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六点半，小雪。
宋群青和平常一样早早起床，戴上围巾帽子，沿着村子慢跑一圈，然后回来吃出门之前准备的早饭。
他的早饭非常简单，白粥加水煮蛋，再配上家里阿姨给他提前准备的自制黑松露肉松和酱菜，这对他来说好吃又便捷。
等宋群青的早饭吃到一半，对面房间的门终于打开了，林霁明穿着第一天来时的那身驼色羊绒大衣，及肩的卷发凌乱地披散着，高挺的鼻梁上还架了一副□□镜。
昨晚因为第二天要出门，太过兴奋，还用残破的网络和损友们互怼到半夜，林霁明不出意外地长了一对黑眼圈。由于他的皮肤是偏向欧洲人的冷白，所以眼下的青紫格外明显。于是偶像包袱很重地在室内戴起了墨镜。
他并不好意思明说，还装作不经意间透露，只是瞳色太浅，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有点畏光，所以需要墨镜。
宋群青浅笑，点点头不说话，没有揭穿他。
林霁明去厨房盛了碗粥，见桌上是自己没吃过的酱瓜，好奇地用筷子夹了一个，脆脆的，咸中带甜，口感很好。
又学着宋群青的样子，往粥里舀了一勺肉松，粘稠的白粥裹着炒制酥脆的猪肉茸，鲜甜可口，很奇妙的搭配。
“哇，这个脆脆的小菜很爽口诶！还有白粥配肉松，我第一次这样吃。宋老师，这是你家乡的吃法吗？好好吃！”
“我小时候是苏城人，后来才搬去申市，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么吃的。我小时候不爱吃饭，我妈就让阿姨做这些给我搭粥吃，她还吐槽我没品，不吃好的。你要是喜欢的话，下次我让阿姨多寄点，给你带回意大利。”
宋群青见林霁明喜欢，有种找到知音的愉悦，因为做饭好吃的人往往对食物口味有着严格的要求。
宋群青虽然口味清淡，但是喜欢吃甜口，家里的阿姨擅长做江南一带的菜品和点心，很合他的口味。导致他曾被徐啸行调侃过，说他是小朋友的口味。
“太好了，那我提前谢谢宋老师，还有你家阿姨！”
林霁明此刻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小时候的宋群青因为不肯吃饭，被阿姨端着碗追得满屋子跑，全家人哄着，妈妈看着这个精雕玉琢的小团子不忍心，只好让阿姨拿出肉松和酱菜。
真可爱。
两人终于在八点半前全部收拾完毕，准备出发。
八仙村到宁安县城，山路崎岖，平常路况好时，最短也需要花费一个半小时，雪天路滑，更是要开将近两个小时。所以他们需要尽早出发。
林霁明坐上这辆奔驰G63的副驾，有些兴奋，发动机的轰鸣声如同雪地里黑色巨兽的低吼，让他有点心痒。
等回去后，我也要买辆一样的，他想。
宋群青的驾驶技术非常好，车速快但一点不震，即使在山路，也开得十分平稳。伴随着舒缓的钢琴曲，是特别好的乘坐体验。
“宋老师，感觉你开车又快又稳，比我之前的驾校教练都强点！你以前经常开车吗？”林霁明自觉承担了副驾驶的陪聊功能，以缓解驾驶员的疲劳。
宋群青双眼注视着前方的路况，开口回答：
“对，我大学的时候喜欢玩赛车，经常和朋友跑各种赛道和盘山公路，所以熟练一点。”
“哇，真的吗？没想到你居然喜欢赛车！”林霁明墨镜下的一双眼睛充满了震惊，没想到这么温柔优雅的宋老师居然喜欢这样刺激的项目。
“怎么了？很惊讶吗？我看着不像玩这个的？”
“嗯嗯，以你的气质，看着像打高尔夫的。”林霁明连连点头。
“哈哈，那如果我告诉你，我还喜欢蹦极、跳伞和翼装飞行，岂不是更惊讶？”
他上学的时候很喜欢玩极限运动，基本上每个月都会去玩一个项目，跳伞、蹦极、攀岩、深潜这些他都试过。不过他更喜欢翼装飞行，他迷恋这种在群山和城市见自由飞行的感觉，可以挣脱束缚，与死亡共舞。还被徐啸行和路芒吐槽过变态。
宋群青用右手敲了敲方向盘，换成单手开车，余光瞥了眼林霁明，有些恶趣味地期待他墨镜下精致的脸上露出更惊讶的表情。
不出所料，林霁明迅速推了一下墨镜，那副泛着淡紫色金属光泽的□□镜瞬间架在了他的发顶，额前的碎发梳了上去，只余下几缕不听话的发丝。
他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着宋群青，好像要重新认识一遍眼前这人。企图在这张平静温柔的脸下，看到他不羁的灵魂。
很遗憾，他没有观察出来，只看到了更加美丽的皮囊。
没想到宋老师居然是极限运动爱好者！这么酷！
“天呐，我一直想尝试极限运动，但是没机会。宋老师你下次能带我玩吗？”
“当然。”
林霁明一路讲了很多，讲了他在各个地方写生看到的风景，讲了他在来八仙村路上遇到的事情，讲了他的朋友们有多可恶，居然不相信他的室友是帅哥……
而宋群青负责倾听，这是他擅长的事情。他表达**并不强，也没这么多波澜曲折的新鲜事。他的人生更像一潭死水，永远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偶有暂时逃离的支流，最终也只能汇入主干。
讲着讲着，林霁明清亮中带着点颗粒感的声音低沉下来，渐渐隐没在跳动的钢琴曲中。
嗯？睡着了？
宋群青微微偏头，往副驾驶那侧看去，林霁明嘴唇微张，右脸枕着安全带睡得正香。
真是个小孩。
得知要出门晚上会兴奋地睡不着觉，一路上会热心地陪伴聊天，释放完精力又在车上倒头就睡。
