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一]：开馆前的耳语
距离上一次的“妖铃事件”已过去三天，临川一中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可宁采臣总觉得，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异香并未消散，像是谁在暗中翻阅着一页页不属于现世的旧书。
周五早晨，宁采臣走进图书馆帮忙整理新到的图书。晨光透过高大的拱形窗洒在书架之间，灰尘在光线中起舞，宛如时间本身在呼吸。他最喜欢这片刻的宁静——在铃声还未响起，世界尚未喧嚣前的沉默片段。
“你有听到吗？”图书馆管理员王老师神色古怪地低声问道。
“听到什么？”宁采臣将一摞语文教辅放上架。
“有人在念书，凌晨三点。”王老师皱着眉，“连夜班老师都不在，可馆里书页哗啦啦翻得像下雨。”
宁采臣一愣，脑中闪过聂小倩的面容：“王老师，那本旧书——《万象录》还在馆里吗？”
“我记得我把它锁进了馆长办公室。”王老师望向深处的一扇红木门，“但昨天早上，它却出现在了书还原区。”
宁采臣没说话，手却下意识握紧了。
这一幕被刚踏进馆门的聂小倩尽收眼底，她穿着校服外披着那件红绸小坎肩，眼神中多了一丝若有所思的神秘。她径直走到宁采臣身边：“有‘人’不安分了？”
“比妖铃更不安分。”宁采臣苦笑。
“今晚十二点之后，我来守夜。”小倩淡淡地说。
“你一个人？”他下意识问道。
“我不是一个人。”她回头，唇角扬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笑，“这整座图书馆，都会帮我。”
[续二]：夜半图书馆的低语者
午夜十二点，临川一中的图书馆大门已紧锁。但在月光照不到的深处，书架悄然震动，一页页泛黄的纸张开始翻飞，仿佛无形之手正在缓缓研读。
聂小倩倚在三楼历史区的扶梯边，红绸衣角垂落，若隐若现的灵力在她指尖盘旋成一朵樱花印记。她没有刻意隐藏身形——她来，是为了让某些存在“知道”她来了。
忽然，脚下书架“咯啦”一声震动，一本无人触碰的古籍从高处落下，摊开在地，书页自行翻动至某一页停住。
她俯身一看：
“清咸丰十年，书灵惊梦，一卷幽录吞人入梦。”
空气骤冷，图书馆的灯管忽明忽暗。紧接着，“啪”的一声，东侧书库的玻璃门自行弹开，一缕淡蓝色烟雾从里面飘出，沿着走廊飘向文学区，像是在寻找什么。
“你终于舍得露脸了。”小倩喃喃。
蓝烟在空气中凝结，化为一个半透明的少年身影，身穿旧制学生装，眼神空洞，眉宇间却透着浓重的怨气。他的声音仿佛纸张摩擦：“你是……替代者。”
“我不是替代谁。”小倩缓缓起身，“我是来‘清账’的。”
少年书灵微微后退，嘴角咧出一道几乎裂至耳根的笑：“你有‘完美笔记’吗？没有的人，是不能留下来的。”
下一秒，整间图书馆的藏书像感应到了某种意志，纷纷颤动，有些甚至自己脱离书架，开始在空中乱飞，宛如成百上千只飞鸟掠过寂静夜空。
宁采臣此刻正偷偷躲在二楼的古籍阅览区，手中握着那本他冒险从馆长办公室拿出的《万象录》。看到这一幕，他终于忍不住冲了出来。
“我有笔记——而且我还背全了！”他喊道。
书灵的动作顿住，所有书页翻动声齐刷刷一停，空气里只剩下“完美笔记”四个字在悄然回响。
小倩微笑，红绸瞬间炸裂，如火焰般燃起：“很好，那我们就来做个真正的‘开卷考试’吧。”
[续三]：开卷之夜·红绸燃梦
一页页书本在半空中飞旋，文字化作光流，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一只睁眼的妖瞳，在暗处窥视来犯者的胆量。
宁采臣站在阶梯中央，死死护住手中的《万象录》，冷汗从额角淌下。他清楚地感到自己正被这群“书妖”打量，它们似乎在评估——这个人类是否配得上这场梦境试炼。
