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华栖是盛晖集团的自筹自建项目，由集团下属的建筑公司负责，而秦序就是这家公司的总经理。
楚越想不明白，秦序作为项目总负责人，为什么要自己给自己挖坑。还是说他真的穷到要靠偷工减料来赚钱？
“……所以你忽悠大叔假跳楼，其实是想逼秦序给你钱。如果他不肯给呢？你打算怎么做？”
“那老子就把他们偷工减料的事全给抖出去，反正到时候有记者，不怕这事闹不大。”
“啧。”楚越脸色越发难看。
一直以来，黎自初包括盛晖都非常注重工程质量问题，从不懈怠。以致于盛晖的项目几乎成了质量的代名词，只要一开盘，就会被哄抢。
如今，碧云华栖成了例外，他都不敢想一旦这事闹开，盛晖得蒙受多大的损失，而黎自初又会承受多大的压力。
他必须把这事拦下来。
想到这里，他转头看向大叔，冷冷道：“听见没，你被人当枪使了。你的工资正常验收完成后一个月内就会到账，回家等着就好。”
大叔从知道他年纪轻轻就进盛晖集团当什么总裁啥啥的开始，就已经诚惶诚恐了，觉得自己碰上了了不得的大人物。
这会儿听他认真给自己解释发工资的事，他信了，只是小心问道：“还，还要恁久？”
“竣工验收应该在这个月内，发工钱的话两个月吧最多。”
“还要两个月啊，”大叔神情不太对，“俺老娘怕是等不了恁久。”
“是吧我没有骗你，你想快点搞到钱，就得听我的！”那个吴亮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
他只有眼下这一个机会，等验收一过，他就一分钱也要不回来了，那可是一百万呐！
楚越直接一拳把吴亮打没声了。
“你还缺多少钱？”楚越问大叔。
“医生说让准备六万块。”
“我借你，”楚越毫不犹豫地说，“前提是不准去碧云华栖闹事，答不答应？”
大叔呆住。
楚越也不解释，直接招呼他给银行卡账号，“账号给我，现在就转。”
大叔这才反应过来，连连摆手，“不行，俺不能要你的钱。”
“算借的，身份证原件，算了，复印件吧”，扣下原件，他就不方便回老家了，“还有借条和不闹事的保证书，三样东西，全了我就把六万块借你，不要利息。”
“真，真的吗？”
“我骗你做什么。”
大叔可能真的是没有办法了，红着眼眶激动地从口袋里摸出银行卡双手递给楚越说：“俺一发了工资就还你。”
楚越接过来，想了想，把吴亮从地上拎起来说：“手机拿来，给他转六万。”
吴亮捂着肚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破防道：“你他妈有病吧！凭什么让我给他转钱？”
楚越懒得跟他废话，拿过他的手机，面部识别解锁后，直接先从自己这里给吴亮转了六万，之后又拿吴亮手机给大叔转。
“密码输一下。”他对吴亮说。
吴亮莫名其妙地输了密码，不知道他搞这一出想干嘛。
给大叔转完钱后，楚越一脸平静地看着吴亮说：“你的钱，我也可以帮你讨来。不需要撕破脸，也不需要冒坐牢的风险。”他这话说得又轻又慢，跟蛊惑人心的咒语似的，“想要多少都行，包你满意，干不干？”
吴亮张了张嘴，一时半会儿竟有些语塞。
“当然，首先你得向我证明碧云华栖真的有质量问题。其次，你得把你手里的所有证据交给我。这笔交易，你做还是不做？”
“我凭什么信你？”吴亮犹豫。
“你不用信我，”楚越掏出手机，当着他的面缓缓输入110，然后拇指悬在拨出键上方，威胁他道，“因为你没得选，要么我报警举报你敲诈勒索，要么乖乖配合我，大家皆大欢喜。”
“老子什么时候敲诈你了？”
楚越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然后晃了晃手机，说：“刚转给你六万，忘了么？”
“你他妈……”吴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这小子给摆了一道。
“还有大叔你，如果之后你老老实实回老家，不闹事不再搭理这人，那么这六万你随便用，一点风险也没有。如果你还想闹事，我就把你一块送进去。”楚越说。
“不不不，俺肯定不会闹事。”大叔忙不迭保证，“俺去给你弄复印件。”
说完，大叔赶紧跑去打印店，留下吴亮大气都不敢出。
“行了，我也不是非要为难你，我不是说了么，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保证能帮你要到钱。”
吴亮半信半疑地松口道：“真的？”
“当然。不过你大概不知道吧，那个秦总可涉黑啊，早些年治安乱的时候，他手底下的可没少当街砍人。据说死他手里好几个，全埋工地当生桩了。”
他骗他的，为了防止他私下找秦序。
吴亮强装镇定，底气不足地说：“他，他不敢，现在是法制社会。”
楚越笑而不语，吴亮有些毛了。
恰好这时，大叔拿着借条什么的回来了，郑重交到楚越手里说：“等一凑到钱就还你，真的。”
楚越压根没指望他还，接过来看也没看就塞口袋里，说：“今晚我给你们去旅馆订间房，明天一早送你回老家。”
