三娘今天的言行举止，林绯冷不丁地问道，“你觉得马老板像是个会杀人的吗？”
彩云被这话吓了一大跳，不明白林绯为什么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林绯也意识到自己问的太奇怪了，解释道，“我随便问问。”
彩云回忆了一下马老板的样子，老实回答道，“感觉不太像。”
林绯往左边移了一步，避开了眼前的小水坑，道，“说说你的判断理由。”
彩云道，“马老板店里的小二对她都很恭敬，不是因为身份装出来的恭敬，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敬意。”
林绯也不觉得马雪敏会杀人，想到上一世证据充足的杀夫案，她敢肯定里面大有名堂。
刚回云府，门房就有人送来一封林父写的信，林绯有些疑惑，父亲有事为何不当面说，而是派人送信，拆开信看看究竟怎么回事，看完后，林绯神色有些复杂。
彩云好奇问道，“小姐，老爷在信里都说了什么？”
林绯将信叠好放起来，回道，“家里来信说祖母病了，父亲说他自己一个人先回去看看，让我先留在京城。”
事情的变化太快了，有些超出了她的掌控范围，上一世，祖母的身体一直很康健，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父亲离开这里也好，减少了与仇人见面的机会，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彩云听完，一脸担忧道，“走的时候，老夫人还好好的，才过了几天就病了，严重吗？”
林绯摇摇头，道，“信上说祖母没什么大事，但是父亲不放心，想回去看看。”
话虽是这样说的，但如果真的没事，父亲不会如此匆忙离开。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传来，屋外的婆子笑容和蔼道，“林小姐，府里新进了一批料子，老夫人让我拿来给您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林绯轻皱了下眉，给彩云递了个眼色，让她把门打开。
婆子和丫鬟知道林绯在老夫人心中的分量不一般，所以在林绯看料子的时候，都很恭敬，仔细地为林绯介绍料子的产地特点。
林绯见过不少好东西，云府里大多数东西都入不了她眼，但也不得不承认这里面有几匹料子确实珍稀，眼睛扫了一下，选了个橙色的。
林绯笑了笑道，“有劳了。”
马婆子在云府里待了好多年，时刻谨记一个道理，不要因为主子的几句话就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所以面对林绯的道谢也并不拿乔，微微低下了头，道，“不敢当，奴婢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过几日是裴太尉大寿，府里的小姐都要去，老夫人说，如果您有什么缺的，尽管开口。”
林绯点头应下了，彩云也是有眼力见，眼看婆子要走，立刻跟了上去，塞了几两碎银给她，连说了几句好话，马婆子眼里也流露出些许笑意。
声音渐渐远了，林绯走到桌子旁坐下，无意识地摩擦了下手指，揣测道，这是怕我丢了云府的脸？否则很难解释老夫人的用意，不过，无论背后有什么目的，这好处却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如果她想让自己付出代价，那她注定只能失望了。
无意间，林绯瞥了一眼梳妆台，想到那件事还没办。
彩云将马婆子送出院子，就立刻回来了，看见林绯在翻找些什么东西，有些不明所以，乖乖站在一旁，并未出声打扰。
很快，林绯就从一堆书里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确认没有损坏后，意味不明道，“咱们去会会这位四小姐。”
芳阁离林绯住的栖华阁并不远，没走多久就到了，香婵在院子里做针线活，看到林绯来了，急忙把东西收拾了一下，快步上前询问林绯的来意。
林绯笑着道，“过几日裴太尉寿宴，我没去过这样的场合，有些地方不懂，想来请教一下你家小姐。”
这话当然是假的，这样的宴会，林绯去过不知多少次。
香婵没有料到林绯会这样说，愣了一下，本来想说自家小姐也没去过，林小姐找错人了，转念一想，林小姐被老夫人看重，若是自家小姐能和她处得好，在府里的日子也能过得好些。
