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越察觉到他的目光，手颤了一下，却没往后缩。
“我……黎总应该不记得了，您曾经资助过我们福利院。在没有您资助之前，我每天都要去捡废品卖钱然后买饭吃，衣服鞋子也都是从垃圾桶捡的……”
黎自初当然记得，当年他在一个甜品店门口遇见一个小男孩，瘦瘦的白白的，衣服很破但洗的很干净。知道他住福利院后，便决定资助全市的福利院。
黎自初不想他当着外人的面说这些，打断道：“所以愿意来上班，是因为突然想要报恩了？”
“不是。”
黎自初挑眉。
“是因为院里房子快塌了，我需要挣钱盖房子。”
黎自初看着他的眼睛，许久后他收回视线说：“面试通过了，自己去十七楼办入职。”
“好的。”
“办完到顶楼来找我。”
“是，黎总。”
送走黎自初后，楚越没有马上去十七楼，而是扶着椅子慢慢坐了下来。
虽然他早就做好了会被黎自初追问的准备，但真的对上他探究的目光，还是会有些紧张。
楚越下了十七楼电梯，没浪费一分钟，直接循着门口的指示牌找到人事总监司国华的办公室，敲门进去。
司国华这会儿正捧着一杯冰美式醒神，见一个面生的人推门进来，疑惑道：“你哪个部门的？”
按说正常的入职流程都是人事主动发起的，鲜少有入职者自己主动发起。所以楚越只能开门见山：“我叫楚越，刚通过总裁面试，应他要求，来这里尽快办理入职。黎总在等，有劳。”
司国华一听“黎总在等”，冰美式也不喝了，目光审视地上下打量他一眼，问：“你之前是不是来面试过？”
“对。”
司国华点头，“当初你的简历还是我亲自挑出来的，”他拿出手机，“不过后来听说你拒了offer，现在怎么......喂，杨助，这个楚越怎么回事？他说他通过了黎总面试，来我这里办入职......”
他拨通了杨肇的电话。
“给他办是吧？行，我亲自办，放心，黎总要的人我怎么可能为难人家......职位是.....知道了，挂了吧。”
司国华放下手机，拖过椅子来坐下，打开系统，开始给楚越录入信息。
职位、入职时间......都没问题，到家庭住址，他停下来问楚越。
楚越回：“知春巷43号。”
司国华指尖一顿，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地址是黎总其中一处房子的地址。
他隐晦抬眸，目光在他好看的脸上巡视一圈，意味深长道：“从知春巷过来上班不方便吧。”
那边不通地铁，只有一趟公交，绕道四十多分钟才能到，最快最方便的就是开车，但他一个刚毕业的小年轻，应该买不起车吧。
“还好，我有滑板。”
楚越平时有踩滑板的习惯，他觉得踩滑板比骑自行车省事。
“滑板？”四十多岁的司国华反应了一会儿滑板是什么东西，然后才撇嘴道：“这玩意不安全吧。”
楚越歪头，“黎总在等，司徒总监。”
司国华哼笑一声，直起身子，道：“三句话不离黎总，拿他来压我？”
楚越眸色变冷，一语双关道：“正规流程，司总监就不要发挥想象力了。”
司国华弯腰点了“提交”，然后双臂环胸，淡淡道：“盛晖是一家正派的公司，不喜欢搞一些走后门的东西，而我本人也最讨厌乌七八糟的事和人。”
楚越将双手背在身后，一副受教的样子，回道：“司总监放心，等哪天我爬上黎总的床，肯定会第一时间吹吹枕边风，让黎总褒奖您的公正无私。”
司国华脸色铁青。
楚越歪着脑袋看了眼屏幕，见入职流程已经走完，干脆摆摆手跟司国华说：“多谢，办公用品麻烦送到顶楼。”
“楚越，我会盯紧你。”背后，司国华咬牙切齿道。
楚越正往外走，闻言头都不回地冲他摆摆手，示意自己听到了。
再次坐上电梯，楚越在电梯门合上之后，盯着顶楼的按钮看了好一会儿，才郑重其事地按下去。
为了这一天，他努力了十年。
盛晖的电梯很快，他还没做好跟黎自初共处一室的心理准备，就已经到了。
“叮”的一声，楚越赶紧低头整理西服下摆。
“你好，楚越是吧，黎总让我来接你。”
楚越整理衣服的手僵住，一寸寸抬头，只见电梯外站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周身贵气，一看就是好家庭精心培养出来的。
反观他自己，最贵最体面的一身西服，怕是还没人家一只袖子贵。
“你是？”楚越问。
“周行舟，黎总的助理。”对方冲他伸出手。
楚越眸色微闪，黎自初的助理，那是他之前费尽心思想做，最后又主动放弃了的职位。
原来他们最后选了眼前这个人。
他迈出电梯，大方与他握手，“楚越，杨总助的实习助理。”
周行舟点头：“这边走，你的工位在这边。”
“好。”
楚越跟着他走在安静的走廊里，这一层只有总裁办公室和总裁办两个部门，总裁办人不算少，光秘书就有三个，助理有两个，还有其他工作人员。
助理办公室在总裁办公室对面，是一个三面玻璃墙围起来的半开放空间，里头摆着整齐的办公桌和书架。
杨肇的办公室也在这里，只不过专门又隔了一间出来，紧挨着总裁办公室。
“你的工位在这边。”周行舟指着角落里空荡荡的办公桌说。
“你的呢？”
“在你旁边。”
“黎总经常找你吗？事情多不多？”
周行舟面无表情：“无可奉告。”
“哦。”楚越耸耸肩，“周助去忙吧，后面的事我自己可以。”
周行舟看了眼手表，说：“还有三分钟。”
“什么？”
“接待你，计划预留五分钟时间，还剩三分钟。”
“......额，所以你要在这里耗够三分钟才离开？”
“原则上是这样。”
“那麻烦你给我讲讲需要注意的地方吧。”
周行舟机械地点点头说：“盛晖集团内部建设还算完整，各项流程也都顺畅，运转起来不卡顿；人事上虽然有些冗杂，部分部门工作内容也存在重叠，但总体来说尚在正常范围内......”
