祓禊将商扶砚抓住,拉出他心口蛊印一丝丝抽离拆解,虚浮的金线在半空浮动缠绕,他皱着眉头嫌弃:“靖王殿下,你都这样了还要继续?”
镜听蹲在一旁,摇摇摆摆,左看右看,手中幻真镜转了又转:“你好大的本事……竟能将蛊灵和噬心蛊融合……在这种情况下……”她说着兴致勃勃,“你怎么做到的?”
商扶砚气若游丝地笑了笑,看向莫念:“你猜……”
莫念看了看他,转开脸去:“不猜,死了我改嫁。”
拓伽凌桓猛地抬眼,原还失神的双眼一片晶莹,鸦九在他面前一拜:“大祭司,按照南疆教法,您还是保命要紧。”
拓伽凌桓恶狠狠地剜他:“这便是你们剑回宗归顺朝廷的原因?”
商扶砚冷眸撇向他,静默不语……
商书桓惊愕的表情在他眼前浮现,他再沉声道:“陛下……你当真比我强吗?”
飞云关黄沙席卷,幽骑的马蹄声聚成轰响,他一下站了起来:“快走。”他拉起蕲艾的手,开了门,鸣一跟着出去,影卫从屋子房顶上跃下,也有从石头后面跟出来的,一行人往北进发,商书桓皱紧了眉头,目光如刃,望着前路,“商扶砚,你究竟要干什么?”
商扶砚扶额笑起来,闭着眼:“……你猜。”
血月高悬,幽冥鬼界的天是暗红色。
凌景珩蹲在犬古族营地边缘,用一个石块在泥地上勾画复杂的符文,噬魂圈在他的脚踝上隐隐发烫,提醒着他此刻的处境。
“活人,你在做什么?”
那声音粗糙难听,从背后传来,凌景珩不用回头便知,是那个独眼的首领,犬古族人称他为“断牙”。
“计算血月最盛的时辰。”凌景珩没有停下动作,也没有看他,“幻真镜的开启需要时间节点。”
断牙用鼻子嗅了嗅地上的图案,獠牙间发出低吼:“这些符号闻起来有皇族的臭味。”
凌景珩心头一紧:“这是南疆文字。”他镇定撒谎,“我曾随莫念学过。”
断牙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是吗?那为什么……”他利爪抵住凌景珩的喉咙,“我闻到你身上有奇怪的血味?”
凌景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因为我杀了龙霓人,很多。”
断牙收回爪子,发出沙哑的笑声:“好,很好,龙霓人都该死。”他踢散了地上的符文,“女酋要见你……带上你的把戏。”
凌景珩默默起身,拍去手上沾染的尘土,三日来,他细察了犬古族的习性,它们野蛮但并非毫无智慧,凶残却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最重要的是,它们对灵渊的渴望近乎虔诚。
女酋赤瞳的帐篷比营地其他帐篷都要高大,用人骨和某种黑色兽皮搭建而成,帐门口悬挂着七颗人类头颅,眼窝里火焰跳动,是绿的。
凌景珩深吸一口气,掀开帐帘,赤瞳正在研究一张古老的皮质地图。
“活人。”她头也不抬,“你的计算有结果了吗?”
她的语调比三日前柔和了些许,许是好事……
“血月最盛时刻在明晚子时,但……”他故意停顿,“我们需要更多祭品。”他想起了忽然消失的祓禊和镜听,追去的幽兵也再没回来……
赤瞳抬起头,眼睛在昏暗的帐篷里似两滴悬空漂浮的人血:“祭品不成问题,犬古族会抓到所有踏入幽冥的活人,他们没有灵元,即便逃命,也是坚持不住的……”
凌景珩继续道:“还需要特定的地点,根据我的计算,灵渊入口在腐骨沼泽附近。”
“腐骨沼泽?”赤瞳毛发干枯的耳朵竖了起来。
“仿造的幻真镜能打开三界通道,但因为仿造的太多,会出现裂隙,”他故作忧虑道,“如果没有足够的祭品……”
赤瞳的爪子在地图上划出深深的痕迹:“五仙族……”她转向凌景珩,“你知道如何控制幽兵吗?”
“略知一二。”他谨慎道。
赤瞳走向帐篷角落一个骨箱,取出一枚漆黑的骨笛:“这能指挥低阶幽兵,明晚之前,学会使用它。”她将骨笛扔给凌景珩,“若你表现好,或许我会考虑解除你的噬魂圈,让你死得慢一点。”
凌景珩接过骨笛:“多谢女酋。”他低下头,掩去眼中算计。
凌景珩握着骨笛走出帐篷,指尖微微发冷,幽冥的风裹着腥气,他蹙眉低头,看着手中骨笛,通体漆黑,上面刻着扭曲的符文,冰凉的死物。
他嘴角扯出冷笑,赵庆嵩那个蠢货死在了龙霓……如今看来,倒也不算错。
“活人,你在发呆?”断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凌景珩不动声色,将骨笛收入袖中,淡淡道:“只是在想明晚的事。”
断牙露出两排恶臭滴血的牙齿,显然是刚吃过东西,某些活的东西……
“女酋信你,但我不信。”他凑近,獠牙几乎蹭凌景珩的脸,“你最好别耍花样。”
凌景珩侧身避开,神色平静:“若我想耍花样,就不会帮你们计算血月时辰。”
断牙哼了一声,转身离开……凌景珩盯着他的背影,眸色渐深。
时间不多了……
莫念一脚踹开显出实像的枯骨,幽冥的沙土混着灵渊的泥石扬起,她瞪着商扶砚,不耐烦道:“你到底说不说?”
