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文文感受到了金屋藏娇的意味。年轻帝王政务繁忙,他是匆忙下朝之后找的自己。
坐在“龙床”上,文文不由赞叹古时工匠技艺精巧。
未待她收回思绪,外头传来声音,便见一面容俊秀的太监低敛眉目走进。
“姑娘,膳食已备下,可要用膳?”他神色恭敬态度谦卑,文文也赶紧站起身。
便见那小太监微一摆手,便有几人端着餐盘走进。
“陛下交代,姑娘不必等他,可先自行用膳。”太监道。
文文点头应下。她本就饥肠辘辘,看着面前满桌佳肴,更是馋心大起。只是她眉头一直锁着,哪怕早知道了古时帝王权贵奢靡乃是常态,真当自己瞧见了,却无法心安理得去享受面前一切。
安置好一切,那太监懂事地将殿中众人带离。
文文纠结片刻,拿起筷子,却又响起方才太监所说,南宫礼也还未用膳。她忍着饥肠,压着手松开筷子。
带着饥饿,文文躺回床上。
她做了个梦,梦到不久将来,南宫礼成了画像上的模样。他面容变得狰狞,朝堂之上,他固执己见,满头华发的御史大人当庭触柱也没能让他收回严令。
文文觉得自己好像是底下文官的一员,她站出列队,忧心忡忡看着上方严厉的君王。
她劝他,他安静听完,微笑着离开龙椅,缓步朝她走近。
就在文文思索着如何将这人重新变回她的小礼时,面前帝王笑眯眯拔出腰间佩剑。
文文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觉心口处传来一阵刺痛。
她猛然惊醒,坐起身,才发现屋中不知何时燃了烛火,烛光摇曳上,床沿上坐了身形宽广的男子。
原来是梦。
抚摸着仍剧烈跳动的心口,文文心有余悸看向男子面容。
视线逐渐归拢,男子面容在烛光下逐渐清晰,他俊美的面容上多了几丝微不可查的疲态。
“小礼,我睡了多久?”想起那未动分毫的一桌佳肴,文文抬手微不可查摸上干瘪的小腹。
“饿了?”他缓缓开口,“我让人温着粥,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嗯。”文文点头,“饭菜还没撤下吧,我们一起……”
“你不用等我。”南宫礼笑着抚摸她的额头,额头上还有因为梦魇渗出的汗水,他微不可查替她擦拭去薄汗,挽起她的手。
“梦到什么了?”他柔声问。
“没什么。”文文避开他的视线,再度重逢他的一举一动都让她觉得无从适从。
“嗯。”他颔首。
跟着他走出寝宫,看着他陌生又熟悉的面容,文文下意识开口:“你还会想念你的母后吗?”
“母后?”他愣了好一下,许是记忆久远,南宫礼摇头,“忘了,不曾想过。”
文文闻言却眉头微蹙,她指了指自己仍旧未脱稚气的面容,道:“我才十九,刚成年不久。”
对面人眼眸微睁,片刻后,他缓缓点头。
“那时你年幼,我懒得纠正,如今你也成年了,有些误会我们必须解开,我与你素昧平生,相识一场也是缘分,当年来不及道别也是情势所迫,你不用一直急着不放。”看他沉默着没有开口,文文还要劝说,就看面前人停下脚步。
“到了。”他缓慢开口。
“小礼。”文文又道,“在我们那,十八岁的成年礼很是重要,我也很庆幸遇见你,同你一起度过。那两年里,我也成长不少,但是我真的该回去了,我想念我的家人。”
“有我,不行吗?”
文文愣了下,笑着摇头:“你是皇帝,你还有后宫嫔妃,我们注定只能是姐弟,或者是……朋友。”
穿着龙袍的帝王微微垂眸,暗色瞳眸中不知藏着何种情绪。
文文坐在餐桌前,她太饿了。
她没再开口,他也没打扰她用餐,只是被灼热的视线盯着,文文还是没能放松。
她只吃了一小碗就站起身。
“不合胃口?”他问。
文文摇头,实话道:“心里很乱。”
南宫礼垂眸。
他们已经不是什么话都能同对方分享的年龄了。文文不想过问他政务上的事,她听不懂,更怕听到她能听懂的事件。
后世的事情,文文并不想同他提起。看着宽敞的宫殿,文文问他:“我晚上住哪儿?”