而那名少年书灵，却没有立刻攻击。他像是等待着什么。
“你说你背全了？”他忽然出声，声音如墨水滴落宣纸，“那就从《灵谭·夜章》第三页开始，背出第一段。”
宁采臣怔住：“你……你来真的？”
“这就是规则。”书灵声音变得清冷，“谁能在梦书中活下，谁就拥有留下的资格。”
小倩看着宁采臣的表情微微皱眉，刚要上前，那少年书灵的袖中飞出一页泛黄残章，竟在空中自燃，火焰中，一道炽目的“考题”投影显现——
【请完成以下句子：“冤魂不散，因念而缠，唯有——”】
“……唯有清心渡影，绛火归神。”宁采臣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还带着一丝小骄傲。
片刻寂静，所有飘飞的书本瞬间静止。
书灵怔了怔，眼中一缕怨雾淡去几分：“你背得不错。”
“当然，虽然不太理解这句啥意思，但背下来总行吧？”宁采臣咽了口口水。
“但光有记忆……不代表你理解。”书灵语气忽然冷厉，声音陡然拔高，“不代表你能面对——梦中的自己！”
霎时间，整座图书馆如梦境倾覆，书架消失、墙壁剥落，四周变作一片无尽墨色书海。宁采臣低头，竟看到脚下漂浮着一页页“他写下”的错题笔记——所有他曾在心底逃避的遗憾与失败，统统化作字字黑墨，缠绕着他的双腿。
“这……”宁采臣喃喃，“这不是考试，这是——内卷地狱吧！”
他还没来得及惊叫，一本泛黄旧书在他背后缓缓合上，如同一座棺椁。他整个人，被卷入了“梦书”。
小倩面色一沉，手中红绸如火灼风，一步踏入那书页裂隙前，衣袂飘舞如血蝶。
“他是我的……试卷，我来批。”
[续四]：梦书深处·完美笔记
梦境如墨，沉沉将宁采臣包裹。他悬浮于无边纸海中，四周是他一生中写过、抄过、甚至从未写完的练习册与笔记本，每一本都在低语。
“错了，又错了。”
“你是不是，永远都学不会？”
“你不够优秀，不够完美。”
“她不会喜欢这样的你。”
他捂住耳朵，却无处可逃。梦书将他最深的自我怀疑剖开，像是在逼他用“知识”武装灵魂，又像是在诱他沉沦其中，化作另一个被书页吞噬的“失败者”。
而此刻，图书馆外，红绸如炎。
小倩立在书灵前，幽眸映出对方周身燃起的灰焰。书灵少年背后张开一本巨大的幻书，那书页上浮现着无数考卷与批注，一道道红色分数印在空中——
“人类的弱点，往往不是无知，而是惧怕知道自己无知。”书灵缓缓道。
“那你知道自己的名字吗？”小倩反问，语气平静如水，却杀意暗涌。
少年一怔，身形晃动，书页抖出一道黑雾。
“你早已不是灵，而是执念的枷锁。”小倩眼神森冷，“你困于书中梦，不肯醒来，却妄图给他人打分？”
她右手一扬，红绸破风而出，化作一道灵印，在空中浮现出一张泛黄的图书借阅卡——
“林则初，原籍苏城南书斋，死于民国二十四年秋，因考试前夜心疾猝发，亡于图书馆长阶之上。”
那张卡片缓缓燃起，书灵身形动摇，一道微弱少年魂影在空中浮现，脸上写满怅然与未竟的遗憾。
“我只是……不想他们重蹈我的覆辙。”他的声音里，透出迷茫与不甘。
“那不是你该做的事。”小倩轻声道，“考试，不该是墓碑。”
红绸一卷，破开梦书边界。她飞身而入，直奔书页之心。
梦书深处，宁采臣瘫坐在一页页“错题”上，双眼无神。忽然，一道红光破空斩下，那些压在他身上的沉重文字瞬间燃烧殆尽。
“你是来救我的？”他喃喃。
“不是。”小倩将他拽起，“我是来提醒你，考试卷轴的最后一页，永远不是成绩单，而是你自己写的结局。”
宁采臣盯着她眼里的红光，忽然间，心中一震。
他第一次，想要自己去翻开那最后一页。
[续五]：红绸破幻·梦境终章
宁采臣伸出手，指尖缓缓掀开那张幻化的考卷最后一页。纸页背面，并非分数，也不是批语，而是一面泛黄的镜子。
镜中，他看到自己那张疲惫苍白的脸，还有……身后站着的红衣少女。