这样想着，香婵便道，“林小姐在这里稍坐一会，我这就去找我家小姐。”
这话说完，香婵就马上去厨房找云玥了。
快到饭点了，厨房里烟雾缭绕，菜刀剁到案板上的声音没停过，在里面的人，没有一个不是满头大汗的。
云玥站在一个小灶台前，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药壶，时不时地晃动手里的扇子，火光映射在她的眼里，让人看不起她眼底的情绪。
香婵有些焦急，自跟小姐说完林小姐的事后，小姐就一声不吭的，也不说去不去。
云玥也没让香婵等太久，别人有心找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估摸了下时间，把扇子递给香婵道，“你留下来煎药，一炷香之后，把药盛好，端给姨娘喝。”
嘱咐完香婵这些事后，云玥就赶过去见林绯了。
林绯在院子里等得有些久了，有些怀疑云玥是不是不敢来见她，但刚转身，这个念头就被打消了。
云玥刚上来便很直白道，“如果你想请教我参加宴会的经验，怕是问错人了，你如果真的想知道的话，可以去问祖母。”
看着眼前少女黑白分明的眸子，仿佛任何虚假在她眼前都能现形，林绯感到有些轻松，和这种人说话不用费什么力气，只用把话说清楚就好，不用兜圈子，这么想着，她便把那张纸直接递给了云玥。
“敢问四小姐这笔钱是从哪里来的？”
云玥显然还是太年轻，虽然设想过无数次被揭露时的情形，但真正面对时，心中还是忐忑，食指和拇指用力地拿住眼前的这张薄薄的纸，指尖微微泛白，仿佛这纸很重。
“我偷拿了三姑姑的首饰，拿到外面典当。”云苓在云家排行老三，也就是云玥口中的三姑姑。
云玥似是有些羞愧，头始终没有抬起来，她知道自己终将为自己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
语罢，空气仿佛寂静了，彩云有些讶异地看着云玥，想说些什么，下意识看向林绯，后又把嘴闭上了，而林绯神色依旧如常，仿佛云玥说的话是再稀松平常的事。
人在做错事时，总会有意无意地为自己找借口，或者美化自己的行为，最可笑的是，这种话说得多了，他们自己都信了，关于这种情况的出现，林绯认为是人本性的懦弱在作祟。
但云玥的坦白，让林绯不得不再一次审视面前这个她曾经认为胆小不敢反抗的少女。
“你见过梳妆盒里的钥匙吗？”
“啊？”
云玥没想到林绯会问这个意料之外的问题，在她的猜想中，林绯会毫不留情地痛斥她，之后，将这件事告知给老夫人，但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有的只是林绯平静的一句“你见过梳妆盒里的钥匙吗。”
没有第一时间得到回答，林绯没有不耐烦，看着云玥怔愣的表情，再重复了一遍，“你见过梳妆盒里的钥匙吗？”
云玥急忙回应道，“我见过一个钥匙，当时太匆忙了，它和那些首饰混在一起，匆忙之下，我也把它带走了。”说完，又补充一句，“它还在我的屋子里，我等会把它拿出来给你。”
“现在吧，拿完之后，我好回去吃饭。”
早上起来的时候，林绯食欲不振，索性空着肚子出门，现下到了饭点，又觉得很饿，想赶紧把事情处理完回去。
云玥应声之后，就立即进屋找了，那些东西都被她藏在一处，找起来也很方便，很快便拿了钥匙出来交给林绯。
林绯接过后，就准备带着彩云离开。
云玥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说吗？”
林绯没有回头，只道，“忘了今天发生的一切。”
她知道云玥的行为是盗窃，但这又与她何关？云玥偷得是云家的东西，这件事可大可小，更何况将此事捅出来，她能得到什么好处？若有好处，林绯绝对会毫不犹豫将它宣之于众。
若有人对林绯说，那是你亲娘的遗物啊！她只会嗤笑一声以做回应，人在世的时候如果没有好好珍惜，等人死了再去宝贝她的遗物，惺惺作态，不会让人觉得恶心吗？
对一个去世的人最好的怀念是记住，而云苓的音容笑貌早已被林绯回忆千万次。
云苓知道林绯的言外之意是不会拿这件事做文章，这院子里刚才只有她们三个人，如果林绯不说，彩云自然也不会说，那便不会有人再知道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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