商扶砚倚在一块风化严重的石碑旁,指尖把玩着一缕从她发间摘下的枯叶,笑道:“说什么?”
“你的计划!”莫念咬牙切齿,“三界诡异重合,你敢说你不知道原因,总不会是为了看热闹吧?”
商扶砚叹了口气,故作忧伤:“阿念,你这样凶,我都不敢说了。”
莫念叱道:“那你就憋着,等死了我烧纸告诉你改嫁的是谁。”
商扶砚笑意愈深:“好啊,那我得先看看那人长什么样,万一比我丑,我做鬼也要爬回来把他吓跑。”
“……”
莫念深吸了口气,转身就走,商扶砚收敛笑意,伸手拉住她:“别急。”
莫念甩开他:“放手!”
商扶砚没放,抓住了她的手,力道不重,刚好让她挣脱不开。
他垂眸看她,眼底的笑意一点点褪去,最后只剩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阿念,你会明白的。”
莫念睨着他:“你当我是三岁小孩?”
商扶砚沉默片刻,轻声道:“若我说……我是为了救一个人呢?”
莫念一愣:“谁?”
商扶砚未答,抬眸望向幽冥血色的天,低声道:“时间到了。”
地面震动,裂开无数缝隙,黑雾翻涌,隐约可见无数幽兵从裂隙里爬出来,嘶吼着朝某个方向集结。
莫念大惊:“那是……腐骨沼泽的方向?!”
商扶砚松开她,唇角扬起:“有只老鼠。”
腐骨沼泽边缘,灵渊矮人四散逃离,凌景珩站在高处,骨笛抵在唇边,幽兵如潮水般涌向灵渊各处,渊宙已不在人世,宗门族人为争抢法杖已分崩离析,无人去阻。
血月在圣域天边升起,整片沼泽似裹了红衣,水光凄艳犹如炼狱。
犬古族将灵渊宗门抓住,鸦九化作玄鸟,带着白羽的飞鸟与犬首的幽兵缠斗,雾中,景象骤然变幻,似穿过一层屏障,凌景珩闭眼再睁,看清脚下已是灵渊的土地,夜风微凉,星辰隐约。
他双眼发亮,松了口气,商扶砚懒散的声音朝他飘来:“太子殿下……跑得挺快啊。”
凌景珩浑身一僵,缓缓回头,商扶砚倚在一棵枯树下,笑着看他。
莫念站在一旁,抱臂漠然:“哟,这不是我们尊贵的太子殿下吗?”
凌景珩骨笛奏响,散布各处的幽兵发出吼叫声,付永年带着曜灵军站在朱雀大街上,虚应与灵渊重合,天边血月更红了些。
祓禊衣袖扬起,如鵬羽从天而降,几句巫咒似从远处飘来,满地树根如灵蛇抬头,泥石碎裂:“老子今天很不高兴!就拿你这老鼠出气!”
莫念猛然睁开眼,浑身一阵阵剧痛,
眼前是熟悉的床帐,绣着繁复的图样,浮望楼拔步床凭窗彩绘,南珠玛瑙在挂纱边轻轻摇晃。
烛火在床边轻曳,映出一道剪影,跪坐一旁。
商扶砚垂着头,长发散落,遮了半边脸,指尖残留未散的金色蛊纹正一丝丝淡去。
莫念怔了怔,嗓子干涩:“……我睡了一觉?”
商扶砚缓缓抬头,眼底血丝密布,抬眸看着她,弯了弯唇角:“怎么,教主失望吗?”
莫念撑起身,发现腕上一圈金线,另一端连在他的心口。
“飞云令魂的蛊灵……”她大惊失色,“你疯了?!”
商扶砚低笑:“嗯,疯了,你再不醒来……我真的要疯了。”
莫念咬牙:“你知不知道这等于把命分给我一半?万一……”
“没有万一。”他打断她,指尖抚过她腕上金线,“婚宴那日,你回头救我,自断命脉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万一’?”
莫念别过脸去:“……龙霓的幽兵,必须除掉,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所以一命换一命?”商扶砚声音冷下来,“阿念,我要怎么做呢?”
屋内一时寂静,莫念抿唇,余光瞥见他心口那道炼化而成蛊印已黯淡无光,显然耗损过度,她想起梦中那句“改嫁”,心头莫名一刺。
“……你跪着干什么?”她生硬地转开话题。
商扶砚挑眉:“求夫人原谅。”
“谁是你夫人!”
“……梦里你说的,我死了就改嫁。”他凑近,气息虚弱却带着促狭,“那我没死,你是不是得履约?如要补回婚仪,也可以,桑落,已经下狱。”
莫念脸一热,一把推开他:“滚……”
商扶砚闷哼一声,扶住床沿,蛊纹骤然紊乱,莫念一惊,下意识抓住他手臂:“你……!”
他趁机扣住她的手,十指相缠,金线在指间流转。
“阿念,”他轻声问,“你明白了吗?”
夜风拂过,烛火颤影,她看清了他眼底那片幽暗下大片的执念。
祓禊敲了敲瓦片,调笑道:“靖王殿下还不错,教主安心嫁了吧,拓伽……”他忽然冷眸如刀,“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镜听从房檐上荡下来,趴在窗上瞧她:“阿念,犬古族在顾老头那里,你要不要瞧一瞧,长得真怪难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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