“你为什么总是来救我？”他低声问。
小倩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目光穿过他，看向四周那些漂浮着的梦书、试卷、笔记本，还有一圈圈由考题构成的牢笼。她淡声道：
“我不是在救你，我在打破这个不该存在的执念。”
轰——
话音落下，红绸如流火，猛然横扫四方。幻梦书页齐齐震颤，化作火焰纷飞。那些被扭曲的规则、假象的完美笔记、甚至那位自称“书灵”的灰影少年，也在火光中发出阵阵痛苦嘶鸣。
“我只是想让他们，不再像我一样。”书灵少年倒在燃烧的幻卷中央，眼神终于变得清明。那张幻书一点点化作灰烬，随风消散。
小倩走近，在他将化未化之际，轻声道：“你曾是一位勤奋的少年，是你自己定格了失败，并把失败当成别人必须规避的噩梦。”
“可人生……本来就不是一场永远满分的考试。”
少年魂影听完这句话，终是释然一笑，像是一页尘封日记终于被翻到最后一行。
梦境终于崩塌。宁采臣只觉眼前一花，整个人自书海中被抛出，重重跌落在图书馆长桌上。手指仍紧紧握着那张借书证，而它此时已经变得空白无字。
“宁采臣！”一个焦急的女声远远传来，是班长陆小曼的声音，她提着水瓶跌跌撞撞冲了进来。
“你没事吧？我刚才去医务室拿药，怎么图书馆突然就……”
宁采臣抬起头，看着面前熟悉的天花板与摆满图书的书架，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界的轮回。他低声道：“我刚才……好像梦见了考试，也梦见了答案。”
陆小曼愣了一下，然后皱眉说：“你一定是中暑了，快喝水！”
宁采臣接过水时，小倩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回角落，嘴角微扬：“原来你还有救。”
“你又救了我一次。”他喃喃。
“不，”她看着图书馆缓缓落下的夕阳光影，“这次，是你自己醒的。”
[续六]：落幕之后·笔记之外
次日早晨，天刚蒙蒙亮，校园操场还笼罩在一层淡雾中。宁采臣独自坐在图书馆前的长椅上，手中把玩着那张早已失效的借书证，指尖不经意摩挲着那被火焰灼烧过、却依然残留温度的边缘。
“书灵……他到底是人还是妖？”他低声自语。
“他曾是人，后变成妖，也未曾真成妖。”小倩站在他身后，不知何时现身，声音清冷却不失柔和，“他执念太深，被试卷囚住了心，便走不出那间‘梦考场’。”
“那我为什么能出来？”宁采臣回头望她，眼神里多了些难得的坚定，“如果他失败就成了‘书妖’，我应该也差不多吧。”
小倩看了他片刻，抬手抛下一缕红绸落在他肩上，“你有一件他没有的东西。”
“什么？”
“愿意面对失败的勇气。”
这句话像一粒火种，轻轻落在宁采臣心底。他低头一笑，笑得有些无奈，也有些明白。
“原来我这种‘冤种学渣’，在你看来还有点价值。”
小倩没有回答，只是转身朝教学楼方向走去，红裙在清晨的风中轻轻拂动。
就在这时，一道轻微的、几不可闻的风声在图书馆上方拂过。
宁采臣猛地抬头。
——二楼窗户的位置，有一抹奇异的影子一闪而过。
不像是普通人的影子，更像是……正在偷窥他们的“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站起身：“喂，你看到了吗？刚才那个影子——”
小倩却早已停下脚步，侧过头，目光深邃地望向图书馆的二楼，“看到了。”
她的语气依旧平静，却隐隐带上一丝警惕与……熟悉的压抑感。
“还有‘书妖’？”宁采臣下意识地握紧拳头。
“不，这次是更复杂的东西。”小倩神情微沉，“书妖不过是被执念感染的个体，它们尚有‘人性’残留。而刚才那东西……”
“是——真正的‘监视者’。”
宁采臣只觉后背一凉，“监视者？”
小倩点头，低声道：“某些东西，它们负责维护这个世界表面的‘正常’，但背后……却可能正是这混乱的根源。”