大叔忙拒绝，“不用不用，都借恁那么多钱了，俺不能再叫你浪费。”
楚越摇头，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我说了算。”他必须得把人放眼皮子底下，“至于你，”他指吴亮，“想要钱的话，跟我去工地一趟。”
吴亮讷讷不说话，认了。
安置好大叔，楚越打了个车，带着吴亮直奔碧云华栖。
吴亮跟保安认识，只说有东西落里头，回来取，就让两人进去了。
这会儿是下午五点左右，天还没黑，两人走在空无一人的工地里，楚越问：“所有楼都有问题？”
“没，就七号楼有问题，好坏钢筋掺着用，其它没啥。”
“钢筋有多烂？”
“废钢和垃圾压出来的，使点劲就能掰断。”吴亮无所谓地说。
楚越已经被气得不想说话了。
碧云华栖下周三要做最后的竣工验收，说明预验收已经过了，那所有的建材进场记录、监理签字和工程验收报告肯定是没问题的，表面功夫可谓做得滴水不漏。
“其实，你现在过去也看不着什么，全都封死了。”吴亮边走边说，“我这么说吧，所有证据都清理了一遍又一遍，任谁查都查不出来，甚至七号楼在力学上也没有太大问题。”
楚越的关注点有些偏：“你上过学？”
吴亮：“老子明湖学院毕业好么，学的工程管理。”
国内第二梯队的建筑大学之一，不好不坏吧算是。
大概是楚越的眼神太过一言难尽，吴亮愤愤道：“这年头大学毕业有个屁用，走哪都得看关系。我可不跟你们这些小少爷似的，我家穷得屋摇瓦烂，都指望着我赚钱回去盖新房子。可工地上那点毛毛雨，我猴年马月才能攒够钱。”
“所以秦序原本承诺给你多少？”楚越冷不丁问。
吴亮噎了一下，讪讪道：“你这人怎么聪明得跟妖怪一样，”他跟秦序那边的交易，确实不到一百万，“之前说好给二十万。”
他可是冒着背案底的风险在帮他干活，怎么可能二十万就被打发掉。
“嚯，一百万，你倒是敢要。”楚越凉凉道，“走吧，带我去亲眼看看是不是真有你所谓的劣质钢筋。”
此时，太阳已经开始落了，楚越提脚走进七号楼，里头很暗，环顾一圈，并没有发现哪里有异常。
吴亮朝角落走去，边走边说：“其实问题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也就换了几根钢筋，承重擦了点边。稍微放松一点，钢筋隐蔽工程验收也能完全合格。毕竟盛晖管的严，我们也不敢做太过。”
听了这话，楚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要真按吴亮说的，那秦序大费周章地搞这三瓜两枣干嘛？
吃饱了撑的？
“喏，这是我偷偷藏的不合规钢筋，敲墙给你检查是不可能的，就只有这个，你爱信不信。”说完，他把一截巴掌长的钢筋放楚越手里。
楚越放手里颠了颠，感觉重量确实比正规钢筋轻不少。
“敲吧，我要亲眼看见它埋在墙里。”
这回吴亮不肯配合了，站在原地不肯动。
楚越抬眸冷冷扫他一眼后，直接抬脚冲着他的肚子狠狠踹去，将人踹得翻了大跟斗。
接着大步追过去，把人提起来压在墙上，一字一句咬牙道：“在我还能好好跟你说话的时候，最好配合一点，否则我让你今晚就真跳楼。”
吴亮被他的突然变脸，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肚子疼得厉害，胸口也疼。
眼前这人太吓人了，说翻脸就翻脸，下手还狠。他就是个纸老虎，随便一吓就已经瑟瑟发抖了，但还是嘴硬着反驳：“你不敢，犯犯法的。”
楚越冷笑：“我有什么不敢，集团在黎总手里安安稳稳这么多年，口碑是他一点一点树起来的，你敢用一栋楼毁了他这么多年的心血？找死！”
这两年楼市下行，盛晖已经打算转型，碧云华栖是盛晖的最后一个住宅项目。之后，盛晖便打算转到康养地产。而住宅能不能完美收梢，将直接影响盛晖进军康养地产的顺利程度，这让楚越怎么可能不气。
“再有，往后这楼里是要住活生生的人进去的，那是几百上千条人命！你担得起吗？”
这股怒火从楚越听到楼有质量问题之后，就一直压着，直到现在。
这帮人真是烂心烂肺。
楚越也懒得跟他多费口水，重重朝他下巴上补了一拳后，起身自己挑了个隐蔽的拐角，用捡来的砖头砸了几下，敲掉墙皮，还真叫他摸到了硬度不够的劣质钢筋。
他叹了口气，拍照留证据，然后起身踢了踢倒在地上吴亮问他：“想进去吗？”
吴亮慌忙摇头。
楚越把自己的号码报给他，“存好，把嘴巴闭紧，我不仅保你平安，还能帮你把钱要来。走之前把墙补好，”他不怕吴亮不上心，他比自己还怕这事曝光，“然后回去旅馆跟大叔一起待着，明天一早我来找你们。”
吴亮赶紧点头。
楚越把人丢下，自顾出了工地。走出一段距离后，他点着一根烟，往路边矮墙上一靠，懒懒散散地吸了两口，然后叼着烟，拿手机给杨肇发微信。
“杨哥，我要去盛晖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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