刚开始，楚越还认真听着，听到一半他的脸色沉下来，打断道：“我记得周助的工作职责里有包含黎总的部分生活起居，你是不是应该更关注黎总本人一些需求。”
“比如黎总不喜欢人迟到，不喜欢苦的东西，尤其美式，非喝不可的场合，记得给他加半袋糖；普洱茶不错，养胃，他不反感......”
“楚助理是来谈恋爱的？”周行舟突然冷声道。
楚越黑了脸，“周助想做大事，就不该应聘助理职位。既然应聘了，就该做好分内的事。”
周行舟低头看表，时间还没到。
他理理袖口，微微抬高下巴，对楚越说：“不好意思，是黎总亲**代的，他说以我的学识做助理浪费了，让我多关注公司业务，其它的他会自行处理。”
楚越眯眼，“黎总这么忙，根本无暇顾及私事。”
周行舟：“黎总都没说话，你急什么？倒是你，听说当初原本要录取你，是你自己拒了offer。哼，我看你也就一般。”
楚越皮笑肉不笑，“你是我手下败将。”
周行舟冷笑：“我凭的是实力，你凭什么？”
楚越听出了他的未尽之言，挑眉缓缓道：“你的实力就是捡我不要的offer。”
周行舟气得整个人都变红了。
“还不走么，三分钟早就到了吧？”楚越提醒他。
周行舟低头一看，超时四十多秒，气得狠跺一脚地板，匆匆走了。
楚越看着他的背影，冷哼一声，走到自己工位前，细细摩挲半晌才坐下。
大概十多分钟后，杨肇终于来了。
他把公文包往桌上一扔，隔着办公室玻璃劈头盖脸问楚越：“人事说你自己要求按照实习岗入职？”
虽然楚越的毕业证还没拿到，确实只能定实习岗。但吴大每年六月底七月初就发毕业证了，也没几天了，完全没必要定实习岗，要知道实习岗待遇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楚越这会儿正懒散地趴在桌面上，双手耷拉到桌子另一侧，语气有些发蔫：“是我要求的，按规矩办事才省事么。”
杨肇一边往外拿文件，一边偏头看他：“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上午，十七楼发生的事他又不是不知道，内部几个小群都传遍了，说他单挑□□，把对方气得差点背过去。
“你不会想随时跑路吧？”
公司对实习生的约束相较正式职工而言，没那么严格，包括各项入职、离职手续。
“怎么可能。”楚越企图结束这个话题，转移话题问杨肇道：“杨哥，那个周行舟很厉害吗？”
“他？老牌名校商学院毕业，做事有章法，还不错。”
楚越小声问：“他家是不是很有钱？”
“你怎么知道？”
“他手上的腕表要三十一万。”
“唔......他家里是开公司的，规模挺大，大小也算个少爷，来盛晖就是体验生活的。”
楚越一时无话可说。
他这哪是输在起跑线上了，跟人家一比，他连起跑线都没有。
杨肇打趣他：“怎么？羡慕了？没什么好羡慕的，当初你俩之间二选一，我选的可是你。”
楚越好奇：“你为什么选我？就因为明澜湾？”
“明澜湾是一部分原因。”
“那剩下的呢？”
杨肇理了理手里的文件，看向他：“因为你看起来很喜欢盛晖。”
这算什么理由？
他喜欢的是人，又不是公司。
楚越兴致缺缺：“你从哪看出来的？”
“2017年盛晖年利润率是多少？经营现金流净额是多少？当年股价涨跌幅度多少？”
楚越脱口而出：“12.69%，241亿，涨幅199.6%，怎么了？”
杨肇笑笑，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就是我决定录用你的原因。”
楚越又趴了回去，仰着脑袋问他：“就因为我会背数据？”
杨肇：“今年可是24年了，七年前的数据，连我都要反应一会儿。好好干楚越，盛晖对你来说会是个好选择，不管你是想长久发展，还是把它当个跳板，它都很合适你。”
楚越很不适应有人掏心掏肺地跟他讲话，有些手足无措地站起来。
杨肇抽出几分文件，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你自己收拾吧，我还有事没做完。对了，上午不是故意放你鸽子，有个项目临时有事。”
“我知道，黎总跟我说了，”楚越看他要走，追着问，“颂瑞的项目资料我现在可以看吗？”
杨肇一边往外走，一边回他：“可以，别带出去就行。”
楚越扒着办公室门框又问：“我下午有事，明天正式入职可以吗？”
“可以。”
杨总助还真是好说话。
楚越眯着眼睛目送他走远，看了一眼总裁办公室，走到资料柜前，颂瑞的文件不是什么机密，摆的位置很显眼。
他取出来粗粗翻了一遍，从中挑出颂瑞的项目意向书，抽出前三页来复制了一份，塞回自己口袋放好，然后拎起外套，朝公司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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