风，仿佛忽然变得冰冷。
图书馆的窗户无声关上，像是一扇从内部慢慢合拢的眼睛。四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味，隐约中，还有一道带着诡笑的低语在耳边轻响：
“完美笔记……只是第一页而已。”
[续七]：转学生·夜君迟
午后，阴云蔽日，整座校园仿佛被一层灰色滤镜覆盖。
“今天天气怎么这么奇怪？”教导主任老胡嘟囔着走进办公室，刚想喝口茶，却被门口一道尖锐又礼貌的敲门声打断。
“咚咚。”
“请进。”
门推开，一个穿着墨黑制服、胸前别着银色徽章的少年缓步走进来。少年眉目清冷，黑发束成一缕低马尾垂于颈后，眼神却透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与审视。他手中持着一份入学转档资料，上面写着名字：
——夜君迟
“转学生？”老胡下意识翻起资料，“你不是之前已经——等等，你怎么现在才来？新生报到都过去一周了。”
夜君迟轻轻一笑，声音低哑却有种奇特的韵律感，“途中遇到了一些‘干扰’，不过我想，从现在开始，一切都不会晚。”
他的眼神，似乎并不是在对老胡说，而是在透过这间办公室，看着整座学校。
“你被分到高二·三班。”老胡无奈地递上班级通知，“但愿你别跟前两个转学生一样，今天刚送走一个差点闹出人命的书妖事件，学校已经够乱了。”
夜君迟接过资料，嘴角微翘：“我正是为‘秩序’而来。”
这句话，让老胡莫名打了个寒颤。
与此同时，三班教室。
宁采臣正趴在桌上打盹，昨晚的梦考场经历与那隐约浮现的“监视者”，像一道道剪影，在他脑中不断浮现。他甚至梦到，那张“完美笔记”仿佛还在桌下燃烧，烧着自己的心智。
“小倩……”他低声呢喃，“你到底还瞒着我多少事？”
“她瞒着的事，可能比你能承受的多。”一个冷静的声音从教室门口传来。
宁采臣睁开眼，只见一个陌生少年站在讲台上——夜君迟，正一脸平静地扫视着全班。
“新转学生？！”同学们议论纷纷。
夜君迟目光略过宁采臣，微不可察地停顿片刻，然后移向后排靠窗的红衣少女。
“小倩，我们……又见面了。”
整个教室，仿佛在这一瞬骤然安静。
小倩抬起眼，神情却不带一丝意外。
“夜君迟，”她轻声道，“原来你也来了。”
宁采臣这才意识到——这个新转来的少年，竟然认识小倩？而且看那语气……不像是普通的“认识”。
更惊人的是，小倩神色之间，似乎还带着某种从未出现在宁采臣面前的——警惕。
“你……是谁？”
“我？我啊。”夜君迟嘴角带笑，眼神却锐利如刀，“我是‘外环’派来的清理者，专门处理那些，连你都处理不了的……‘失控之物’。”
——外环？清理者？
一连串陌生的名词，像冰冷的钉子，敲进宁采臣的世界。
而窗外乌云翻涌，一道雷光在天际划过。
这一章的“书妖事件”，远不是结束，而只是更深层棋局的前奏。
[续八]：外环的委任与不安的笔记
夜君迟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仿佛刻意保持着一种不参与的距离。
阳光终于透出云层，却照不暖空气中逐渐凝结的气氛。
小倩沉默了一整节课，仿佛那句“我们又见面了”掀起了她心中某些不愿触碰的记忆。而宁采臣虽然坐在她前一排，却始终感觉背后如针刺般不安。他感受到，那名叫夜君迟的转学生，从始至终都未移开视线。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和小倩认识？”宁采臣的心中一团迷雾。
下课铃一响，小倩率先起身，却被一道带着压迫感的声音拦下：
“你还是和过去一样，什么都想一个人扛。”
她没有回头，却也没有否认。
夜君迟走近一步，声音低沉而清晰：“上次你拒绝‘外环’的招募，我没拦你。但现在，你已经被列入‘灰标目标’。”