宋群青无奈地摇摇头，伸手在中控调了调，车内的钢琴曲更加轻柔地流淌着。
没过多久，车外的人流多了起来，三五好友的谈笑声，街边商贩的叫卖声，前后车辆的鸣笛声，逐渐显现，小城居民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林霁明就被这热闹的人间烟火气吹醒了。
他伸手揉了揉眼睛，却揉到了微凉的塑料片，一下子清醒了。
糟糕，怎么睡着了？！
啊，忘了还带墨镜了！
可恶！又丢人了！
林霁明在脑子里循环播放着弹幕，字体是放大加粗版的。算了，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有没有一种可能，宋老师专注开车，根本没有发现他睡了？
宋群青见他醒了，面上还有些尴尬，就假装不知道这件事，自然地搭话：
“快到了，这里网不错，你可以用手机先报个名，下载一下题库。”
林霁明里面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下载后进入软件，查看起可预约时间。
他点了点屏幕，转头望向宋群青：
“宋老师，我看了一下最近的时间，你觉得这周五怎么样？”
“可以。到时候我送你过去。”
用时一小时四十八分钟，车轮终于从尘土飞扬的颠簸土路驶上了偶尔打着几块补丁的柏油马路，稳稳地停在了百货大楼门口。
这是一栋五层的方正建筑，外墙贴着过时的黄棕色瓷砖，以及当红明星代言的广告海报。这是全县城最繁华的商业中心，也是宁安县的地标。
因为没有地下停车场，所以宋群青只能把车停在路面。
推开金属框架的玻璃大门，一股暖流混合着化妆品的香气扑上了面颊。林霁明四处打量着，这里虽然比起发达地区的大型商场差远了，但也品类丰富，五脏俱全。
今天不是节假日，所以人并不多。
两人穿过入口的黄金区和化妆品柜台，来到了自动扶梯前。
按照计划，他们需要在二楼买完衣服帽子，去四楼吃个饭，然后直奔一楼超市买完调料和部分食材，沿途去批发市场买点生鲜水果，还能在天黑之前赶回家。
乘坐扶梯上到二楼，橱窗里有一些常见的运动品牌，也有陌生的杂牌，大多都是当季的冬装。林霁明逛了一圈，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一家国民度较高的户外运动品牌店，门口贴着“买二送一”字样的醒目折扣牌。
宋群青跟随林霁明的脚步进入店内，习惯了大楼内昏暗灯光的眼睛，突然被晃了一下。架子上衣服的颜色主要以高饱和度的红色、橙色、宝蓝色为主，在日光灯下更为显眼。
“两位先生，需要买什么？我来介绍一下。”或许是在这个小县城户外品牌并不受欢迎，又或许是因为来的顾客相貌实在出众，店内唯一的导购小姐热情地迎了上来。
“我需要最保暖的冲锋衣，最好防风一点。”林霁明回答。
“那您看看这款，外层是硬壳的，内胆可以……”导购引着林霁明到衣架旁认真地介绍着，偶然扫到宋群青深灰色冲锋衣上的标，顿了顿，“虽然比不上顶尖品牌，但我们家的性价比绝对是同类品牌中最高的。您感兴趣的话可以试穿一下。”
林霁明接过衣服，似是比较满意，对着穿衣镜多试了几个颜色。他五官秾丽，身形挺拔，很适合这种高饱和度的亮色，导购忍不住对他夸了又夸。
大概是见他比较纠结，导购小姐对他说了句什么，林霁明点点头，又让店员去里面取了一件红色的来，随即抱着一蓝、一红、一橙三件衣服朝宋群青走来。
他把另外两件搁在了台子上，单独拿出红色的那件递给宋群青，双手合十，作拜托状：
“宋老师，你能帮我试下这件吗？颜色好多，光在镜子里看好难选，我想远距离看看上身效果。”
宋群青无奈地扯了扯唇角，手上却配合接过，脱下原本的外衣，套上林霁明递给他的那件。
可能是美术生对衣服的审美也有精确的要求吧，他猜测。
不过他对学生额外的要求，一向是很纵容的，林霁明称他一声老师，勉强也算是学生，让他在思维惯性里没出来，任他摆布。
宋群青理了理领口，他身材清韧颀长，衣服大小倒是意外的合适。朱雀红色的立领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他的皮肤很白，头发是鸦羽般的黑，强烈的视觉对比让他蜕去平日的温和，更加鲜活起来，像是在盛满浓黑的白瓷笔洗里落了一粒朱砂。
他很少穿鲜艳的颜色，平常的衣服都以黑白灰为主，从小受到的教育让他习惯了低调，但绝没有人敢说他不适合红色。
“哇，这件太好看了！”林霁明不再犹豫，立马奔向前台结账，把三个颜色都买了，顺便拿了副手套和帽子。
正要走出店铺门，宋群青叫住了他，似是想起了什么。
小剧场
某日，辣椒面化身大狗狗在商场里里乱窜。
拿起衣服看看：这件好看，颜色适合宋老师！
再拿起香水闻闻：这瓶好香，要给宋老师买！
宋老师扶额：不要什么都叼回来啊！家里要变成狗窝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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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朱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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