这又不是什么难回答的问题,文文盯着对面默然不语的人,又将这话重复了一遍。
这才看他开口:“与我一起。”
他这话一出,文文被吓了一跳,看他表情认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文文更是心惊。她摇头,攥紧自己这身同富丽堂皇的宫室格格不入的衣裳。
“什么都不做,像以前那样。”他说。
文文还是摇头:“我们都长大了,还是避着些好。”
或许是自己说得不够清楚,文文清了清嗓子,叫住沉默的男子。
“小礼。”皇帝寝宫的一切布置都精细奢贵,每个地方都让文文无所适从。这个时代,她真正认识的人只有十数年前的小孩。
“我不是你母亲。”她正色同他道。
“我知道。”
“……你不能因为将我看做是她,从而依赖我,这不正常。”
面前俊美的君王微微侧身,如星的眸里蕴着她看不懂的情愫。他似乎也在审视自己突如其来的情感,片刻他摇头:“我没有。”
他说:“我没有将文文当做母后过,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只是想跟文文永远在一起而已。
他很想尽量同儿时一样,天真地听着她教导,乖巧跟着她,听从她每句话。可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情,他也做不得从前天真烂漫。
他身上朝服还未换下,玄色龙袍衬得他整个人更加俊朗英挺。他们之间不止隔了上千年,更有其他深不可及的鸿沟拦着。
“那林家姑娘可好?”文文开口问。
南宫礼怔了下,才反应过来文文说的应当是林玹,他点头。
“文是在关心我?”他笑着开口问。
“停,不许胡思乱想。”靠在椅背上,看着对面人陌生的样子,说完文文就后悔了。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健壮男子,如今二人力量悬殊明显。
南宫礼显然也不想多说林玹的事,见文文没再追问,他也不说。看着对方的面容,焦躁不安的心瞬间平静不少。
瞥见外头内侍焦急的模样,南宫礼分明看见了,却是无事。文文出声提醒:“你去忙吧,正要我也需要时间安静会儿。”
“……好。”
“你现今是天下人的皇帝,不是小礼,就是你不怕挨骂,也别连累我,我要名声的。”文文说罢笑了下,似乎是被自己的言论逗笑,“记得封锁关于我出现的消息,否则我怕自己会被当做妖孽烧了。”
还是诱惑君王不理朝政,担下全部骂名那种妖孽。
宫里做什么都有人侍候,文文起先还不适应,可渐渐,她便说服了自己。
她陪他受了两年苦,就是享受几日又何妨。可就是这样宽慰自己,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两年时间说长也不长,偏偏她都快忘了后世生活是怎样了。
侍女松开衣裳,将文文从失神中拉回。看着她们拿出的一套套服饰,文文轻轻蹙眉。侍女带来的衣裳颜色偏暗,样式也是……
文文拿起一件比划了下,她十年后再穿这衣裳都算是早的。她微微失神,就着手上这件暗红色衣裳,对等候着的侍女道:“就这身吧。”
侍女低垂眉目,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点头应下。
有人侍候的样子很是怪异,文文尽量忽视了身旁侍女的模样,她换上了那身暗红色衣裳。
对着铜镜,看着侍女替她挽发的样子。她分明还是十几岁青春正茂的年纪,对着铜镜再挤眉弄眼都难做出年长者慈祥的样子。
她身穿着一件不符合年龄的宽松袍子,撑着身子,无聊地坐在窗沿下,数着外头廊檐上鸟儿的尾翼。
听到脚步声,文文回眸,见到的换下朝服的帝王,他穿着一身淡金色锦袍,眉眼温柔,惊奇地看着自己。
文文当即警觉。她戒备看向来人,问:“这些衣裳都是你为我准备的?是……为了什么?”
南宫礼收敛了惊喜,似乎这时才从她未曾改变的面容上收回视线,他看着她身上不合时宜的宽大衣袍。南宫礼略微拘谨:“我以为,文也是**凡胎,也会增长年岁。”
“我自作主张急着你的年岁,四季都让人备着新衣。”很难得,年轻帝王一脸窘迫,“这衣裳不适合你,明日让人换新的来。”
文文笑着摇头,这些衣服做工精巧,布料摸着也不便宜,她可不想再担一个奢靡的罪名。
“你政务都忙完了?”她问。
“是。”南宫礼答。
换下朝服的他敛去一身锋芒,他缓步走近,文文没有抗拒,她抬眼看着窗外,窗外日色渐暗,天上已有稀疏的星星点点出没。
时光机被藏在何处,她没去问,只是回身看到静默站在自己身侧的年轻帝王,文文慢慢收回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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