这句话，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小倩这才转身，眼神冷静如镜：“我知道。但我要保护的，并不在你们的任务列表上。”
两人对峙间，气场碰撞，空气几乎凝结。
宁采臣一头雾水，却突然听到身后桌柜中传来轻微的沙沙声。他猛地掀开桌板——那本“完美笔记”，竟然又自动出现在他抽屉里！
而且封面上，那只诡异的红色蝴蝶图案，比昨晚更大、更立体，像是……在蠕动！
“别碰！”夜君迟骤然出声，翻身越过一排课桌，一掌拍向那本笔记。
但下一秒，红光一闪，笔记本“嗖”地消失在空气中，仿佛被某种力量瞬间吞噬。
“果然是‘污染型副本’。”夜君迟神色骤冷，“竟然主动寄宿人类思维，这是三级警戒物。”
“你……你说它是‘污染型’？”宁采臣脸色发白，双手还在轻轻发抖。
“你昨晚睡前有没有反复翻阅它？”夜君迟问。
宁采臣咬牙点头。
“那你可能已经被它记录。”夜君迟神情一凛，“如果三天内不清除链接，你就会变成它的——‘写手宿主’。”
“写手宿主？”宁采臣还没完全明白，便听小倩低声道：“那就意味着……他每写下一字，灵魂就会被夺去一分。”
夜君迟叹息一声：“我本想慢慢说服你重新加入‘外环’，但现在看来，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小倩终于收起冷漠，神色转为深重，“那个笔记不是自然诞生的，它是‘监视者’散布在学校里的伏笔之一。而今夜——它还会再来。”
夜风微动，教室的窗户悄然无声地打开。
那只红色蝴蝶的幻影，在窗边短暂地浮现一瞬，随即又悄然消失。
而在三人脚下，无形的诡异气息，正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来。
这是“梦笔记”危机的第二阶段，也是外环与监视者的较量，即将拉开帷幕。
[续九]：灵课教师·白司幽
午后的风吹起教学楼长廊上的窗帘，阳光穿透落地窗洒入三楼的空教室，照出地面上一圈晦暗的红印。那像是一串曾被强行抹去却又再次显现的脚印，自走廊尽头，一直延伸至宁采臣的课桌下。
“小倩，那印子是……”宁采臣语带颤音。
“是梦笔记的连接印。”夜君迟眉头一皱，“它已经对你进行了‘锁主绑定’。这种等级的副本，一般不会轻易附着在普通人类身上。”
小倩面色凝重：“除非……他在梦中，写下了某个触发关键词。”
“比如——‘愿望’。”忽然，一个陌生却清冷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三人猛然转头，只见一位身穿素色长袍的年轻女子站在门边，容颜冷峻，双眼犀利如刀。她左手戴着一枚泛青的铜环，右手拎着一个漆黑皮质讲义包。
她踏步而入，气场压得空气一沉：“灵课教师·白司幽，临时接管本校所有特殊异象处理课程。”
“你是‘外环’的人？”夜君迟一怔，随即皱眉，“你怎么会到这间教室？”
白司幽淡然扫过三人一眼：“这里是当前污染等级最高的教室，我自然得先来清点。”
她的目光落在宁采臣身上，像是在审视一个即将被分解的课题对象，“你就是绑定体？不错，还能维持清醒意识，说明灵核防御尚未完全溃散。”
“你说……什么？”宁采臣有些懵。
白司幽没有回答，而是从讲义包中抽出一本厚重的黑皮书册，啪地摊在讲台上。
书页自动翻开，浮现出一页泛光的空白界面。
“确认污染源编号：#D-4739，梦笔记异化体。级别判定：Ⅲ级潜伏型。”她语速不快，却字字如刀，“记录者：白司幽。处理方式——诱引解析，拟开启梦写试炼。”
小倩猛然出声：“等等，他只是个普通人！你要让他进行梦写试炼？你知道那是什么风险吗？”
“风险不可控，但这是唯一能在副本未完全异化前反制的方式。”白司幽语气冷静，“我们没有更多时间了。‘监视者’这次显然不是单点测试，他们在布大局。”
夜君迟上前一步：“我来引导梦写，他太弱。”
白司幽看了他一眼：“你和副本有旧怨，情绪波动会干扰梦境稳定。最合适的引导者……是她。”
她转向小倩。
小倩沉默数秒，终于点头，“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说。”
“我希望，你不要让宁采臣成为诱饵。”她语气平静，但目光坚定。
白司幽看着她许久，缓缓开口：“我尽量。”
讲义包再度被打开，一本散发淡蓝荧光的小册被白司幽推至宁采臣面前。
“睡着之后，梦境笔记将自动唤醒。你记得你写过什么吗？”
“我……我写过‘我希望这一切只是梦’。”
“那就是你被绑定的理由。”白司幽抬头望向天花板的某处，仿佛透视出了一整片阴影世界，“你的‘愿望’，已经在梦中被‘它’回应。”
讲台后的黑皮书骤然自燃，卷起一道幽蓝火焰。
空气，悄然凝结成一场梦境的大门。
——夜晚，即将再次降临。而这一次，不只是梦的问题了。
[续十]：梦写试炼·第一轮
夜色如墨，校园上空覆着一层几乎无法察觉的梦域薄雾，仿佛某种无形结界已在天幕之上缓缓成形。
宁采臣躺在准备室的灵阵床上，额心贴着一张以朱砂勾勒的镇定符，小倩则安静地坐在他身旁，掌心按在他肩上，指尖轻颤，试图通过微弱的灵压引导他的意识稳定下沉。
“梦写试炼——启动。”白司幽的声音冷静如冰，站在一旁的她轻轻点燃了那本幽蓝梦册，蓝火跃起，吞噬了整间房间的光线。
下一刻，四周倏然变幻。
宁采臣只觉得身下一沉，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置身一间……无边无际的图书馆中。
那是——图书馆？不，是它的倒影。
成千上万本“完美笔记”漂浮在空中，像是无主灵魂在半空低语。地板下是一层无法探底的黑水，书架在水面上反射出扭曲的倒影。每走一步，都会在水面泛起一圈圈细微的光波，而这些光波似乎能唤醒某种沉睡的力量。
“小倩？”他低声呼唤，却没有回应。
只有笔记本簌簌翻动的声音。
突然，某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你真的……希望这只是场梦吗？”
宁采臣猛地回头——竟是他自己，一个表情空洞的自己，穿着校服，提着同款书包，站在不远处的书架尽头，正以一种诡异的姿态盯着他。
“不、不可能……你是谁？”宁采臣后退半步。
“我是你，是那个想逃避、想遗忘、想一觉醒来什么都没有发生的你。”镜像体微微一笑，眼中泛起暗红色的光，“你写下了愿望，现在就必须付出代价。”
“我没有……我是无意的！”
镜像体轻笑一声，手指一挥，一本泛着金属光泽的“完美笔记”便出现在宁采臣面前，封面赫然写着：
【试炼一：再写一次你的愿望。】
“拒绝书写即为试炼失败。你有三分钟。”
“等等，我……我不能随便许愿了。”宁采臣的手颤抖着，那支熟悉的黑笔已自动落在他手中，指尖冰冷，“我不是神，我只是……我只是……”
就在他语无伦次之际，一道熟悉的温暖触感从他身后传来——小倩的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上。
“你不是神，但你是你。别再逃了。”小倩的声音从梦中浮现出来，如丝如光，“你要相信，写下的，不是逃避，而是选择。”
宁采臣望向她，眼神渐渐清明。
他提笔，在那页空白的试炼纸上写下：
【我希望，不再逃避。】
刹那间，梦境一震！
四周的图书笔记同时爆裂开来，一只只书妖从裂缝中爬出，尖啸嘶鸣，梦境开始崩塌。但那句“我希望不再逃避”如金光般自字迹中升起，强行驱散一层黑雾。
“成功了？”小倩抬头望去，却只见白司幽的身影虚浮出现在梦境上空，低声吐出一句：
“……第一轮通过。但梦写副本已受污染干扰。”
“什么意思？”小倩心头一紧。
白司幽眉头紧锁：“‘监视者’已经入侵梦域。他们开始放出外源意识体……梦写难度提升，我们必须提前唤醒他。”
“那试炼……”小倩咬牙。
“试炼将转为实战。”
梦境的地板再度裂开，从黑水中缓缓升起一道身影——不是书妖，而是另一个“宁采臣”，浑身黑焰缠绕，眼神中透出冰冷、绝望、以及某种……对现实的嘲讽。
“欢迎来到你真正的噩梦。”他冷笑道，“我是你内心深处，早就写好的结局。”
而宁采臣，已无退路。
[续十一]：破镜之战·梦中觉醒
“你说你是我写下的结局？”宁采臣缓缓站起，声音低沉。
黑焰中的“镜像体”不屑地哼了一声，挥手间便有无数残破的笔记化作锋利纸刃悬于半空，簌簌作响，如无声控诉。
“你内心深处早已写好了放弃、退缩、沉沦的答案，我不过是将它具象化。”镜像体张开双臂，背后的黑焰如恶龙翻卷，“在这片梦域中，你的信念有多脆弱，我就有多强大。”
宁采臣的脸色苍白，身体摇晃了一下，却还是咬紧牙关站住了。
“小倩，我能赢吗？”他低声问。
小倩走到他身边，目光冷静如水：“你不是来赢的，你是来直面自己的。如果你连影子都不敢面对，那所谓的成长只是空谈。”
“可我只是个普通人……”
“不。你是那个在图书馆留下愿望、在教学楼追逐铃声、在恶梦中愿意相信我——的人。”小倩语气轻柔而坚定，“普通人能写出奇迹，只要不再逃避。”
宁采臣深吸一口气，眼神由迷茫转为清明。他伸手握住那支梦境中的笔，发现笔身已由原来的黑转为微微发光的银色，墨水像是月光凝成的。
他举笔一划——空中骤然浮现一张新的笔记页面：
【我拒绝被命运书写。】
笔尖落下的一瞬，四周景象震动！
那些围绕的纸刃在银色字迹的照耀下纷纷溃散，黑焰也被一层薄蓝色光芒压制。“镜像体”愣了愣，旋即露出狰狞之色：“你以为几句话就能逆转我？你写下的东西，不会这么轻易消散！”
他猛地一挥手，梦境地面骤然塌陷，宁采臣和小倩脚下腾起一道旋涡，将他们拉向更深的梦层。
与此同时，在现实的灵阵室中，白司幽皱紧眉心。
“糟了，他被拖入梦核深层——”她手指一抖，身边的浮镜迅速调转，影像中出现一幅诡异场景：大量学生的面孔出现在梦笔记页上，像是某种灵魂被束缚的印记，每一个笑容都不自然地扭曲。
“这些是——本校失踪档案里的‘失联者’？”白司幽声音骤冷。
她猛然意识到，那本“完美笔记”并不只是许愿道具，更是“监视者”用来收割潜意识与意志力的梦具。而每一个签署愿望的学生，都是猎物。
“小倩，你必须引导他自我清醒，不然梦核将永远困住他。”
——
梦层深处。
宁采臣和小倩站在一座倒立的图书馆塔顶，那“镜像体”如鬼魅般盘踞其上，双眼化为空洞。
“既然你拒绝成为我，那你就必须——毁灭我！”
话音未落，梦影四散，塔楼崩解，所有“过去的宁采臣”身影纷纷涌现——失败的他、懦弱的他、害怕的他、受伤却不敢吭声的他，幻化成一张张面孔围绕着宁采臣。
他几乎窒息。
“你，是不是也讨厌这样的自己？”
小倩站在他身旁，没有出手，只轻轻道：
“承认自己，是为了超越自己。”
“不是消灭他们，而是接纳他们。”
宁采臣双手发抖，最终缓缓伸出手，按在最近那一张“哭泣的自己”的脸上，轻声说：
“对不起。谢谢你还在这。”
顿时，梦境开始颤抖，那些“过去的他”一个个化作微光，融入他的身体。而那“镜像体”仿佛遭受重击，发出一声尖啸，脸上浮现裂痕。
“不——你不是说好了不再努力了吗！你不是说你最怕的就是面对真实了吗？”
“我曾经是，但现在我不怕了。”宁采臣站直身子，眼神坚定，“这段梦境，我要自己书写。”
随着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银笔，一道金色光柱从笔尖冲天而起，梦境破碎，黑焰化雾，整个梦核如水晶般炸裂，宁采臣与小倩一同被抛出梦境旋涡。
——回归现实。
白司幽接住他们两人的意识波动，面色微松：“梦写副本已结束……但敌人真正的意图，才刚刚显露。”
[续十二]：梦醒之后·镜中迷局
清晨五点半，东陵一中的夜雾尚未散去。
灵阵室中，灯光未灭。宁采臣从梦境中苏醒，额头冒着冷汗，气息尚未平稳。他坐起的瞬间，才意识到自己仍安然无恙地坐在阵心，而小倩就坐在他身边，神色冷静地看着他。
“结束了？”宁采臣喃喃问。
“不是结束，是开始。”白司幽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她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浮镜中残留的碎片，神色前所未有地凝重。
宁采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梦境残影中，那本“完美笔记”已彻底碎裂，但碎片上，却显露出一道印记：一道宛如古代铜镜的花纹，中央是一个模糊的篆体字“观”。
“这是什么？”他下意识问。
白司幽声音低沉：“‘观镜会’。”
“观镜会？”小倩挑眉，“是某个组织？”
“准确说，是潜伏在多个高校、书院之间的隐秘势力。”白司幽点点头，“他们信奉‘潜意识即真理’的理念，通过梦具入侵人的精神防线，收集、操控意志。‘完美笔记’只是他们留下的低阶梦写器物之一。”
宁采臣咽了口口水，脑中回想起那梦境中自己被压倒的每一瞬，“那我梦里看到的那些‘我’，也是他们操控的吗？”
“是你自身潜意识中的倒影，但被他们的梦具引诱放大，几乎压垮了你的意识主线。”白司幽冷静解释，“如果不是你最后突破自我，很可能就被转化成新的梦影傀儡。”
小倩转头看着宁采臣，眼神柔和了几分，语气却依旧淡淡：“你做得不错，至少比第一天逃跑时坚强多了。”
“呃，谢谢？”宁采臣挠头，但心底一股无法言明的自豪悄然升起。
然而气氛并未轻松太久。
白司幽将几张早已准备好的卷宗放在灵阵桌上，“我调查了最近三年，凡是主动签下‘完美笔记’的学生中，有七人精神状态急剧崩坏，被转入专门的心理重建机构。而其中——三人，是消失在档案中的‘失联者’。”
她翻开其中一页，上面是一名女学生的档案照，眉目清秀，笑容纯真。
“她……我认识，是我们年级的班委。”宁采臣脸色变了。
“她也是写下了‘一定要成为第一名’的愿望。”白司幽合上卷宗，“之后的事情，你应该能猜到。”
宁采臣沉默，小倩却眯起眼睛，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些失联者，都是极端愿望的承载者——是梦具理想的目标。”
“你是说，‘观镜会’就是在用这些梦具筛选情绪浓度和心理承受力？”
“没错。”白司幽点头，“而他们的目标，不只是梦写实验，而是——建构一个精神领域的‘理想人格池’，将学生作为意志试验的实验体。”
“他们要制造完美学生的模板？”宁采臣皱眉，“就像控制每个人的命运走向？”
“不是控制，是诱导、代写、删改。”小倩淡淡道，“这和我生前所遭遇的命运之手，有些相似。”
白司幽沉思片刻，掏出一张写有禁字符的纸符，轻声念动几句，纸符上浮现出新的目标名称：
【镜影中枢·未解锁】
【梦具起源节点·位于东陵书院旧址】
宁采臣惊讶：“东陵书院？不是早就废弃了吗？”
“那里曾是观镜会最早的实验据点。”白司幽缓缓说，“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是进入梦具的源点，彻底切断他们对学生意志的捕获。”
气氛骤然凝重。
窗外，天光微亮，晨雾悄散，一切仿佛未曾改变。但众人心知，那个名为“观镜”的暗影，已悄然开始撕裂现实的边缘。
而下一步，将是更深的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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